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英和樑健都不禁點頭,“智空大師的記憶力真是超常啊!”智空大師說:“哪裡啊,只是略施小計。不過我有一個期望,如果馬書記的兒子真有一天來鏡州市北部新城發展,胡施主也一定要爲他創造好的條件,否則我這出家人就是打了誑語了。”胡小英說:“請智空大師放心。”
樑健心想,智空大師是多慮了,畢竟人家是省委副書記的兒子,整個鏡州市的官員恐怕都想關照他呢,就怕爭取不到機會。不過,智空大師這麼說,也說明了他心裡也一直有一個結。今天他這麼說出來了,整個結可能也就解開了。
離開法華寺,在山道上,雪更大了。
胡小英說:“不好意思,本說要請你吃飯的,今天這應酬真是……”樑健不需要她解釋,就道:“我明白。”這時,樑健手機響了起來,竟然是長久未曾聯繫的前領導黃少華。
接到老領導的電話,樑健先是一陣內疚,自己到了市府辦工作以來,與老領導的聯繫是越發的少了。
以前黃少華喜歡喝酒,安排的酒局飯局多,常叫上樑健。自從中風事件之後,黃少華下定決心戒酒,叫樑健吃飯的次數也減少了。兩人見面的機會也變少了。吃飯,真是現今官場聯絡感情的最重要途徑,如果你從酒局飯局中退出,很大程度上也就從這個交際場中退出了。
樑健不多想,聲音中透着愉悅,接起了黃少華的電話:“黃書記,你好啊!”黃少華的聲音十分耳熟:“樑健啊,好久不見啊。這會在忙什麼哪?”樑健說:“不忙。”黃少華說:“不忙也不來看看老哥?晚上來我家裡吃飯,就這樣吧!”
樑健晚上的確沒什麼應酬,更何況是黃少華難得叫自己吃飯,他有事也會想辦法去。就簡單說了一聲:“好叻,知道了。”
放下電話,坐在一邊的胡小英問:“有人請你吃飯了啊?”樑健也不隱瞞,如今胡小英已經不是自己的直接領導,很多話都好說:“是啊,是你區裡的,我老領導,黃少華局長。讓我去他家裡吃飯。”
胡小英說:“哦,黃局長,你該去。另外,你也幫我向他問個好吧,這沒幾天就過年了,之前也不會再開大會了。你也可以告訴他,明年上來我們會考慮他去人大的事情。當然人大副主任這個位置不大可能,我們會安排一個最適合的崗位給他。”
樑健說了聲:“謝謝。”他感覺,胡小英讓他帶這個信,其實也是送樑健一個人情。
車子先把胡小英送到了酒店,瞧着胡小英走進酒店的美妙背影,樑健身體不由有些發熱。胡小英並不是有意扭動腰肢,不過她走路時自有一種魅力,可以讓男人忍不住盯着她看。
司機隨後將樑健送到了黃少華家所在的小區,樑健下車前,司機說:“多喝點。”樑健笑了笑說:“今天晚上你也可以放鬆一下了。”
來到黃少華家樓下,樑健不由心潮澎湃,去年春節之前,自己也是來這裡吃了晚飯,當晚是黃少華的女兒黃依婷送他下樓。如今又來,彷彿這一年多來的時間被壓縮了一般,顯得特別短。
“嘟—嘟—嘟……”有一輛車在倒車。
這是一輛天藍色大衆高爾夫,從漆面的亮色看,這車還是一輛新車。
近幾年,鏡州市各個小區中的汽車保有量激增,停車難成爲了衆多民生難題中的一個。就比如這輛高爾夫要停車,前面和後面都停了車,環顧小區內,大部分位置都已經停了車,有些乾脆已經衝上草皮,凡是可以停的地方都已經停了。只有這輛車之間,可能由於間距太小,不大有人敢停。
正因爲間距小,這輛小車倒庫移庫了多次,都以失敗告終。樑健在一邊站着看了會,覺得挺有意思。小車主人似乎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停不進,就又出來,接着停……
樑健估摸,如果是自己去停的話,大概一次就能停好,最多不超過兩次,這跟開車的經驗有關。樑健猜測,車主應該是一個新手。這麼想着,樑健就想援手一把。他上前去敲了敲車門。
裡面一位長髮女孩聽到敲門,迷濛地轉過頭來,看到樑健,她臉上瞬間綻放出陽光笑容,原本一臉陰霾一掃而空。她推開車門,下了車:“樑健哥!”
