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健分管幹部工作被叫停,給姜岩心理上帶來了極大滿足。他在朱庸良的直接領導之下,主持全區正科級領導幹部預備人選推薦選拔工作。這項工作,經歷了那次意外之後,依然按部就班地向前推進。唯一讓姜巖覺得不爽的是,那次民主推薦的結果,樑健的得票竟然很高。
姜巖來到朱庸良辦公室彙報推薦結果,說:“這也真是太滑稽了!樑健在推薦大會上捅了個大簍子,沒想到還給他捅出好處來了,竟然有這麼多人推薦他,這些推薦他的人,我看,恐怕是腦子浸水了!”
朱庸良不動聲色地瞥了姜巖一眼,心中暗笑:姜巖以前在他面前說話都小聲小氣,如今暫時代管幹部工作,竟油然生出一股霸氣來了!看來權力還真能改變一個人!
從姜巖的話裡,不難聽出他對樑健的成見。姜巖雖然工作魄力不如樑健,但業務水平還算深厚,在組織部時日也長,若能與樑健互掐,說不定不相上下。朱庸良忽然有了一種安全感。
權力是一個奇怪的東西。無論是在一個部門,還是一個地區,站在權力頂峰的那個人,雖然整日裡談團結、緊張、嚴肅、活潑,但內心裡,也許並不一定樂見下面和諧團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時候,下面的人鬥來鬥去,相互牽制,形成角力,對最高的權力者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下面的人互相不服,就只有服從上面,倚靠上面。這也就是爲什麼那部流行電視劇《宰相劉羅鍋》,手握江山的皇帝爲什麼明明知道和珅鉅貪巨腐,卻始終放他一馬,讓他和劉羅鍋,分站兩旁。
這就是權術。
朱庸良笑容淡定:“這些人並非腦子浸水,他們精明着呢,他們是有目的的!”
“有目的?”姜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看到姜巖茫然的目光,朱庸良不免有些得意。他能將幹部工作委以姜巖,並不是因爲姜巖有什麼大才幹,恰恰是因爲他沒有大才幹,姜巖和王兆同其實有些相似,情商和智商都比較一般,這種人聽話,容易掌控。不過,權力可以改變人。看着姜巖突然狂妄起來,朱庸良覺得有必要提醒提醒他,要讓他知道,若不是他朱庸良信任,他姜巖什麼都不是。
朱庸良瞟一眼姜巖,不露喜怒地說:“正因爲樑健那天出了紕漏,他的的票反而高了。很可能,原本不想投他票的人,因爲形勢變化也把票投給了他!就像你說的,這次簍子還被他捅出好處來了。爲什麼呢,原因很簡單,因爲他讓萬康和我這兩個坐在主席臺上的人出了醜。總有一些人,看不得我和萬康書記好,而這些人就會投樑健的票,所以,樑健得票多,是正常的!”
姜巖一聽,覺得朱庸良分析的很有道理,邊說:“原來如此!朱部長,經你這樣一分析,還真是讓我大長見識了!”
朱庸良說:“姜巖,你在幹部科工作也有段時間了,部委也正考慮你下一步的發展,但是,正因爲你幹業務工作幹得時間長了,有些思路反而有些侷限,在這方面,你要向樑健學習,他這個人思路寬,想法有魄力,在工作上能出奇招。這個時代,從中央到基層,都整天在說要創新理念,創新思路,思路決定出路。所以,姜巖,如何提升眼界和思路,這對你以後的發展有好處。”
姜巖其實自視甚高。在幹部科科長職位上待得久了,他接觸的都是副科級以上的領導,在內心裡,他覺得自己的工作能力足以勝任副科級領導職務,甚至可以說綽綽有餘。突然被朱庸良這麼一說,這幾天的意氣風發忽然大受挫折。心道:沒想到,樑健還真有些實力,雖然朱部長不喜歡他,卻還是如此認可他,若哪一天朱部長想法變了,想要重用他,自己豈不是又被他騎在下面?不行,絕對不能讓樑健東山再起!姜巖問:“朱部長,那現在我們怎麼辦?要不要做點手腳,將樑健的推薦票數拉下來?讓他進不了正科級預備人選的初步名單了!”
