他邊開車,邊伸着頭往窗外看着這個屬於他的工地和房產,嘴裡自言自語地說:“嗯,進度還可以,啊,有的已經到了正負零了。”
牛小蒙這才接口說:“施老闆問我要過幾次工程款了,說連民工吃飯的錢也沒有了。”
嚴旭升說:“你不要睬他。按照合同規定,工程墊資到四層,才支付工程款的。你看,有幾幢房子,正負零還沒有到呢。”
說着,車子就開進了建在路邊的那個用彩鋼板搭的項目部。西裝革履的嚴旭升跟着她走上二樓,走進一個辦公室。
裡面一個臉色焦黑三十多歲的老闆見到牛小蒙,連忙站起來,象看到救命恩人一樣叫起來:“牛總,你終於來了。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啊。”
“怎麼啦?”牛小蒙笑着說,“這麼急啊?”
“你看看,最快的兩幢房子都快做好一層了。”他說着走到窗口,指着前面的工地說,“還有六幢也做到正負零了,再過一個多月,也要到四層,應該給我們工程款了。”
牛小蒙看了嚴旭升一眼說:“不用急,你做到四層,我們就給工程款。”
施老闆訴苦說:“牛總,我們從進場到現在,一分錢也也沒有看到過。真是急死我了,民工們沒有生活費,要停工鬧事;材料商結不到材料款,不肯再給我送材料,這工程還怎麼做下去啊?”
“這六幢房子的報表呢?總共多少造價?”嚴旭升氣度不凡在一旁插話說,“牛總,你看看,要是有錢,就先給他們一點吧。”
牛小蒙一愣,朝他使眼色。嚴旭升這才意識到自己忘了身份了,便讓牛小蒙給他介紹。牛小蒙這纔對施老闆說:“他是我找的一個合作伙伴,有錢,今天他來看了,要是能定下來,就會先給我一批錢。我拿到錢,先付一點給你,好不好?”
“好,那太好了。”施老闆上前對嚴旭升說,“這位老總,這裡的房子絕對好銷,你跟牛總合作,一定不會吃虧的。”
嚴旭升怕他進一步問這問那,躲開了。
牛小蒙向業主辦公室走去。見嚴旭升也跟了過來,她心裡不禁有些緊張,怕陳智深看到她,出現異常的神情和表現,被嚴旭升發現。
她呢?既想看到他,又怕看到他,心裡很是矛盾。可是既然來了工地,就應該去自己的辦公室看一看。她在工地上派了兩個人,一個是陳智深,負責工程的質量、進度和安全,一個是老金,負責財務。
她平時很少來工地,開工後只來過三次,一是怕施工隊提前問她要工程款,二是怕見到陳智深。儘管很少來,但從別人的反映中,她知道陳智深到了工地上,沒有負氣消沉,不認真工作,而是十分盡職,非常清廉。包工頭,材料商,還有總包的施老闆,甚至監理,想討好他,請他吃飯,給他小禮,他一概謝絕。質量、進度和安全都抓得很嚴,比自己開發的房產還盡心盡力。
有人說他經常去工地上轉悠,監督施工現場,發現問題,毫不留情地指出來,要求整改。一天至少去查看三四次,比監理還盡職。監理被總包老闆買通後,對現場的一些存在問題開隻眼閉隻眼,得過且過。他卻不行,原則性很強,一點也不能馬虎,搞得施老闆暗中對他很有看法,卻也奈何不得他。
他這樣做,不僅得不到好處,還要得罪人,爲了什麼呢?牛小蒙有時也想這個問題,是他品質好,還是爲我着想呢?
這樣想着,她走到了位於最東頭的那間業主辦公室門前。陳智深不在,只老金坐在裡邊。老金見了她,連忙站起來迎接:“牛總,你來啦。”
牛小蒙走進去,對老金介紹說:“這是我們的一個合作伙伴,財神菩薩。”
“哎呀,那就好了。”老金一聽是財神菩薩,臉上頓時象見到救星一樣,放起激動的亮光,“這裡急死了,施老闆天天來問我要錢,幾個包工頭,甚至還有民工,都跑來問我要生活費,搞得我非常頭痛。”
牛小蒙還沒有說話,嚴旭升就有些嚴厲地說:“你跟他們說,按照合同辦事。他們墊到四層,我們一分錢工程款也不少他們的。”
老金見牛小蒙看陳智深辦公桌上的東西,就說:“他到工地上檢查去了,他每天都這樣,嘿。象他這樣盡職的人,還真不多見。昨天,他差點被一個包工頭打傷。”
牛小蒙擡頭驚問:“怎麼回事?”
“那個姓陸的包工頭幹活總是馬虎,昨天被他發現一處混凝土澆得有些空鼓,他找到他,批評了他,還要求他派人補好。”老金有聲有色地說,“小陸卻不肯補,跟他搗漿糊。他就給他開了一張整改通知,小陸和幾個民工氣得要打他,幸虧一個材料商幫了他。”
嚴旭升聽到這裡說:“走,我們到工地上去看一看。”
這時,施老闆過來了,他喊了一個施工員,給他們一人拿了一個安全帽戴了,帶他們往工地走去。
牛小蒙戴了安全帽,象個女工程師,跟在他們的後邊,一聲不吭。
真是熱火朝天啊,塔吊在旋轉,民工的吆喝聲清脆響亮,一些小型的建築機器在轟鳴。工地上到處呈現出一片緊張有序的施工場景。
甲方和總包方的五個人從中間那條中心道路往裡走去。牛小蒙掃視着整個工地,捕捉着那個熟悉的身影。
“于飛。”走在前面的總包方施工員,領着他們從一幢正在現澆的房子邊經過時,問一個包工頭,“這一層,今天你們什麼時候能澆好啊?”
“看來,晚上要加班了。”那個叫于飛的包工頭站在路邊,看着他們走過去,笑咪咪地回答。
“無論如何,今晚也要澆完它。”施老闆以命令的口氣說,“現澆板,是不能分兩天澆的,知道嗎?”
于飛應諾說:“我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