黃依婷身着白色毛衣,藍色牛仔裙褲,一雙高跟鞋,顯得無比亮眼。這一年多不見,黃依婷更加青春煥發、陽光明媚,在這冬日的傍晚,閃耀着奪目的光芒。
樑健將目光從黃依婷身上移開,看了看車說:“買車了啊?”黃依婷甜美的笑着說:“是啊,回家方便一點。”黃依婷大學畢業之後,考入了省經貿委,在寧州工作。她父母在鏡州,是需要一輛小車來去方便一些。
樑健指着車子說:“你想要倒進去?”黃依婷略帶羞澀:“是啊,可我車技太次了,倒了幾次還是這個模樣。”
樑健笑道:“大家都有這個時候,多開一段時間,就熟了。這樣吧,這次我來幫你倒吧!”黃依婷笑道:“那太好了。”
樑健坐進了高爾夫,就聞到了車內餘留着女孩特有的香味。樑健集中精力,將車子先開出,然後從後視鏡中估計了一下車位,掛入倒擋,右打轉,鬆開剎車,左打轉,車子輕輕鬆鬆就進了車位,樑健拉上了手剎,關上車窗車門,將鑰匙交給了黃依婷。
黃依婷看看已經停好的車子,誇道:“樑健哥的車技真行啊!”樑健笑說:“你再開上一年,恐怕就能比我好了。”黃依婷道:“樑健哥,我們趕緊上去吧,我爸媽估計在等呢。”
“好叻。”
黃依婷從後備箱中拿出了年貨,也許是單位發的。她到底是一個女孩子,這麼多東西拿不動,樑健就幫助拿。
樑健也隨身帶了些禮物過來,這會大包小包的,感覺就有些像一對小夫妻回家過年一般。
果然,走上樓梯的時候,一個大嬸瞧見黃依婷回來,十分熱情地與她打招呼:“吆,依婷回來啦?”黃依婷笑着:“是啊,劉嬸,快過年了,你忙啊?”劉嬸朝樑健瞧瞧笑道:“依婷啊,你都帶男朋友回來啦?我沒有說錯吧?”
黃依婷頓時臉上飛紅:“劉嬸,不是你想的那樣。”劉嬸笑着:“依婷,別害羞,大家都有這個階段,有個男朋友好啊,別害羞啊……”硬是把樑健定義成了黃依婷男友,不讓她解釋,匆匆下樓去了。
黃依婷和樑健對望一眼,無語,上樓。
黃少華和妻子戴娟已經等了許久,見他們一起進門,戴娟趕緊讓他們進去。黃少華已經在開酒了:“已經到飯點了,茶先不喝了,吃好飯再喝,怎麼樣?”
樑健說:“聽黃大哥的。”到了家裡,樑健也就不客氣了,將東西放了,直接到桌子邊坐下來。
黃依婷去了一趟房間,換了外套出來。四個人坐下來,圍着一桌子豐盛的菜餚,什麼清水河蝦、水煮魚、燴羊肉、蒜泥菠菜、幹鍋花菜……樑健說:“今天真是豐盛啊!”
