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世傑一笑:“呵呵,他這麼一根筋的人,交代了的事情就認死理,讓他看管工地上的建材,肯定能看得住。”
楚天舒指着衛世傑,笑道:“哈哈,怪不得你想把擎天置業的隊伍拉過來呢,原來你小子還挺知人善任,懂得人盡其才啊。”
“哈,老楚,我沒你說的那麼厲害,那是你們當官的人才有的水平。”衛世傑解釋說:“這一來呢,算是買張大帥一個人情,二來呢,還可以享受民政部門的優惠政策。”
楚天舒不解地問道:“優惠政策,什麼優惠政策。”
“稅收優惠政策啊。”衛世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說:“我高中有位同學在民政局當差,公司開業不久,他拿着文件就找來了,說任何單位安置殘疾人就業,可以按照安置人員的多少,享受相應的稅收優惠,叫什麼來着,誰安置,誰受益。”
誰安置,誰受益,
“等等,你讓我想想。”楚天舒擺手制止了衛世傑的津津樂道,他突然靈光一閃,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棚戶區和簡易宿舍的住戶,他們的住房難題能不能採取類似的辦法來解決呢,
想到這,楚天舒再也坐不住了,他看了看手錶,起身向衛世傑說:“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哈哈,又是哪位老婆在等着你回去寵幸啊。”衛世傑懶洋洋地起身,又開起了玩笑,
“老衛,我警告你啊,我是國家公務員,請你不要敗壞我的名聲。”楚天舒穿上外衣,拎起公文包,很認真地說:“實話告訴你,我現在真的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哈哈,真的呀,那就別急着走啊,隔壁就是洗浴中心,我安排你去桑拿按摩泄泄火。”衛世傑邊穿外衣還邊補充了一句:“服務很不錯的哦。”
楚天舒說:“要去你去吧,我還沒有你那麼着急上火。”
衛世傑笑笑,出門去買單了,
楚天舒搖搖頭,暗道:這小子還真是個做生意的料,不僅有股子不賺錢毋寧死的勁頭,抗壓能力還超強,當前他的壓力已經山大了,照樣吃得香睡得着,還能沒心沒肺地開玩笑,
來到停車場,衛世傑從車裡拎下來一個紙袋子,扔進了楚天舒車裡的後座上,
“老衛,你啥意思。”楚天舒搖下了車窗玻璃,問道,
“老楚,前幾天我去臨江,在商場裡挑了套西裝,回來穿了幾天,感覺有點緊,估計我現在比你胖了,你幫我消化一下。”衛世傑說話的樣子就像在大學裡要給楚天舒一張電影票,輕描淡寫的,一點兒也不着痕跡,
楚天舒說:“穿不了你可以去退,去換,扔我車裡幹嗎。”
衛世傑振振有詞:“我已經穿過了,怎麼退,爲這麼件衣服跑一趟臨江,你給我報銷路費啊,你別嫌我髒,我暫時還沒得艾滋病。”
楚天舒和衛世傑兩人的身材差不多,在大學的時候,衛世傑不愛洗衣服,總亂扯楚天舒的乾淨衣服穿,
但是楚天舒明白,這是衛世傑的送禮藝術,送禮的時候,不僅不讓你覺得是在收禮,反而讓你覺得是在幫他解決難題,並且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比如這一套西服,衛世傑多半是專門爲自己挑的,卻非要說成是他穿過的,因爲怕浪費了纔要楚天舒幫忙,還不能拒絕,否則就是嫌他髒,
楚天舒來不及看,並不知道西服的價格,但一套西裝不會便宜,少則也得大幾千塊錢,稍微好一點兒的品牌就得上萬,
可這並不是送禮,只不過是衛世傑穿不了的衣服而已
“看來,老衛做生意做成了人精,送禮不僅習慣了,而且還熟能生巧。”楚天舒在心裡暗自在想,嘴上卻說:“老衛,我要穿不下再還給你啊。”
等到回了丹桂飄香,楚天舒把紙袋子拎出來一看,裡面除了一套拆除過包裝的衣服之外,還有兩條高檔香菸,衛世傑知道楚天舒不太抽菸,但是,他卻猜得出楚天舒快過年了,一定有用得着高檔煙的地方,例如用來招待王少磊,
人在官場總是有許多的無奈,
很多的時候,並不是官員們自己想怎麼樣,不想怎麼樣,而是無時無刻不在遭遇各種各樣的誘惑,包括錢誘、物誘甚至**,等等等等,無一不足,許多人只看到官員們收禮很是光鮮,但他們內心深處到底藏着怎樣的痛苦,又怎麼看得出來,
歸根到底,官員是人而不是神,是人就會有各種的交往,楚天舒與衛世傑的這種來往,到底是同學之間的禮尚往來,還是官與商的權錢交易,一時又怎麼界定得清楚,,
春節越來越近了,