朱庸良嚴肅地看了姜巖一眼,語氣有點嚴厲地說:“姜科長,作爲一個幹部科科長,這種話可不能隨便說。我知道,將樑健從初步人選名單中拿掉,動動手腳,並不難做,問題是,這樣做的結果是什麼?有沒有後遺症?依我看,若我們簡單操作這件事,有些領導,比如胡書記肯定第一個就會懷疑,爲什麼樑健的推薦票會這麼少?萬一,哪個領導認真起來,說要看看我們的推薦票,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人事問題是每一個領導都關心的重要問題,姜巖,你要記住,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這件事,關鍵還是要勝在思路!”
姜巖的想法直接被朱庸良否定,加上剛纔朱庸良就批評他思路不開闊,一時信心全無,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巍顫顫地問:“朱部長,那我們難道就這麼眼睜睜讓樑健進入正科級後備人選名單?”
朱庸良冷笑一聲說:“姜巖,我們推薦樑健,推得越厲害,樑健進入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正式名單的機會就越低。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姜巖奇怪道:“這怎麼可能啊!”朱庸良不耐煩的說:“這個推薦出來的初步人選名單,明天就要上常委會討論,你抓緊時間,按照以往的步驟準備妥當,別出了差錯。明天常委會上,你跟我去,你彙報結果,我來作說明,到時候你有機會親眼看到,樑健這個名字是怎麼被劃掉的!”
聽到明天有機會參加常委會,姜巖興奮異常,甚至有些情不自禁地顫抖。這是他第一次代表組織部到常委會上彙報工作,從此,那些高高在上的,平時沒有什麼交集的常委們都將記住他的臉,這對他今後的提拔任用絕對是一個良好的開端。而且,想到能夠親眼看到意氣風發的樑健如何被從名單中剔除,長久以來淤積在心中的關於樑健的憤恨也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口。
接下來的一整天,姜巖的身體彷彿上了發條般,一直處在興奮狀態。
坐不下來,他就召集科室人員開了個會,宣佈:“明天有常委會,今天我們要通宵加班,把該準備的資料都準備好!”副科長凌晨聽說又要加通宵,極爲不滿,說:“姜科長,這麼點事,有必要通宵加班嗎?”姜巖毫不示弱地說:“這是部裡的規矩,是朱部長親自定下的規矩,你們也不是第一天來上班,關於紀律問題我就不再強調了!”
科員肖遠說:“姜科長,沒必要通宵吧?現在到處都講效能建設,組織部更應該首當其衝,老是通宵加班,實際上是一種思維定式,其實沒有必要。上次推薦會,需要準備的材料比明天常委會的資料多得多,樑部長都沒讓我們加班,工作不是照樣完成得很好?”
聽肖遠稱讚樑健,姜巖不由怒氣上涌,說:“還說呢,那次推薦大會,樑健給萬書記準備的材料,不是缺張少頁了,還害的領導出洋相,這樣的結果叫好?”
凌晨不服,反駁道:“姜科長,那天說明材料缺張少頁,跟我們有沒有通宵加班有半毛錢關係嗎?”
姜巖看手下人不服,心下煩躁,口氣也重了,說:“怎麼沒有關係?如果通宵加班,準備時間充分,哪裡還會出這樣明顯的紕漏?以前我們每次有重大事情前都通宵加班,出過這樣沒有技術含量的錯誤嗎?這主要還是準備不充分,檢查不仔細的原因。”
凌晨說:“姜科長,你應該沒記錯吧?那天若不是你扭到腳腕,沒及時把推薦表等資料送到會場,樑部長就不用跑出會場幫忙,也無須把說明材料交給別人保管!即便他準備的資料中真少了一張紙,他可能也有時間發現,而且奇怪的是,同樣是他準備的兩份材料,經過某人之手的那份材料恰恰就缺張少頁了,而另一份材料卻完好無損。這不得不讓人懷疑,某些人動機不良,搞小動作,存心要樑部長好看。姜科長,你覺得我分析的是否有道理?”