黃依婷說:“爸,我今天拿了一瓶好酒過來,你要不也嘗一嘗?”黃少華已經打開了一小瓶子茅臺:“我已經開了一瓶了。”黃依婷說:“這瓶我們喝,我帶來的酒給你喝一點。”
黃少華驚喜地問:“什麼酒啊?”黃依婷說:“是一個朋友送我的,法國葡萄酒,保證正宗。”戴娟一聽,說道:“依婷,你知道你爸爸是不能喝酒的!”黃少華看了看黃依婷放到桌子上的葡萄酒,眼神中也有些猶豫。
黃依婷說:“今天不是高興嗎?樑健哥,你說是不是?”樑健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是笑笑。
黃少華將黃依婷的紅酒拿在手裡,說:“今天,女兒送酒給我,我真的很開心。不過,既然我已經答應了你媽和你,以後再也不喝酒了。我就不喝了,不過這瓶酒,我會放在書桌上,隨時都可以看到,就會想起我的乖女兒。”
一邊的戴娟欣喜地笑了:“少華!”黃依婷眼神炯炯地看着老爸:“老爸,我爲你感到驕傲。本想說服你喝酒,可你堅持不喝更讓我覺得你了不起。”
黃少華伸過手來,在女兒鼻子上點了下:“你們一母一女少誇我這個老爺子了!我給你們倒酒,你們喝,我今天就給你們做好服務工作。”樑健笑說:“讓局長當我們的服務員,我們也太享受了。”
戴娟笑着說:“沒事,沒事,在家我是領導。”大家都笑了起來。
菜好、酒好、人更好。
雖然黃少華不喝酒,可是樑健的酒一點沒少喝。一是因爲黃少華給他倒的酒勤而多,一個是跟兩個女人喝,她們都勸他喝完,他不好意思不喝。樑健知道,她們並不是要灌醉他,她們只是想表示開心、表示溫暖……想到這個家庭,曾經因爲黃少華的生病,陷入一片陰霾,如今恢復到陽光普照,她們肯定是從心底裡充滿了感恩。
而幫他們度過那段陰霾歲月的人,最重要的就是樑健。所以,他們每年都會請樑健在春節前吃飯,以表示對他的感謝!
酒喝到七分,戴娟忽然對樑健說:“樑健,什麼時候也幫我勸勸依婷,她也好找個對象了。”依婷聽母親這麼說,就說:“媽,你又來了。在電話裡,你每天逼婚,今天好不容易吃個早年夜飯,你也來逼婚。逼婚是不對的。”
戴娟搖頭,對樑健說:“你看,我這女兒,怎麼就這麼聽不進我的話呢!樑健,你幫我勸勸。”樑健苦笑道:“戴姐,恐怕我勸是不合適了!你看,我現在也是單身一個人!”
聽樑健這麼一說,戴姐倒也難爲情了,朝黃少華看了眼。黃少華點了下頭說:“樑健,你單身是因爲對方不好,這些我都是瞭解的。不過,我啊,覺得,談對象和結婚這事,還是讓女兒自己決定吧,我們倆老就不插手了!”
戴娟泄氣地朝黃少華瞥了眼,顯然對他的話不滿意。黃依婷卻笑着攀住父親的肩膀:“還是爸爸好!”戴娟說:“看你慣的。”
黃少華說:“今天我們就不頂嘴了,快過年了,我們好好吃一頓飯。你們再喝一點吧。”樑健舉起杯中酒,道:“我敬敬你們美滿的一家人!”
黃依婷卻說:“你也算我們家的一份子,其實我們早就把你當成自己人了!我們一起喝吧!”
黃少華和戴娟,相互對望一眼,都很有些驚訝黃依婷的這番話。黃依婷看到父母異樣的目光,羞澀地低下了頭。樑健也意識到黃依婷話語中,有些容易讓人誤解的成分,他趕緊道:“還是我敬你們,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闔家美滿!”
