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到底在後悔什麼,他沒再提起,楊云溪也就始終不知。不過她猜想,無非要麼就是對李太后的一再縱容忍讓,或者是此番對朱啓如此無情罷了。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也好,此時再提起這個也是沒有任何的意思。
後悔與否,都阻攔不住眼下已經發生的事兒。
而她的寬慰,對朱禮倒是有用。
朱禮緩了一陣子,也總算是緩過神來。隨後苦笑一聲:“如今這事兒傳出去,倒真真也是千古奇聞了。”
聽着朱禮似已經有了一些打趣的意思,楊云溪便是鬆了一口氣——這般一來,豈不是說明了朱禮已是心情緩過來了?只要他能緩過來,那自然是好的。
當下楊云溪也是輕鬆的道:“千古奇聞也就奇聞罷。不管怎麼說,陰差陽錯也好,命中註定也好,朱啓到底是沒能算計得過老天爺。”
聞言朱禮也是忍不住的笑了一笑:“這倒是真的。”
可不是沒能算計得過老天爺麼?這般一來,朱啓的算計再怎麼精妙,可是陰差陽錯的,卻也是一樣再沒有實現的可能了。
“可見老天爺也是覺得大郎纔是真正的真龍天子。”楊云溪抿脣一笑,偷偷的覷着朱禮的神色:“大郎該高興纔是。何苦皺眉?”
這話多少有些溜鬚拍馬之嫌。不過朱禮聽着卻是十分高興,當下脣角一彎:“你說得極是,老天爺都是偏向我。我竟是該高興纔是,何必皺眉?”
看着朱禮似真是不在意了,楊云溪心頭微微一鬆,這纔算是徹底放了心。
朱禮與楊云溪又說了幾句,倒是毫無異樣了。末了他笑問一句:“看來你倒是已知情了,沒嚇到罷?”
說起這個,楊云溪搖搖頭:“倒是不曾嚇到,只是覺得有些驚愕罷了。卻是沒想到還有這樣金蟬脫殼的法子。而後卻是更多感嘆,覺得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叫人覺得防不勝防。朱啓機關算盡,可是卻沒想到最後落得了這麼一個下場。”
“我也是差不多。”朱禮苦笑一聲,“以前雖說聽說過這樣的例子,可是也不過是當個笑話來聽,誰曾想這事兒竟是發生在了身邊。若不是怕夜長夢多,只怕就這麼被矇混過去了也未可知。”
到時候,卻是不知又是如何一個光景。
“聽說人是救下來了?”楊云溪心底最關心的還是這個,遂到底問了一句:“那皇上又打算如何處置?”
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說起來,那官員那般作法的心思,她倒是也能猜到一二:無非就是知道朱啓還活着,怕真按照之前的章程來辦,李太后饒不了他,而朱禮萬一顧及手足之情,只怕也是饒不了他。可是他救人,同樣也怕朱禮這頭怪罪。畢竟朱啓犯下的罪過不輕。
救或是不救,都是容易招上禍事兒。所以最後便是磨蹭了一下,如此一來,既是救了人,朱啓卻也是活不了,朱禮縱然怪罪,也是有限。而李太后更是不可能怪罪——畢竟點火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那是大活人不是?火勢已經起來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不是?
有這樣的心思,對方也不過是想要自保罷了,倒是也挑不出錯。
而且就朱禮來說,事情這樣了,也可以就坡下驢:橫豎人是救不回來了,怎麼和李太后說也都是不打緊。
朱禮並未曾仔細說明自己的意思,而是依舊擡出了當時他說的那句話來。
楊云溪微微一怔,隨後便是沉默了——朱禮這樣說,可想而知李太后會如何想。
不過卻也不能說朱禮是錯了。
“如此也好。”楊云溪沉默了一陣子,最後如此說了一句。倒是也有些如釋重負:“將態度擺出來,這件事情也只會塵埃落定得更快。就是太后那兒……”
“朕於太后,於心無愧。”朱禮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神色雖是有些不大好看,可是卻也是的確坦蕩堅決。可見他的確是毫無心虛。
楊云溪自是知道朱禮是問心無愧的。一直一來,他對李太后都是異常包容的,連帶着也是遲遲沒有追究朱禮。倒是他們母子,真真的是得寸進尺。
“你也不必多想。”楊云溪看朱禮眉頭始終有些緊蹙之意,便是擡起手來,用食指壓住了他的眉心,輕輕的揉推:“你別總皺着眉,我瞧着心疼難受。”
感受着眉間不輕不重的力道,朱禮卻是驀然舒展了眉頭,脣角也是止不住的翹起。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被楊云溪拿去泡在了蜜罐子裡,這一剎那,從裡到外都是甜蜜蜜的。
“嗯。”輕應一聲,他伸手握住了楊云溪的手指,而後道:“李家那頭抄家抄出來許多好東西,銀子更是弄了不少,這些銀子,足夠西北將士兩年嚼用了。”
聽了這話,楊云溪倒是有些詫異:西北歷來都是屯兵之處,數十萬的將士一年嚼用少說也是二十萬兩銀子起,加上兵甲武器,更是不止。若是光銀子都夠兩年花銷,那李家倒也是真有錢。不過如今這個錢到了朱禮手裡……
笑了一笑,她衝着朱禮道賀:“那可是好事兒,這般一來,大郎你倒是能減輕不少壓力。”
朱禮搖頭:“減輕壓力倒還是其次,其中發現了不少李傢俬底下貪墨的賬冊,和一些囤積的武器——這些纔是要緊的。那些武器,是李家替朱啓存着的。”
“最重要的是,那些武器都是朝廷鑄造的。”朱禮說起這個。神色微微的冷了一冷:“說起來,他們倒是厲害,從皇祖父那兒開始,便是已經做這樣的勾當了。”
楊云溪微微一驚:“李家這是想做什麼?”
“要麼是爲了從龍之功,要麼就是根本李家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朱禮嗤笑一聲:“不過只怕他們也沒有那樣取而代之的能力,是以我想着還是爲了從龍之功。這些兵甲,要麼或是爲了父皇當初準備的。後頭沒用上,於是便是想到了朱啓。也是我那一次逼着李家拿了銀子出來,所以李翌年對我不放心了。”
楊云溪聞言便是微一皺眉:“說起來倒是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