凌晨話中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說的,那個動機不良,搞小動作的“某人”,是車小霞。
原本在座位上深思凝滯,不言不語的車小霞,忽然“啊”地一聲,從椅子上騰起身子,跑出了科室。
姜巖惱火,提高了聲音道:“凌晨,任何事都要講證據,別整天含沙射影的亂說!車主任的狀況你不是不知道,你最好別去刺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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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反駁道:“姜科長,她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可不是被我刺激的,我還沒有這麼大的能量,她之所以從一個人見人愛的美女變成今天這副模樣,恰恰是被部裡動不動就通宵加班的做法給刺激的!姜科長,這一點,你應該不會否認吧?”
姜巖聽凌晨侃侃而談,心裡十分不爽,但對於車小霞的事卻也不敢否認,只嘆了口氣說:“這個我也沒辦法,這是部裡的規矩!”
凌晨心想:你作爲幹部科科長,不肯挑擔子,還整天無事忙,只想着自己的前程,爲了讓領導看到你的好,拉着我們大家做墊背的,陪着你通宵。心裡來氣,說:“怎麼就沒辦法,樑部長不是就有辦法嘛?我覺得樑部長的想法是對的,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是否加班得看情況而定。”
姜巖看凌晨出語完全不顧他的面子,忽然爆發了:“凌晨,我想提醒你一點,樑健現在是待罪之身,對幹部科的工作無能爲力。若你真覺得幹部科不好,樑部長好,那你就去跟着樑部長好了,沒人會阻止!若你還是留在幹部科,那就得服從幹部科的安排。”
凌晨年輕氣盛,對姜巖的蠻橫做法根本不服氣,說:“跟着樑部長,就跟着樑部長!”說着“豁”地站起來。肖遠見場面徹底搞僵,有些失控,怕事情搞大了對凌晨不利,便用手拉了拉凌晨的手臂,說:“有話好好說!”
被肖遠勸阻,凌晨也稍稍冷靜下來,重新坐了下來,心裡卻仍是氣鼓鼓的。姜巖也憋着一肚子氣,一時間,辦公室的空氣猶如凝膠,讓人窒悶。
忽然有人推門進來,笑着:“各位兄弟姐妹近來如何?”
大家回身一看,竟然是他們正在熱議的人物,樑健。
樑健剛巧經過他們辦公室門口,本來不打算進去,畢竟這段時間他身份尷尬,只是,忽然聽到有人提到他,他忍不住好奇,就進來瞧瞧。科室裡硝煙瀰漫,氣氛尷尬,他笑着說:“大家在忙什麼?最近,有沒什麼好新聞啊?”
看到樑健進來,凌晨和肖遠很自覺地站了起來,只有姜巖依然端正地坐在位置上。在機關裡,有很多規矩,你在文件裡找不到,但卻是墨守成規的。比如,領導走進你的辦公室,一般都要起身,等領導坐下,自己才坐下,這是對領導的尊重。若領導進來,你依然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能說明,你不把人家當領導,或者你對這個領導有意見。所在,在機關裡,一舉一動都有含義,透露出很大的信息量!
樑健見姜巖坐在那裡不動,知道姜岩心裡在想些什麼。不過,樑健有自己的看法,他想:姜巖其實還是個老實人,心裡怎麼想,臉上便露了出來。不像有些人,全在肚子裡做文章,表面上卻毫不顯露。這種人更危險。這樣想着,樑健也不生氣,只淡淡說道:“這段事情多,大家很辛苦吧?”
副科長凌晨心直口快:“是的,今天又要通宵加班……”他本來還想說下去,肖遠插嘴說:“樑部長,離開了你的領導,我們頭緒亂,工作多,當然很累啊!”樑健笑道:“這是哪裡話,你們有姜科長領導,還有朱部長的關心,工作豈有不順暢的道理……”
聽樑健表揚自己,姜巖坐在那裡有些坐立不安,這才站了起來。
這時方羽的聲音在過道里響起:“樑部長,有你電話!”
樑健一聽,回了一句“我馬上來”,對科室成員說:“不打擾你們工作了,你們忙吧!”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與匆匆走進辦公室的車小霞幾乎撞上,樑健定睛一看是車小霞,也不在意,打了個招呼,急急趕去接電話了。車小霞卻愣住了,她沒想到樑健在自己辦公室,聽到樑健的聲音,她有些轉不過彎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愣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姜巖看着車小霞一副茫茫然神遊天外的樣子,心道:什麼時候才能夠把這尊“菩薩”請走呢?