照例是黃依婷送樑健下來。走到樓下又是細雪飄飛,黃依婷興奮地在前面跑了幾步,身後留下淺淺的腳印。黃依婷轉過身來,翩然張開雙臂,因爲喝酒而暈紅的臉蛋,雪白的衣衫,讓很有些酒意的樑健,感覺這女孩恍若仙子。
黃依婷聲音裡都透着興奮:“樑健哥,爲什麼每次你來我家,都會下雪?”這顯然是小女孩式的問題,樑健不好回答,就說:“快過年了!下雪的日子多。”
黃依婷放慢腳步,走近樑健,樑健停住了腳步。黃依婷說:“樑健哥,你還記不記得,在市第一醫院的天台上,我跟你說過一句話?”
樑健當然不會忘記,那次黃依婷說要嫁給他。有些話,聽過算過忘記了,但有些話卻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樑健說:“當然記得。”
黃依婷說:“那你說說看,我當時說了什麼?”
樑健在女孩子面前,一般都不會太膽怯,但面對黃依婷,他卻真的有些怕。他害怕與她的交往,一個不慎會傷害她,或者傷害到自己的老領導一家。所以,他不能亂說。
黃依婷這會站在一棵香樟樹下,燈光之中雪花穿飛,這就是黃依婷,在他心裡是那種純潔的猶如雪花般的存在。而他感覺自己就如雪地中的泥漿,經歷的太多了,內心也變得空虛和渾濁。
樑健說:“你當時說的,我都記住了。不會忘記。”黃依婷說:“我沒有變,當時我說的那句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也不是爲了報答你對我們家的關心,我真的喜歡你,樑健哥。我希望你能娶我。”
樑健的心跳失去了平穩的節奏。
樑健沒想到黃依婷會這樣向他表白。他想,我樑健何德何能,我不過是一個官場的混混,一個感情不專的男人,我怎麼當得起你這麼一個純潔如花瓣般的女孩的喜歡?樑健看着黃依婷,內心澎湃,但依然堅定地說:“我們倆不合適,我是一個離過婚的男人。”
黃依婷也堅定地盯着樑健:“我不在乎你離沒離過婚,我在乎的是你這個人。”樑健說:“可是我覺得,一個人由現在和過去組成,我就像是一張有了污點的紙張,而你卻是一張白紙。”
黃依婷微微一笑:“我不逼你,但我會等你。”
黃依婷始終都是那麼善解人意,她會把她的想法直截了當的告訴你,沒有半點牽絆,同時她又不會太過糾纏,她有耐心等你。這是讓樑健最害怕的,這種女孩子擁有一種不容置疑的信心和韌勁,讓你不得不喜歡、不得不敬佩、不得不想起,可是樑健還是不能做任何讓步。
說白了,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已經配不上黃依婷這樣的女孩子。
坐在出租車上,電臺中正舒緩的播放着張學友的情歌,樑健看着飄雪的街景,腦海裡不時浮現出黃依婷的笑、黃依婷的眼神,這個任性的有些倔強的女孩子,他唯有一個辦法可以不傷害她,那就是遠離……
“剛纔依婷那句話,是不是她的真心話啊?”躺在牀上,戴娟還是睡不着覺。
黃少華也睡不着,欠了欠身子,跟老婆說話了:“我也不知道,可能她只是把樑健看成是一個大哥哥吧?”戴娟說:“我看不像,你說,她在談對象上老是拖,會不會真的跟樑健有關係?”
黃少華略作咀嚼:“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不過也不是很大,畢竟他們兩個人相處那麼少,年齡相差又這麼大。”
戴娟說:“這你就錯了。現在的小女生,都喜歡比自己成熟一點的男人,更有甚者他們就是喜歡大叔。”黃少華道:“樑健也還年輕,大叔倒是夠不上吧?”戴娟說:“但他的確比我們依婷年紀大許多,也許依婷就是喜歡樑健這樣的。”
黃少華笑道:“其實啊,你也沒必要太過緊張。我覺得樑健也挺好。他相當於是我的徒弟。”戴娟說:“你啊,你不是讓他稱你爲大哥嗎?如果他真的和依婷在一起,輩分不是亂套了!”黃少華:“這不過是稱呼而已,如果真和依婷在一起了,改過來就是了。這麼說,你也同意樑健和依婷在一起?”