指揮部上上下下人心浮動,人們更關心起拆遷工作能不能順利達成目標,市領導會不會讓大家過年還要堅持工作,
不管是在走廊裡,或者洗手間,只要有人提起這個事,立即就會圍上幾個人,七嘴八舌地交流着各自的看法,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會向指揮部的領導打聽,因爲大家都看得出來,拆遷工作遇到了阻力,指揮部領導的意見存在分歧,
楚天舒正在起草“關於沿江商貿圈拆遷工作的建議意見”,爲了寫好這個意見,他專門去和簡易宿舍和棚戶區的住戶現場溝通,並與上官紫霞研究過市裡年度財政預算情況,又讓蘇幽雨找來了民政局安置殘疾人就業的優惠政策相關文件,
簡易宿舍和棚戶區的住戶要求很簡單也很現實,就是一條,我們要有房子住,否則的話,只有拼死做釘子戶,老胡、老萬他們甚至跟楚天舒說,我們各家都已經準備了兩個煤氣罐,如果非要拆我們的房子,我們就只能以死抗爭了,
強拆,面臨着極大的維穩政治風險,
財政部門的資金緊張日趨嚴重,別說解決上述住戶的難題,就是依照拆遷文件規定支付拆遷補償費用也還有缺口,存在滯後支付的可能性,
讓政府另外拿一筆錢出來,這幾乎是天方夜譚,
楚天舒悄悄的研究了民政局的文件,他由此產生了一個大膽的設想:先由企業出資安置好棚戶區和簡易宿舍的住戶,政府比照民政部門的思路再給予企業一定的稅收優惠,這樣,既可以最大限度地控制住不穩定因素,又不用政府立即拿出資金來,這或許是一個擺脫當前困境實現多贏的一個思路,
資金誰來出,
當然首選是凌雲集團和鯤鵬實業,楚天舒聽吳夢蝶算過一筆賬,拖一個月他們的損失就有百萬之巨,把這部分可能損失的錢拿出來解決了簡易宿舍下崗職工的住房問題,將來在江北開發區享受一定的稅收優惠,應該說收益大於投入,
同樣,立即啓動沿江商貿圈建設招標,把解決棚戶區住戶的住房難題作爲一個附加條件,本着誰安置誰收益的原則,中標單位享有優先開發權,
當然,這一切只是楚天舒的個人想法,他的這個建議意見能不能最終實現,依靠他個人甚至指揮部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推動的,因爲這不僅涉及到拆遷本身,更牽涉到市委市政府的政策調整,
涉及到根本利益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存在至少兩方相互博弈的力量,並由此構成背後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但無論事情多麼錯綜複雜,總存在那麼一個核心人物,以及他所持的核心的傾向性意見,
這個核心人物的傾向性意見,將決定博弈的最終走向,
但是,在相互利益博弈的力量中,至少會有一方不願意看到拆遷工作的順利推進,
當前楚天舒所能倚靠的核心人物便是常務副市長伊海濤,在沒有取得他的認可和支持之前,楚天舒不能,也不敢輕舉妄動,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完善方案,充實數據,尋找到合適的時機單獨向伊海濤彙報,
可是,以楚天舒現在的級別和地位,是沒有資格向伊海濤直接彙報工作的,
楚天舒裝作偶爾想起來問候了一下王少磊,從他那裡得知,嶺南縣鄉鎮幹部年底徵收稅費時與農民發生衝突引發了羣體事件,伊副市長又受命前往處置,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楚天舒也沒有把建議意見告訴王少磊,事實上,越級彙報總歸是官場非常犯忌諱的事,就是開口請王少磊特別安排與伊海濤見面,王少磊也未必會答應,更何況,沒有摸準領導意圖之前就貿然提建議,也是一個極其危險的舉動,
與指揮部人心浮動的情景截然相反的是,錢坤最近以來卻表現得格外的淡定,一副“看守內閣”的樣子,每天主要精力就是應付市裡各種各樣的檢查、驗收、考覈,
楚天舒看到很清楚,錢坤是不會賣力去推進什麼拆遷工作的,他臨時主持指揮部的工作,每天忙於吃請與請吃的活動中,過得逍遙自在不亦樂乎,
當然,此時的楚天舒還不知道,錢坤已經與秦達明、黃燦之流達成了拖欠拆遷工作的默契,只以爲他這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更要命的事,錢坤惦記蘇幽雨的那點邪火壓下去之後,遇上一點火星子又會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