一路上,樑健都在琢磨這個把電話打到辦公室的人是誰呢?若是朋友,他們應該直接打他的手機。不及細想,已經到了辦公室。李菊不在。樑健問方羽:“知道是誰找我嗎?”方羽看着樑健,認真地說:“說是省黨建研究辦公室的。”樑健心裡納悶,省黨建研究辦公室?他好像沒什麼交往啊!找我有什麼事呢?想着,接起了電話:“你好,我是樑健。”
只聽電話那頭,是一位男中音:“哦,樑部長,你好。我是省黨建研究辦公室的馮豐。”從聲音判斷,對方應該四十歲左右,便說:“你好,馮領導,請問有什麼指示嗎?”馮豐說:“樑部長,言重了,指示可談不上,只是有件事情打擾一下。我們辦公室正在策劃一期幹部工作專刊,我向鏡州市委瞭解過了,他們也會出一篇文章,另外他們說長湖區的幹部工作有特色,有亮點。市裡說,幹部工作是你分管的,我打電話來,就是想跟你瞭解一下情況,看看長湖區的幹部工作經驗有無推廣價值,我們的專刊,每期都是直送省委書記和中組部的,要求高,影響力也大。樑部長,你看,能不能給我們提供一些相關材料?”
樑健心想,專刊能送到省委書記和中組部,自然不錯,可如今假冒僞劣的事情,也不少,以發表文章圈錢的事情也層出不窮。樑健留了個心眼,問道:“你好,馮領導,刊登文章,需要付錢嗎?”馮豐說:“這主要看你們自己,我們關注的主要還是稿件的質量,如果稿件質量高,可以不收費,如果需要我們修改,可能要收取一定費用。”
樑健心想,“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章好壞如何、稿件質量高低,都沒有一個很明晰的評價標準。如果我們提供的稿子,他們說質量不高,一定要給予修改,那也是有理說不清,到時候就非得給錢了!這多半是個騙子。搪塞過去算了,更何況自己這段時間身份尷尬,對幹部工作也算不上分管。
樑健說:“馮領導,謝謝你來電話,給我們這麼好的機會,不過,這事我還得跟領導彙報一下,得領導說了算。等有了結果,我再跟你聯繫。”馮豐說:“那也行,到時候記得跟我聯繫。”樑健說了聲好,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人還沒走出辦公室,電話又響了起來,方羽說還是那個人。樑健只好又接起電話,還沒開口,便聽到馮豐說:“樑部長,你都沒留我電話,怎麼聯繫我啊?”
樑健本就沒打算再聯繫,不過聽對方這樣說,又不好意思明說,就說:“不好意思,竟然給忘記了,不過我們這裡有來電顯示。”馮豐堅持把電話號碼說了一遍,**無法,只得在方羽提供的小紙片上留了號碼,才掛了電話。
朱懷遇又打電話來騷擾樑健:“樑部長,昨晚怎麼樣?**一刻值千金啊!”樑健想起昨晚遭遇,不免有些慶幸。心道:喝酒誤事,昨晚與袁小越一番折騰,好在關鍵時刻殺出個程咬金,雖然最後是一場鬧劇,終究也算救了自己的場,否則,這會子就該後悔不已了。雖然袁小越佳人多嬌,但這樣的女人終究心機太深,動機不純,還是要保持距離。想到昨天總算把那罪魁禍首的五萬塊給解決了,樑健放鬆地嘆了口氣,說道:“**一刻值個屁!放心,我還沒有你想的那麼迫不及待,飢不擇食!”
朱懷遇說:“樑部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叫飢不擇食呢,人家袁小越好歹也算一美人。更何況,紅顏知己,人之常情。你是手握重權的樑部長,紅顏知己,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資本,否則在官場上你就連混的資格也沒了!”