戴娟說:“那當然。樑健這孩子真不錯!他以前離婚,也是因爲女方不好,太勢力。依婷如果真能跟樑健在一起,我覺得應該會幸福的。”
黃少華道:“那就好。我們也不用擔心了,慢慢等着瞧吧。”兩老心定了,不一會就睡着了。
春節終於到了,樑健又回到了老家,在院子裡已經凋枯的石榴樹下曬太陽。除了大年夜的短信,沒有人騷擾他。
午飯的時候,媽媽邵小琴說:“你那個表妹蔡芬芬,現在踏實多了。她自己一個人在我們衢州市做紅酒生意,看起來做得還不錯。”樑健問:“他在衢州市區開了店?”
邵小琴說:“正規的店面是沒有,好像開了什麼淘什麼……淘米?我也說不上來……”
樑健不由笑了:“什麼淘米啊,是淘寶店吧?是那種網上的店。”邵小琴說:“反正我不清楚,要給你泡一杯薰豆茶來嗎?”
家鄉的薰豆茶,味道特別鮮美,樑健就朝媽媽做個笑臉說:“謝謝老媽。”邵小琴說:“小懶鬼!自己都不倒茶!”
“我們樑健已經很勤快了!一個人在外打拼,你不泡,我去泡!”在一邊修補木凳子的樑東方對老伴說。樑東方手比較巧,家裡修修補補的活他也喜歡幹,這春節的大晴天,白亮的陽光下,他在那裡修理一條歪斜的板凳,一邊聽着母子倆的談話,時不時插上一句。
邵小琴朝樑東方說:“就你會心疼兒子啊!你是不是嫌我不給你泡茶?”
“知我者,老婆也!”樑東方哈哈笑起來,“求你了,老婆,給我也來一杯美味的薰豆茶吧!”
樑健說:“我快有些受不了你們了!”說着站起來伸伸懶腰。
門口“嘟嘟”響起兩聲還算平和的喇叭聲。接着一輛紅色小車的車頭,就從院子門口露了出來。樑健奇怪這又是誰的車?
樑健向門口走去,打開了院子門。一個身穿黃色大衣,蹬着湖綠色皮靴的女子,正從車子裡出來。樑健一看,險些有些認不出就是表妹蔡芬芬。
今天的表妹是素顏,沒有塗脂抹粉,臉上的肌膚在陽光照射下,顯得特別薄。一向塗脂抹粉、濃墨重彩的表妹,今天的小清新模樣,讓人眼前一亮。
蔡芬芬看着樑健有些異樣的神情,笑道:“表哥,你不認識我了啊?”
樑健定了定神,笑說:“是差點認不出來了,主要是你素面朝天的樣子,要比化妝好嘛!”
蔡芬芬走向後備箱去取禮物:“謝謝表哥誇獎。”
蔡芬芬此次來做客,真是拿了不少東西,有紅酒、有包裹、還有衣服。這衣服看來是送給樑健母親邵小琴的。邵小琴見了,對蔡芬芬說:“芬芬,你幹嘛呢,又拿這麼多東西來!”
蔡芬芬說:“平時工作忙,對大姨孝敬的不夠!這些東西也不算什麼,都不值錢!”樑東方也出來了說:“芬芬,以後別拿東西了,就帶個人來就行了!”
邵小琴進去泡茶,對老公說:“先把修凳子的事情放一放吧,趕緊做飯去!”樑東方跟着邵小琴進了廚房:“對對,趕緊做飯!”
