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與老太的大兒子聊得火熱之時,擱在炕沿上的木盤“哐當”一聲,竟然自己翻倒了,木碗和酸梨子嘰裡咕嚕滾了一地。最好的全本小說網站夢蓉稍稍一愣,就想起身收拾,老大忙一擺手,把夢蓉止住道:“妹子,你好好坐着,梨子我撿就行,這粗活兒哪能讓你幹呢”,他的笑裡略帶着一絲諂媚和羞澀,覺得臉上有點兒發燒,急忙側身彎腰去撿木盤。
我沒當個事兒,擡手就把石子兒甩到地下,轉而繼續和老太的兒子交談。剛說了不到十句話,我後腰又像被蛇咬了似的刺痛,我伸手一摸,竟然還是一塊兒石子兒,這回我留了心,覺得其中一定有事兒,就把石子兒捻在手心,趁老大和夢蓉說話的時候仔細瞧了瞧。石子兒的形狀是扁的,兩面兒上全都歪歪擰檸地刻了一個篆字兒。我斜眼細細相麼了一番,勉強看出一面寫的是個“燕”字,而另一面寫的是個“歸”字。燕歸
難道說燕叔回來了想到這兒我趕緊以解手爲名混出了老太家的小院兒。
迴應我的是一片寂靜。
一見沒有迴音,我稍微擴了擴嗓音又喊了一遍
迴應我的是一片更寂的靜。
我支楞着耳朵聽了一會兒,除了家雀零零星星的叫聲之外,周圍幾乎就再也沒別的聲音了。我又等了一會兒,見沒什麼人就要擡腳走。正在此時,從我腋窩底下突然冒出兩隻蠟黃蠟黃的人手來。那手的膚色看起來是那麼眼熟,我轉頭一瞅,呦身後站着的不就是燕叔本人麼
我一時抑制不住心裡的激動說道:“燕叔,你幹啥裝神弄鬼的啊都嚇死我了”
燕叔臉上也洋溢着興奮的神情回道:“臭小子,有好事兒唄,你一會兒趕緊把夢蓉找出來,咱們開始行動”
“虛陣的入口找着了”
“嗯找着了”,燕叔喜樂之情溢於言表,“咱引鬼耗的那些精力果然沒有白費,我跟着那隻野兔跑了十幾裡地,終於在一片槐樹林子裡摸見了入口,吳三桂這老小子做的可真夠精密的,樹林子長寬都有半里,可入口僅有五尺餘寬,就隱藏在一片草皮的底下,你說要沒有這野鬼領着,咱們哪輩子能尋着啊”
“是啊,這回真還挺有運的。那行,我現在就回草屋把夢蓉喚出來”
“等等,知焉,你切記,一會兒你喚夢蓉的時候儘量裝的自然點兒,不要被他們發現了”
“嗯”,雖然不知燕叔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我還是答應了。燕叔爲了不被發現,一躍縱上了旁邊兒的大楊樹,躲在一棵大樹枝後面。我假裝在外面兜了一大圈兒之後又回到了小院兒,推開柴門進了屋內。
回到草房之後,夢蓉迎頭就問了一句:“知焉哥,你咋出去那麼久呢”
我一瞅,夢蓉小臉兒上充滿了無奈,想來在我出去的一刻鐘裡她肯定被那老大騷擾的夠嗆,於是就編了一套瞎話:“妹子,你說我剛纔解手看見了啥”
“看見了啥”
“我在外邊的樹毛子旁邊兒,瞅見了咱倆從你家帶出來的那匹小馬,就是那匹棗紅色的小馬”,說到這兒,我不住地朝着夢蓉擠咕眼。
“啊 對啊,那匹小馬不是讓野獸也嚇跑了麼”,夢蓉精明的很,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對,就是嚇跑的那匹。說來也巧,解完手之後我一起身就瞅見它正在樹毛子底下啃草,我一尋思我出去找也不行啊,小馬不認識我,一受驚再跑了可就糟了,就回來找你了,你趕快隨我出去一下,咱把那小馬牽回來,呆會兒大哥送咱的時候也方便些”
“嗯,知焉哥,咱現在就起身”,夢蓉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推開門就想走。
“讓老大和老二跟着你們吧,這山裡頭野獸橫行,亂的很”,老太接道。
“不用了,老媽媽,就我和妹子兩人就行,你不知道,這小馬怕生,人一多了它又毛了”,還沒等老太接話,我拽起夢蓉就從柴門裡往外跑。出了小院兒之後,我和夢蓉徑直奔向了那棵大楊樹底下,夢蓉邊跑邊問:“知焉哥,這是怎地了”
“現在沒工夫和你細說,一會你見着燕叔就知道了”,我邊喘邊答道。
“燕叔回來了他找着墓口了沒有”
“嗯,燕叔回來了,剛纔就是他讓我帶你出來的。虛陣尋着了,入口也找着了,就等咱們過去了”
夢蓉聽罷也不多言,隨着我就往大楊樹那兒趕,拐了幾道彎兒,我倆終於來到目的地,再看樹下,燕叔早已站在地上等候了。
“你倆快跟我走,一直奔着西北方向”,燕叔的話中帶着一絲的焦慮催促。