樑健知道,朱懷遇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如今的官場,出去吃飯喝酒,有時候還真得帶個女人在身邊,否則人家就覺得你沒本事。有些人看你不帶女人,不僅蹭吃蹭喝,還老蹭人家的女人,下次就不再叫你,交際圈也會縮小。
不過,美女始終是雙刃劍。樑健說:“老朱,你的話有些道理,可也不盡然。在官場,有些東西都有陰陽兩面,就看你如何看待,如何對待。就好比紅顏知己,從陽面來看,那就是紅顏知己,是領導的一種附屬資產,是領導個人魅力的體現,但是這也得看是什麼樣的紅顏知己,有多少紅顏知己。這其中的度,很重要。從陰面來看,紅顏知己,弄不好就是紅顏禍水,很可能就成了一個領導幹部的作風問題!作風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很可能成爲一個領導幹部抹不掉的印記,從此與升遷之路絕緣。作爲領導幹部,在女人問題上,我們一定要慎重。”
朱懷遇哈哈一笑,說:“進了組織部,果然不一樣啊。辯證法這一套運用的出神入化麼,真是讓我老朱心服口服,兄弟的意見我接受。怎麼說,我老朱如今也是堂堂一鎮之長,絕對不能在女人身上出問題,否則就是陰溝裡翻船了。”
樑健說:“你知道就好!找我有什麼事?”朱懷遇說:“也沒什麼事。就是晚上一起吃飯!”樑健訝然:“怎麼又吃飯?昨天不是才吃過嗎?”朱懷遇說:“記得嗎?你還欠着蔚藍一頓飯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總不能賴吧?!”
樑健記得,那次也是朱懷遇打電話來,說蔚藍要請客,他原本答應了,後來胡書記讓他去辦公室聊聊。他就推掉了那次晚飯,說來也有段時間了!沒想到蔚藍又想到這事。
昨晚喝了酒,又和袁小越一頓糾纏,雖然子彈一顆沒發,終究有些疲乏,再加上後來和人打了一架,實在不想再赴宴吃飯。而且,蔚藍是林鎮的婦聯主席,請他吃飯,多多少少會讓他有些懷疑她的動機。以前他分管幹部工作,對基層幹部的提拔多少還有建議權,可如今,自己身份尷尬,說是“冷板凳”,其實就是坐着茅坑卻不準拉屎,一個詞“憋屈”,這時候,她來請客,如果有所圖,自己這尊“泥菩薩”還真是愛莫能助,她這頓飯請了也是白請。
想着自己的處境,樑健說:“老朱,你也知道,這段時間我在組織部,就是祭臺上的米飯,看着熱騰騰,卻是“幹晾”,對於幹部的任用提拔,沒有話語權。蔚藍,也就是一般幹部,工資也不多,她請我吃飯,也不會有什麼實際效果,還是算了。不如,你就跟她直說,就說我現在在組織部身份尷尬,幾乎就是個邊緣人,權力被架空,這飯讓她還是請比較有能量的人吃吧!”
朱懷遇聽了樑健的話,心想,這個樑健就是太實在!有些人即使沒什麼權力,也總想着在基層幹部面前擺架子,更何況是在基層美女面前,更要擺出一副無所不能、至高無上的樣子,騙取女孩的芳心,沾點便宜!樑健還真是個奇葩。
朱懷遇說:“你也別把人家美女想得這麼現實麼,人家請客吃飯,說不定只是仰慕你的個人魅力,純粹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呢,女人與女人,差別還是很大的。你也不可一概而論。”樑健說:“我覺得,你還是跟人家說穿比較好!”朱懷遇執拗不過,就說:“那好吧,我去推了!”
不一會兒,手機響起,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卻是長湖區政府機關的短號,應該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話,便毫不猶豫的接了起來。
一個輕柔女聲悠悠鑽入耳朵:“喂,樑部長?”
樑健問:“是,請問你是?”
“我是蔚藍。”
樑健心裡一驚,蔚藍怎麼親自打電話過來了?他不是已經讓朱懷遇把自己的情況告訴她了嗎?樑健說了聲“蔚藍,你好!”便等着她說下去。
蔚藍倒是挺乾脆:“樑部長,你覺得我怎麼樣?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還是說,樑部長你覺得我這個鄉鎮女孩不夠格?”
樑健沒想到蔚藍聲音輕柔,卻頗有魄力,看起來也是個性情中人,對她的警惕也放鬆了,就說:“當然!”