樑健和蔡芬芬在石榴樹下的竹椅子上曬太陽,喝茶。太陽正大,微風經過也變得暖洋洋。樑健對蔡芬芬說:“感覺你從鏡州回來後,狀態好多了。”
蔡芬芬莞爾一笑:“還行唄。鏡州那段日子,讓我明白了許多。以前覺得,做生意一定要跟官場的人搞好關係,不是說官商結合才能掙錢嘛?可那段日子,最後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官商結合,這是一種病態的關係。我回來後,還在小本經營紅酒,但是我現在不走官商這條路了,我走大衆的路子。”
樑健微微點頭說:“我聽我媽說,你開了一家網店?”蔡芬芬說:“這要感謝淘寶。我現在就在淘寶上做紅酒。我做的酒價格便宜、質量好,我有時候會親自到法國去進口紅酒,雖然目前,掙得和投入的錢基本持平,沒掙多少,不過我相信會好起來的。網上的經營環境要好得多,你只要把價格做好、把質量做好,自然就有人給你好評、替你宣傳。”
樑健笑道:“看來你找到了一條好路子。”蔡芬芬笑說:“主要是覺得搞關係太累了,如今這樣,才感覺像是在做生意。”
兩人又聊了好一會兒,樑健感覺蔡芬芬真是有些變化了,她比以前更成熟了,那個野心勃勃、物質欲很強的女孩子,如今變得很平實、有見地,樑健很欣慰。
中飯,蔡芬芬拿出了紅酒來,她說,這紅酒不是那種很貴的酒,也就一百塊左右,但品質還可以,是她從法國某個酒莊淘來的。蔡芬芬說:“有時候,不一定非得很貴的東西纔是好東西。”
品了之後,樑健還真感覺味道不錯。
過了一會兒,樑健的母親邵小琴問:“芬芬,你現在事業做得可以,男朋友談得怎麼樣了?”蔡芬芬朝樑健瞥了眼,面帶羞澀地道:“今天,我來也是想告訴姨父、大姨和樑健哥哥一個事,我馬上就要訂親了!”
邵小琴和樑東方互看了眼說:“這樣的啊?那好啊,真是要恭喜我們芬芬了。”說着他們就一起敬蔡芬芬的酒。蔡芬芬又把訂親的日子告訴了樑健父母,“你們倆老是一定要來的,如果樑健哥有空的話,也要來哦。”樑健說:“恭喜恭喜,我啊,等你結婚那天一定到,訂親我就不過來了。”
蔡芬芬說:“那也行!不過,今天你要單獨敬我一杯酒,就當是替那天喝的。”樑健說:“行啊,不過你今天開車了,還是少喝點。”蔡芬芬說:“沒事,下午我就在這裡打個瞌睡再走,院子裡太陽暖融融的,正適合打瞌睡。”
邵小琴說:“行,沒問題,你乾脆打個瞌睡,吃過晚飯再走得了。”蔡芬芬也不客氣:“好啊!“
邵小琴頗有感觸地說:“芬芬也馬上就要結婚了,不知道,我們樑健什麼時候結婚?”樑健笑道:“媽,我已經結過婚了。”邵小琴說:“不是已經離了嗎?樑健,你有沒有新的女朋友了?”蔡芬芬插嘴道:“追樑健哥的女孩子,後面都排成一個連了!”
樑健叱道:“別瞎說啊!”邵小琴說:“樑健,媽和你爸都盼着能夠領孫子、領孫女!”樑健頓時感覺到了一種逼婚的架勢。他說:“爸媽,這個你們放心,我是想找一個好一點的。”
樑東方說:“小琴啊,兒子說得也對,已經有過一次經歷,這次再找,一定要找一個實在的了。”邵小琴倒也同意:“主要是人好!”
接下去又是七嘴八舌聊了一些樑健不太感興趣的話,不過家常聊天本來就是如此,樑健也不太計較。喝好、吃飽了,又在院子曬太陽。晚上,表妹沒有喝酒,吃過飯走了。樑健看着車燈變小,倒是挺爲這個表妹祝福,希望她接下去的路能夠順利平安。
春節的日子過得還挺快,臨近返回鏡州的時候,樑健對父母說:“爸媽,再過兩個月,你們都搬到鏡州來吧!”
