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副場長的宅基地,在生活區的最南端,前面是一條不寬的砂石路,再往南走,就是一條川流不息的溪流。這裡離儲木場有一段路的距離,地基上堆着好大的兩堆河沙和鵝卵石,還有參差不齊的磚摞等建房用品。

這時小芳和小孫把幹活使用的工具,已經用推車推到了工地上,什麼鐵鍬、鎬頭之類。副場長和他老婆也到了,他們送來了茶水和茶具,還從家裡搬來了家裡的小方桌,放到了工地的一角,也把茶具擺放到了方桌上,並且副場長的老婆還動手燜好了一壺茶,就等老闆帶人過來,準備大家喝茶。

工夫不大,老闆帶着大家走了過來。副場長看到給他建房子的建築工到了,那是笑不合口,等大家來到近前,就把事先準備好的紅塔山牌香菸,從口袋裡掏出來,迎着大家挨個的儆煙。大家有愛抽菸的人,就很客氣的接過來一支,並說了聲:“謝謝!”接着叼在了嘴裡;不愛抽菸的人,也就擺手謝絕了。

這裡副場長的老婆就端起小方桌上的茶壺,開始往茶杯裡倒茶,把七八個杯子倒滿,就吆喝大家喝茶。接着就要端起一杯往大家面前送,被老闆看到制止說:“嫂子不要這麼客氣,大家來這裡幹活,又不是做客。如果誰渴的話,就讓他們自己過去端着喝。”副場長的老婆一笑,也就停了下來。

一番客氣過後,十幾個建築工人站在工地上,就專心等待着老闆給分派任務。

老闆卻是很忙活,自進了工地上,他是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看了眼太陽,對照了一下方位,然後來到老宋面前說:“這就是副場長建新房子的宅基地。你來幫我放一下線,咱們好施工。”接着轉臉又向小芳說:“小芳,你把準備好的石灰袋提上,準備跟我們去撒線。”小芳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去提石灰袋。

石灰袋是老闆昨天吩咐副場長做的,卻是副場長老婆的傑作。原來昨天老闆帶着小芳去橫道鎮買工具,正巧在辦公區的院門前,碰到副場長來辦公室上班。老闆看到副場長,把他叫住說:“我決定明天開工幹活,第一天就先給你們家建房,開始幹活前,還需要先放線,放線就需要一個石灰袋用來撒線作標記。你下班回家後,就想辦法做一個石灰袋,準備明天用。由於開工前的準備工作太忙,我也沒有時間幫你去做。”之後,他就用手向副場長比劃一下石灰袋的形狀、大小、及使用的布料子,隨後又和小芳去橫道鎮了。

副場長與老闆分手後,就直接去辦公室上班了。他在辦公室裡待了老長時間,見場裡沒有什麼事做,就向場長請了假,接着回家了。

副場長回到家中,就開始找布料子做石灰袋。他把整個院子找了個遍,也沒找到能用的布料子,他覺得用舊衣服的布料做,卻又不行,這樣不往下露石灰粉。這時他老婆出房外擤鼻涕,見他到處亂找,料定他在找什麼東西?就問了句:“你在找什麼?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

副場長一笑說:“我在找做石灰袋的布料子。”副場長的老婆沒有聽懂,又問:“做什麼樣的石灰袋子?”副場長就把老闆交代的話,一五一十的說給她聽了。副場長的老婆聽後,就明白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了,就說:“這事,你就別再爲難了。我有辦法了。”話後,就轉身回房裡去了。

副場長聽得一喜,覺得老婆有辦法解決,自己也就省心了。他就站在原地等了下去。

少頃的工夫,副場長的老婆又從房裡走了出來。她懷裡抱着一頂舊蚊帳,手裡拿着剪刀和針線,走到副場長的面前說:“用這個做出來,保證管用。”說這話,就把手裡的剪刀和針線放到了地上,接着把懷裡的蚊帳放下來,就要從地上拿起剪刀剪蚊帳。

由於蚊帳太拋軟,一個人顧上顧不得下,這樣她就不好裁剪。這時副場長的老婆就瞟了眼副場長,又笑着說:“看把你老實成啥樣子了?看到我忙不過來,也不過來伸手幫下忙!”

副場長在一心的看着老婆拿出一頂好蚊帳,就要剪下一塊做石灰袋,心裡有點心疼可惜,眼看着她一人忙不過來,卻是忘了上前幫忙的事了。這時聽了老婆的話,就伸手扯起蚊帳的一角,邊惋惜說:“做一個小小的石灰袋,就毀了這麼一頂蚊帳,你不覺得有點可惜嗎?”