蔚藍說:“那好吧,晚上一起吃飯,不可以推哦!我今天是請朋友吃飯,不是請領導吃飯!”
樑健再沒有推脫的理由,說道:“那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蔚藍又補了一句:“不管發生什麼事,哪怕是天上下鐵雨你也一定要來哦,不見不散!”
樑健心裡微微一動。
剛放下電話,有人象徵性的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就踅了進來。樑健一看,是幹部科副科長凌晨。樑健看凌晨臉繃得緊緊的,故意笑道:“凌科長,快過來坐坐!”
凌晨沉默地在樑健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
樑健站起來,說:“我給你倒一杯水!”凌晨有些受寵若驚,趕緊站起來說:“樑部長,你別忙,我自己來!”樑健說:“沒事,沒事。反正我現在也沒事,正好聊聊天。”見到樑健對自己這麼和氣,凌晨很是受用。
從樑健手裡接過水,凌晨說:“樑部長,你怎麼就不分管我們了啊!沒有你分管,我們科室都不成樣子了!你知道嗎,我們很想念由你分管的日子。”樑健知道,凌晨所言帶着濃重的個人情緒。畢竟以前幹部科也不歸自己分管,照樣正常運作。
在官場這幾年,樑健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官場,不乏才華橫溢,魄力非凡的領導,但即使個人魅力,還是執政能力如何優秀,這個領導走了,那個部門依然正常運行。在機關裡,“人爲位置而存在”,不是“位置爲人而存在”。這話,用在部隊裡,就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道理是一樣的。更何況,在人口基數如此龐大的中國,肯定不缺人,也不缺有能力的人。所以,樑健很清楚,即使此後他與幹部工作絕緣,長湖區的幹部工作還是會照常運轉。
離了誰,地球照樣轉動。這是自然規律。
樑健說:“凌晨,你太高看我了。誰分管幹部科,都是一樣的。”
凌晨說:“對於領導來說,可能是一樣的,但對於下屬來說,那就千差萬別了!領導反正不看過程,只看結果。只要我們完成任務就行。可對於我們下屬來說,怎麼完成任務、何時完成任務,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你分管我們的時候,工作條理非常清晰,勞逸結合、張弛有度,既能按時完成任務,,這是我們幹部科有史以來的最好狀態,何況你肯挑擔子,有魄力。而如今,幹部科又已經陷入了無始無終的疲勞戰,晚上又要來個通宵,這做的都是形式主義的無用功,真的不管我們幹部的死活了!”
樑健知道幹部科工作辛苦,所以他分管的時候,儘量騰出點時間來,讓大家休息。對於如今他們的疲勞戰,他也表示同情,可現在他已經管不到了。而且,經歷了上次的事情,他心裡也隱隱有種顧慮,上次自己爲科室挑擔子,讓大家能夠回去休息,結果第二天車小霞還似乎照樣給自己下套子,把材料中的一頁給抽去,他就產生一種想法,在機關裡對人家好,並不一定人家就對你好。
看到凌晨來自己這裡訴苦,他把握了一個原則,既然開導他,跟他聊聊天,疏導一下情緒,另一方面,他也絕對不承諾什麼,比如去幫助向領導反映什麼的,因爲他知道這些加班等都是朱庸良的要求。朱庸良並不會聽自己的。
凌晨繼續抱怨了好一會,知道樑健的手機響了,樑健晚上要去赴宴,朱懷遇的車子在樓下等他。凌晨見樑健要下班,只好站起來說:“樑部長,我有一個請求。”樑健看着他道:“你說吧。”凌晨說:“不管你以後分管哪個科室了,我都願意跟着你,到你分管的科室!”樑健說:“幹部流動是部委集體研究的,不過我會把你的想法提出來,努力爭取的。”凌晨說:“謝謝樑部長了!”
晚餐,在一家小飯店。地點雖然隱秘,生意卻很好,大廳裡的位置,都坐滿了人,還有些人坐在一旁等着翻桌。樑健他們坐在裡間,還能聽到外面的熱鬧。
蔚藍喊了一個小姐妹,此外就只有朱懷遇和樑健。
蔚藍說:“樑部長,你把人家想得也太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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