邵小琴看了眼老伴,對樑健說:“樑健啊,我跟你老爸商量過了。鏡州我們暫時不搬過去了。你看,我們這兩個人,一直都在農村,雖然人有些老了,但還不至於連照顧自己都不行。何況,農村空氣好,水好,人熟悉,還有農活可以幹,每天出出汗,也有益健康。我們擔心到了城裡,我們都不適應。既然暫時你也不結婚生孩子,我們還是留在這裡吧,等你生了孩子,我們再考慮過去,替你帶孩子,你看怎麼樣?”
這倒也是實情,兩個老人一直生活在農村,硬是把他們搬到城市裡去,讓人不由想起“橘生江南則爲橘、生於江北則爲之枳”的道理,有些老人從農村到城市適應不了生病、出現心理問題的也不在少數。考慮到這一點,樑健道:“這樣也行,反正你們什麼時候想過來都可以。”
上班的第一天,樑健比以往都早的來到了行政中心。作爲秘書,必須先做一些準備工作,春節之後的第一天市領導都要下基層,聯繫縣區和鎮村走走,慰問一下。
五縣三區之中,宏市長聯繫的縣是南山縣,聯繫的區是長湖區。這一個縣和一個區相距比較遠,宏市長卻想要在一天之內跑到,由於先去了南山縣,下午到長湖區的時候已經是四點多了。
市長來了,四套班子主要領導都出來迎接。儘管上級一再規定,下基層要輕車簡從,減少陪同人員,但縣區領導還是“禮數週全”,還沒到完全可以精簡的程度,至少領導下車的時候,該露下面、握個手吧。
樑健奇怪地發現,到門口迎接宏市長的,今天少了一個重要人物。
少了周其同。
胡小英說了一句:“周區長身體不大好,今天請假了。”宏市長只是“嗯”了一聲。之後,關於這個話題,沒有多說什麼。
與四套班子成員見過面後,宏市長讓胡小英陪同,讓他們班子成員各忙各的去。宏市長去了鎮聯繫點和村聯繫點都看了,然後轉道回市裡。
第二天有工業經濟會議,宏市長回到市裡,進了辦公室看材料,對第二天的主持詞進行修改,樑健反而空下來了。
辦公室裡陳輝被副秘書長叫去一起看會場,辦公室裡就剩下了樑健一個人。一霎清閒,樑健忽然想起了熊葉麗。自從上次在寧州的激情一夜後,他與熊葉麗就沒怎麼聯繫過。
這也是相當奇怪的事情,如果換做其他人,可能會整天黏在一起。但他們沒有。在樑健心裡,熊葉麗畢竟是有夫之婦。在熊葉麗心裡也許還有什麼掛礙。所以那天之後,兩人竟十分默契地都沒有主動聯繫對方。
樑健拿起手機,找出熊葉麗的號碼,編了個短信:“新年好。”然後,就摁了一個發送鍵。接着是無聲的等待。
熊葉麗的短信,並沒有如期回覆給樑健。難道熊葉麗出什麼事了嗎?也許自己這段時間對熊葉麗太不關心,她估計已經不想理自己。這麼一番胡思亂想之後,樑健讓自己靜下心來。他抽了一根菸,喝了茶,看着窗外。
這時候,短信息的聲音響了起來。樑健把手機拿過來一看,還真是熊葉麗回信息了:“新年好。今天有點小忙,晚一點跟你打電話。”
一直到快下班的時候,熊葉麗的電話纔打來。她說,春節一上來,工作比較多,要先把已經斷掉的思路理出來。樑健也理解,他自己只要把領導服務好了,工作也算是完成了,但是組織部的工作,頭緒就很繁瑣,特別是作爲處長,首先要把工作的線頭理出來,然後交給下面的人去做。
樑健說,自己去了老家衢州一趟,春節裡也沒顧得上與她聯繫。這算是樑健抱歉的話吧。熊葉麗就問,晚上有什麼安排嗎?
