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這個時候回來,卻也是回來得很是不巧。
楊云溪縱然就是有心想要瞞着他,卻也是根本就瞞不住——三個孩子都是這樣哭着,滿臉的淚痕,屋裡的狼藉也還沒收拾完,怎麼瞞?
不過這事兒倒是也沒什麼好瞞的。朱禮縱然看見了心疼,那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這幾個孩子,都是他的孩子,小蟲兒更是從小就受寵。至於怪罪……想來也是不至於。小孩子之間,哪裡會沒有磕磕碰碰的?
楊云溪不在意,可是卻不代表旁人不在意。
尤其是徐薰,聽見宮人的稟告,那一瞬間幾乎是臉色都有些不大對勁兒了。
朱禮進來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氣氛有些不對勁兒,第二個反應纔是環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小蟲兒哭得撕心裂肺的臉上:“好好的這是怎麼了?”一面說着,一面倒是也發現了楊云溪抱得有些吃力,便是自然而然的伸出手來:“小蟲兒來爹這裡。”
小蟲兒對朱禮的依賴不下楊云溪,當下倒是沒遲疑和猶豫,直接就去了朱禮的懷裡,只是眼淚和鼻涕卻是蹭了他一胸口都是。不過他也不在意,只是挑眉徵詢的看了一眼楊云溪,示意楊云溪回答。
楊云溪斟酌了一下還沒想好怎麼說,徐薰卻是猛然跪下了,自責道:“卻是臣妾的錯,以至於弄傷了小蟲兒。”
乍然聽見小蟲兒受傷了,朱禮的眼皮都是驚得跳了一下。要知道,以往除非是小蟲兒自己磕碰了,那從來都是沒有受傷過的。就是自己磕碰,那也是極其有限的。如今徐薰猛然這麼一說,他能不驚?這麼一驚,語氣自然也是好不到哪裡去:“怎麼弄傷了?傷了哪裡?”
楊云溪看了徐薰一眼,這次卻是搶先道:“也沒多大的事兒,連破皮都沒有。不過是小孩子之間吵鬧弄傷了,一個個的都這麼緊張起來。”
楊云溪縱然是心裡疼得厲害,卻也是隻能如此說。不然能怎麼辦?的確也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事兒,真說嚴重了,那成什麼了?以後墩兒再回想起來,心裡總也是個疙瘩。畢竟墩兒不是有心的,不過是意外罷了。
而且她若是說得嚴重了,倒是顯得她太小氣太在意這件事情了似的。
朱禮看了一眼楊云溪,又看了一眼徐薰,最後緩緩道:“徐薰你來說說罷。“
一面說着,一面卻是又掃了一眼歲梅。歲梅倒是反應也快,立刻意識到了這是朱禮讓她給他看看小蟲兒的傷,便是忙將小蟲兒的傷指給朱禮看了一看。不過倒是沒敢去看朱禮的臉,只覺得這會子朱禮是在惱怒的,她着實是害怕。
楊云溪倒是有些微微的惱——朱禮這是什麼意思?這般問徐薰,卻是不叫她說,怎的還怕她撒謊不成?雖說知道朱禮應該是覺得她說得怕是會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才問徐薰,可是這般做派……她還是覺得不舒服。
朱禮倒是沒看楊云溪,也不知是故意還是沒分出神去留心她。
看着小蟲兒手上不過是紅了一片,朱禮倒是鬆了一口氣,周身的氣勢也是軟和了不少。剛纔看見小蟲兒哭得那般厲害,又聽見徐薰說受了傷,他倒是真以爲有些嚴重,倒是被嚇到了。
而徐薰倒是也沒想到朱禮會讓她說,一時之間倒是愣了一下神,而後才抿了抿脣開了口,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她道是也沒隱瞞事實,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不過說到了墩兒推了小蟲兒的時候,卻是說了一句:“當時也怪我沒拉住小蟲兒,她也不知爲何突然就要去搶墩兒的東西——墩兒也是嚇到了,所以便是下意識的推了一把。卻不曾想後頭就是火盆,結果釀出了這樣的事兒來。”
平心而論,徐薰說的這一番話倒是也沒有半點的虛假。不過卻是無形之中替墩兒開脫了不少。
楊云溪雖說本來也沒有責怪墩兒的意思,可是聽見徐薰這樣說,卻是到底忍不住看了一眼徐薰。不過徐薰低着頭,倒是也看不清徐薰的神情。於是她又看了一眼朱禮。
朱禮一臉的玩味,看着徐薰卻是半晌沒說話。
楊云溪倒是索性也不說話了。這個時候,說什麼倒是都顯得有些不合適,於是她只是抱過了阿石,將阿石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的拍打安撫。
阿石哭得有些累了,此時正是昏昏欲睡的時候。被楊云溪這麼一抱住了,他倒是很快就睡了過去。
看着阿石滿臉淚痕交錯的樣子,楊云溪心疼的側過頭去輕聲囑咐宮人打一盆溫水來。這樣的天氣,若是不將眼淚擦一擦,回頭只怕臉上要裂的。
待到水打上來,楊云溪讓人擰了帕子給三個孩子都擦了臉。此時墩兒也是沒哭了,大約也是覺得氣氛不大對勁兒,便是也不敢說話,瑟縮着站在徐薰旁邊,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看着墩兒這般樣子,楊云溪到底心軟,垂眸說了一句:“既是沒什麼事兒,便是都散了罷。孩子們也都累了,讓他們各自睡去。”
朱禮卻是搖頭,總算是開了口。只是一開頭卻是語氣有些冷凝:”墩兒,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麼?“
墩兒聽出朱禮語氣裡苛責的意思,有些發矇。徐薰伸手拽了一下墩兒,他便是順勢跪下了,抖索了一下,便是磕頭道:“兒臣知錯了。”
“錯在何處?”朱禮卻是語氣絲毫不改,連眼光也不曾錯開半點,只說了這麼一句。
墩兒一怔:事實上他那裡明白自己錯在了何處?也不過是知道這樣說或許朱禮就不惱了罷了。他說不出來,自己倒是也着急。不住的拿眼睛去看朱禮。
朱禮嘆了一口氣,眼底頗有些失望,又淡淡的掃了一眼徐薰:“惠妃先回去,墩兒留下。墩兒,你跪在這裡好好想想,你到底錯在何處。”
楊云溪聞言便是一怔,下意識的蹙了眉頭:墩兒纔多大?哪裡真能想明白?若是一怔想不到,難不成還真一直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