副場長的老婆一笑說:“毀了這頂蚊帳,看把你疼的!就像割下你身上的一塊肉似的。你建這麼大的一座房子,用那麼多的料子,都不感到可惜浪費。我就毀了這麼一頂小蚊帳,你就有點捨不得了?”副場長一笑說:“一碼歸一碼,建房子是要住人的。”副場長的老婆又反駁說:“做成了石灰袋,也是建房子需要用的。”話後,兩個人就是開心的一笑。

他們說笑間,就把蚊帳剪下來一塊。副場長的老婆把剪下來的這塊蚊帳摺疊成雙層,用手比劃了一下尺寸,覺得很合適了,就開始紉針線縫合邊沿。少時的工夫,副場長的老婆就把石灰袋縫合好了,像一隻大姑娘的長筒襪一樣大小。她把三條邊沿的縫隙縫合了兩條,留下一頭的縫隙用來往裡面灌石灰粉。這時就笑着遞給副場長說:“給,你拿去往裡灌點石灰粉,演示一下行不?”

副場長沒有離開半步,就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老婆做石灰袋。此刻聽了她的話,就伸手接過來,拿在手裡欣賞了一時,就笑着誇獎說:“虧你想得出!”接着轉身走到了院牆邊,把事先準備建房用的石灰粉裝進去一斤左右,然後提起來,又往地上撴了一下。等他再提起石灰袋時,就見地面上留下拳頭大小的一片石灰粉,副場長就高興的說:“成,成。”

夫妻倆把石灰袋做成了,這時就到了做中午飯的時間。兩個人回頭進了房裡,副場長就從兜裡掏出一支菸來,然後叼在嘴裡,對着火,抽了起來,他的老婆就進了廚房,開始做午飯,等把午飯做好,又吃了,接下來也就沒有事做了。

今天一早,小芳和小孫推着工具經過他們門前時,副場長正在門前等着他們,這時副場長就把這個石灰袋裝到了推車上,又把小方桌放到了推車上。然後他又和他老婆提着茶水和茶具,與小芳和小孫一塊來到了工地上。小芳和小孫把推車推到工地上,就把推車停放到了一旁。

再說老闆囑咐過小芳,就轉身走到了推車前,要從工具箱裡拿尺子。由於工具箱在車斗的最底面,上面是鐵鍬和鎬頭,他就動手把這些工具卸下來,這才露出工具箱來。接着又從工具箱裡拿出尺子來,轉身就往建房地基上走。這裡小芳也過去把石灰袋提在了手裡,回頭和老宋一起跟了過去。

他們到了地基上,老闆和老宋用尺子標出來四個點,這是房屋的總長度和總寬度。接下來,就開始放牆面的地基線。關東以往的牆面厚度在五十公分至一米之間,那是用泥坯或石塊砌成的;現在就不一樣了,都是泥坯用火燒出來的磚塊砌成,厚度也就減爲三七牆了,也就是三十七公分厚的牆體。

要說關東最冷的時候,那是零下二三十度,地面結冰深度要達到一米多深。這樣結冰凍的時候,地面上的泥土就會膨脹,等到來年晚春冰解凍燼時,地面上的泥土就會變得鬆軟,這樣輪換的循環,會對地面上的任何建築物,都有一定的危害。所以,關東的建築都要往下深挖地基,把所需深度的泥土挖出去,然後用河沙和鵝卵石填滿恢復與地面平,再在上面砌牆建房,這樣就不怕冰凍了。

如果建房砌三七厚的牆體,往下挖地基,內外就要增寬二十公分,這樣對牆體也起到保護作用。這一來,牆體往下挖地基的寬度,就要接近八十公分寬了,有時兩邊再出現坍塌的現象,起碼要達到一米寬。

老闆和老宋各佔地基的一頭,以標點分左右,把地基的寬度用尺子量好,然後就用扯長繩子的辦法作爲目標。小芳就提着石灰袋按照繩子上點石灰粉,每隔半米,就點一次石灰粉,從老闆這頭,又點到老宋那頭;調改另一邊時,又從老宋這頭,點到老闆那頭,不住的這樣輪迴。

大概用了十幾分鐘的工夫,三個人把地基線放好。這時老闆收拾好了尺子,就眼看着副場長問:“我說副場長,你買鞭炮了沒有?建新房可是樣喜事,大家都要聽聽響。”副場長聽了這話,那是恍然大悟,忙自言自語的說:“你看,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說這話,就轉身去買鞭炮。

老闆眼看着副場長親買鞭炮,覺得他來去的腿腳有點慢,就勸他說:“你就別去了。這事讓小芳去給你跑腿,年輕人總比你跑得快。”副場長卻是沒有停步,邊走邊說:“算了,還是我自己去買。這事,就不麻煩小芳了。這生活區裡有個小商店,離這裡也不遠,一會兒的時間,我就回來了。”說話的工夫,就加快了步子,人也去的老遠。

老闆見副場長沒有回頭,也就沒有再把他叫回。他把手裡的尺子回頭放到了工具箱裡,接着就向大家說:“等一會副場長買鞭炮回來,燃放後,大家就要開始幹活了。如果有人口渴的話,就趁這個機會,喝杯茶,別再等着開始幹活了,再想起來口渴了,喝茶,那樣就耽誤幹活了。”