樑健說,安排是沒有。不過宏市長明天有會議,不知道幾點他才能結束。我得等他。
熊葉麗說,這我知道。沒問題,你等他,我等你。你這裡好了之後,給我打電話,我就在辦公室,不見不散。
接了熊葉麗的這個電話,樑健心裡疑雲盡消。就等着宏市長這邊結束,他就去與熊葉麗見面,原本有些木木的心情,此刻變得有些興奮起來。
樑健原以爲宏市長起碼要忙到**點鐘,沒想到下班時間一到,宏市長就對樑健說:“今天是上班第一天,我們也都別繃得太緊,今天就這樣吧,我回賓館去。”樑健問道:“主持詞需要修改嗎?”宏市長說:“我自己注一筆就成了。”
送宏市長回了賓館,樑健就讓駕駛員將自己送到了河坊街。河坊街,是鏡州市有名的舊街,很有些古典韻味,如今這裡開了很多特色餐廳、咖啡館和酒吧,搖身一變成爲了頗具小資情調的地方。
在車上的時候,樑健已經給熊葉麗發了短信。樑健走進一家名爲金色小廚的餐廳,找了一個小包廂坐下來。十來分鐘後,熊葉麗款款走了進來,她脖子裡繫着一條素雅的絲巾,讓她的臉蛋顯得更爲精緻。
大概是由於外邊天寒的緣故,剛剛進來的熊葉麗臉上稍有些蒼白,喝了幾口茶之後,才慢慢見好,臉色呈現粉紅。
樑健點了幾個簡單的菜,過年大部分都是大魚大肉,樑健以爲熊葉麗大概想吃的清淡一些。熊葉麗瞧見樑健點的菜單,卻說:“今天特想吃點肉,要不來點嫩牛仔骨吧!”
樑健好奇地問道:“難道這個春節你還沒有大魚大肉吃夠啊?”熊葉麗說:“這個春節,我都在鏡州,我哪裡都沒去,親戚也沒走。每天自己做菜,喝了很多天的粥,感覺肚子裡都沒什麼油水了!”
樑健看着熊葉麗,品味着她話中的意思,然後說:“那好吧,今天我們就點些大魚大肉吧!”熊葉麗這才露出了甜美的笑意:“好叻,今天我總算可以大吃你一頓了!”
菜上來了,熊葉麗胃口極佳,甚至有些狼吞虎嚥,她還跟樑健碰了杯,大大喝上一口酒,再繼續開吃。樑健笑了:“你還真是十月不知肉味啊!”
熊葉麗說:“我怎麼可能騙你呢!真的好多天沒開葷了。”樑健看着有趣,就替她夾菜、倒酒,很難想象一個幹部二處處長竟然會餓成這樣子。熊葉麗說:“你也別客氣,吃。”樑健一邊給她倒酒一邊說:“你別管我,我會吃的。”
熊葉麗酒足飯飽後,用紙巾抹了抹嘴:“吃飽了。謝謝你!”樑健笑道:“看你這麼吃東西,覺得吃飯就是一種快樂。”熊葉麗說:“吃,本來就是一種快樂啊。”樑健說:“那你不就成吃貨了?”
熊葉麗說:“吃貨有什麼不好啊?吃貨其實也挺快樂的。最近,我看到一本關於吃貨的書,講的是法國的吃貨鼻祖薩瓦蘭,據說有一次薩瓦蘭生病了,醫生建議他節食。朋友去看望他,他正在吃一隻勒芒肥雞。朋友怒了,‘身爲病人你就是這麼節食的?’,薩瓦蘭回答,‘親愛的朋友,沒看我正靠大麥和蕎麥活着嗎?’,‘這隻雞該怎麼解釋?’‘它靠大麥和蕎麥活了兩個月了,而我現在正靠他活着!’你說這樣的吃貨好不好玩?我只不過是滿足肚子的正常需要,那種真正的吃貨可以連命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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