“行”,我和夢蓉異口同聲地答道,接着燕叔拽着我和夢蓉,老少三人就向西北方向奔了下去。往前跑了四五里,翻過前面的土山丘子之後夢蓉實在是跑不動了,燕叔往後一瞅看沒人跟蹤也就找了個背風坡子給我們歇腳。
“燕叔”,我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問道:“你這麼神神叨叨的,到底是怎麼了還有你幹啥這麼着急把我們從那老太家召喚出來難道說,他們幾個不是人”
“他們是人,是如假包換的肉人”,燕叔答道。
“既然是人
那您爲什麼還像躲瘟神似的躲着他們”,夢蓉不解地問道。
“他們雖然是人,但卻不是庫倫克人”,燕叔答得斬釘截鐵。
“此話怎講”,聽了這話我不禁有些詫異,“不瞞燕叔您說,這庫倫克人的傳說我也略知一二,按照其體格和生活習慣來看,這兩兄弟的確是應該是庫倫克族的後人”
“未必”,燕叔的語氣非常肯定,“知焉,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真正的庫倫克族人爲啥那麼驍勇善戰其原因不是體格,更不是生活習慣,而是因爲他們奇異的血緣。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相傳庫倫克是發源於天山的一宗種族,起初它與其他民族並沒有本質的不同,但在炎帝與蚩尤決戰的那一次,庫倫克的男子們奮勇殺敵的事蹟把炎帝深深感動。爲了拯救被砍傷的庫倫克酋長,炎帝用糙石剖開自己的手心,滴了一滴鮮血給他。酋長在受了鮮血之後身上的傷立刻就好了,精神也恢復的很快。酋長一看炎帝的血有這麼神,就把自己中指割開,給倖存的其他的庫倫克小夥子每人擠了一滴,至此之後,庫倫克人的血統徹底就變了,他們由一個普通的人種一躍變成了世上最善戰的種族”
“但是血緣咱也驗不出來,憑什麼您就說那兩兄弟不是庫倫克族的後人呢”,聽到這兒我插了一句。
“我的話還沒說完”,燕叔接着說道。“炎帝的血雖然在短期內幫助庫倫克人恢復了傷勢,但卻爲以後埋下了一個更深的隱患:隨着天下局勢的穩定,戰爭越來越少,庫倫克人逐漸發現他們的身體很燥熱,燥熱的難以忍受,以至於十天半月不戰鬥,他們的背後就會被血燙得鼓起一身的紅疙瘩。有些人受不住煎熬,就起兵作亂,成了和平世道的罪人。
這事後來被黃帝知道了,他一怒之下就要發兵滅了庫倫克族,幸虧跟隨炎帝多年的老臣苦苦相求,黃帝做了一絲讓步,但庫倫克人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按照血盟的約定,酋長在庫倫克內部進行了相當規模的大清洗,整個部族的人數在兩年之內銳減到兩千人以內,並且以後也不許超過這個數目,這樣做的目的在於控制庫倫克的戰力,使之繼續生存於世間,並且失去了興兵作亂的條件。
自此之後庫倫克族就分爲兩大派了,其中人數較多的一支仍由酋長帶領聚居,而人數較少的另一部分則散落世間,成爲一流的傭兵和守護者。流落的庫倫克人仍然保持着先祖的血統,只有常年征戰,天天殺人,背後的紅疙瘩才能消隱,否則就會奇癢難忍。剛纔我爲探明那兩兄弟的真實身份在窗外彈了一粒飛蝗石”
“這麼說,那個果盤是您打掉的囉”,夢蓉問道。
“沒錯,爲的就是讓那老大彎腰把後脊樑露出來”
“那他的後背上到底有紅疙瘩沒”,我和夢蓉異口同聲問道。
“沒有”, 燕叔嘆了口氣說道,說完,他又把臉轉向夢蓉,“這也正是我讓知焉把你給叫出來的原因。我粗略分析了一下,情況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如果他們真是庫倫克人,那麼之前老太所說的就全是假話,只有繼續殺人才能使背後的紅疙瘩隱去”
“那第二呢”,我又問。
“第二種可能,他們既不是庫倫克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燕叔嘆了口氣。“或許他們的先人就是三千禁軍之一,在殉葬之前將妻女召在一起加入了某種盟約,盟約的內容不外乎是以庫倫克的傳說欺騙後人繼續爲之守墓。可憐這些後人,揹負着尋常人不能忍受的寂寞,承載着一份虛無飄渺的榮耀,日復一日地擔着守護者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