大家聽了老闆的話,有幾個人就走到小方桌旁,端起桌上的茶杯,就喝了一杯茶。茶是副場長的老婆剛纔倒好的,已過了一會的時間了,茶水不冷不熱的挺可口,幾個人都是一飲而盡。其實,他們並不感到口渴,只是聽了老闆的話,怕等一會幹起活來,那時再感到口渴過來喝茶,會被老闆看成偷懶,那就有點難爲情了。

這裡副場長的老婆見大家把杯子裡的茶喝了,忙又端起茶壺,又往杯子裡倒茶,邊說:“你們再接着喝一杯,大家多歇一會兒,那是也沒有關係。”儘管她這麼說了,可也沒有人再喝茶了。

又過了不多時,副場長買鞭炮回來了。他買了一掛萬頭響的鞭炮,那是好大的一盤在前懷裡抱着,手裡還提着一包糖塊,大約也有兩三斤的重量。這裡老闆眼看着副場長買鞭炮回來了,就笑着向小芳說:“小芳,你過去把副場長買來的鞭炮接過來,拿到地基上燃放了,就是。”

小芳現在也是沒有事做,他剛纔拿着的石灰袋,等放過地基線後,就派不上用場了,也就把它放到了一邊,留着再給別人家建新房放地基線用。這時他正和小黃、小宋等人閒聊,他聽了老闆的話,答應了一聲,就動身迎着副場長走過去。等他迎到了副場長面前,又接過鞭炮,就拿到地基上,點火燃放起來。

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副場長把買來的糖塊,又每人十幾塊的分給大家吃,並笑着說:“這是我家建新房的喜糖,大家每人一份。”大家也不客氣,眼見副場長遞過來的糖塊,就伸手接過來,隨手撥掉一塊糖的糖紙,填到了嘴裡吃起來。然後又把剩下的糖塊,裝進了褂兜裡,準備後來慢慢的吃。

鞭炮聲結束,副場長髮糖塊也到了結尾,他最後又發給小芳一把糖塊。老闆站在一旁,見副場長手裡的糖塊沒了,就笑着說:“你這副場長偏心,發喜糖沒了我的一份。”其實這話他是給副場長開玩笑的。副場長卻笑着說:“你就放心罷,這喜糖塊怎麼也不能少了你老闆的。”說着話,伸手從褂兜裡掏出一把糖塊來,然後走到了老闆面前說:“給,這是我給你留着的一份。”

老闆擡手接過副場長遞過來的糖塊,又笑着說:“我是給你鬧着玩的,沒想到你還留着後手?”副場長開心的笑靨如花,就眼看着老闆說:“那是啥話?我怎麼也不能忘了你這大老闆。”說話間,又從兜裡掏出一塊糖塊來,又去掉了糖紙,隨手送到了自己嘴裡,還笑着說:“我也吃塊自己家的喜糖。”

一陣子喜慶氣氛過後,這時老闆就開始發話了。他掃了眼大家,接着說:“副場長家建新房子的喜糖,咱們吃過了;鞭炮的響聲,咱們也聽過了,現在大家就開始幹活。”一時咳了一聲,又接着說:“新房子的地基線,剛纔我和老宋一起放過了。牆面的地基寬度,就按照石灰粉印跡爲準;往下挖的深度也就在一米半爲止。”

老宋是施工員出身,對建房子上的事,那是非常的清楚,可他不知關東建房子的規矩。這時聽了老闆的話,心裡有點吃驚,就懷疑的問:“幹麼往下挖那麼深的地基?要是咱們老家建這樣的房子,最多也不過往下挖半米深。”老闆看了眼老宋,便說:你這是第一次來這裡,不懂關東的情況。咱們老家的氣候溫暖,最冷的時候,也不過零下七八度,有冰凍時,也是地上表面一層。關東這地方,就不一樣了,這裡最冷的時候,要達到零下二十多度,過了農曆八月份,就是到處冰天雪地,冰凍地下深度要達到一米之深。你也知道泥土結冰凍的危害有多大,我是爲了保證房屋不受損害,就超深了一點。”老宋徹底聽明白了,就點了點頭。

此刻,老闆又接着說:“咱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挖牆面地基。大家所使用的工具,我讓小芳和小孫給推來了,有鎬頭和鐵鍬。大家用鐵鍬往下挖泥土,遇到挖不動的地方,就用鎬頭刨。挖出來的泥土,就地翻上地基兩邊。等地基挖好後,再用這些河沙和鵝卵石填平。”說話間,用手指了指宅基地上的一大堆河沙和鵝卵石。然後又接着說:“我該給大家說的,已經說完了。現在大家就開始幹活。”

大家聽了老闆的話,就動身走去推車,到了推車旁,就一前一後的開始抄起工具。有人拿起一把鐵鍬,有人拿起一把鎬頭,回頭就往地基上去。

小黃和小趙總是配合在一起,等大家爭先恐後的拿過工具,又離開了推車。小黃見沒有人在擁擠了,就走過去拿了一把鐵鍬。小趙也隨後過來拿了一把鎬頭,隨即又摸了一把鐵鍬。鐵鍬用來挖土,鎬頭是用來有挖不動的地方,就使用鎬頭刨,然後兩個人就隨大家往地基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