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此時,好戲終於是拉開帷幕。
李翌年這般一番義正言辭的彈劾,猶如晴天驚雷,瞬時便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且叫人心中一凜。
李翌年羅列的這幾條罪名,哪一條都不是什麼輕省的罪名。後宮干政,挾天子以令諸侯,假傳聖旨,哪一條坐實了,楊云溪就算不至於丟了命,這輩子也別想再翻身。
李翌年這便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直接往要害去。
然而身爲被李翌年彈劾之人,楊云溪倒是半點的不痛快也是沒有,最後反而輕笑一聲:“我只當朝中大臣都是君子和有明辨是非能力之人。卻是沒想到,原來李大人卻是也是會信口雌黃。”
對於李翌年的一臉肅穆如臨大敵,楊云溪的神色卻是顯得未免太過輕鬆了一些。這般一對比,倒是更讓人覺得楊云溪勝出一籌:李翌年太過肅穆,倒是落了下乘,有些刻意了。而她這般做派,卻是坦蕩磊落的架勢。
熙和不服想要開口,不過想了一想到底是沒多說——朝中的事情,她作爲後宮之人,卻是不好開口。李太后也就罷了,可是她……若是因此引火燒身,倒是未免得不償失。
李翌年冷不丁被楊云溪這般反諷一句,自然也是惱怒。隨後便是冷笑一聲:“任憑楊貴妃怎麼說,今日臣卻也是要彈劾的。況且,這也並非臣一人逞強,而是天下人的疑惑!”
“既是要聯名彈劾,彈劾的摺子不知李大人有是沒有?既說我是假傳聖旨,挾天子以令諸侯,那麼李大人有證據沒有?”楊云溪仍是不惱,仍是輕聲慢語,仍是端莊大方。絲毫不見慌亂或是在意,叫人難以生出懷疑。
李翌年只是冷笑一聲:“歷來只有先彈劾再調查,我不過是提出天下人的懷疑罷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若是楊貴妃你是清白的,又何必害怕?”
“我倒是也真不怕。”楊云溪抿脣淺淺一笑,鳳眸微微一轉,眸光卻是添了幾分凌厲:“民間若是狀告他人,發現是冤枉旁人,尚且要受罰,那麼現在,李大人這般空口白話就數落起我的罪名來,若是我是清白的,難道李大人也是打算讓我一笑泯恩仇,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楊云溪此時的態度一轉之前的溫柔端方,陡然凌厲起來,倒是一時之間也唬住了人。
一直都慢悠悠品茶的忠順王爺此時倒是開了口:“這話倒是也在理。李大人,我有一個法子,你聽聽看如何。若是你冤枉了楊貴妃,便是當着滿朝文武,與貴妃三拜九叩道歉,洗刷她的冤屈。可若是楊貴妃——”
“我願以我性命謝罪。”楊云溪神色淡淡,說出來的話卻是擲地有聲,更是狠絕得叫人有些咂舌。
一個拿命賭,一個卻是三拜九叩,其中對比卻是有些差距太大。
劉恩笑了一笑:“王爺素來心慈,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忠順王砸了砸嘴,卻是笑了一笑:“不過是意氣之爭,又何必堵上性命?李大人畢竟——”
“無妨。”楊云溪淺笑:“王爺這主意甚好。就這般罷。畢竟李大人是朝廷命官,哪裡能和我一介女子相比。只是若我是無辜,卻是還得王爺當着天下人的面,洗淨我的冤屈才是。”
李翌年到底也是有脾氣的,聽了這話,便是冷哼一聲:“既是如此,那我也賭上性命就是!”
李翌年說得言之鑿鑿,再是狠絕不過。
楊云溪卻是不由得笑了:“是麼?李大人既是要這般,那我自是沒有意見的。李大人不要後悔便是。”這幅態度,卻是給人一種她篤定李翌年是絕對不可能贏了這場賭局之感。
就是李翌年自己,看見了楊云溪這般情況之後,也是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狐疑來:莫非楊氏是有什麼後招?所以才這般鎮定?
若不是想着自己後頭還有完全的安排,李翌年幾乎當場便是有些後悔自己一時口快說了這般沒退路的話了。
楊云溪看着李翌年那般神色,笑容卻是加深了兩分。
“卻是不知李大人爲何如此疑我。”此時再繞圈子也是不必,楊云溪便是直接切入了正題。“太后當時皇上回宮之時也是見過皇上的,還有太子和惠妃,也都是見過皇上,那聖旨更是用了玉璽的。李大人究竟是要憑什麼說我是欺瞞天下之人?”
說完這話,楊云溪便是看了一眼李太后。
李太后微微一怔,隨後點頭:“的確,皇帝當時的確是好好的。雖然身受重傷,可是並無性命之憂。”
待到李太后說完,楊云溪便是含笑看一眼李翌年,雖是沒多說什麼,可是意思卻是十分明顯。
李翌年微一挑眉,隨後也是笑了:“這也不過是隻能證明當時皇上的確是清醒的罷了。”
“所以李大人的意思呢?”楊云溪挑眉看着李翌年。
李翌年但笑不語,意思倒是也是明顯又清晰。
衆人都是明白李翌年的意思,忠順王爺皺眉:“李大人有話直接說,何必這般說一半藏一半?聖旨上是蓋了玉璽印鑑的,這個卻是作不得假。”
忠順王爺的意思也是很明顯:不管如何。這立墩兒做太子的聖旨,的確是有效的,他們是認賬的。
“玉璽印鑑是真的,可是未必卻是皇上的意思不是麼?”李翌年笑了笑,站起身來灼灼的看住楊云溪,忽道:“楊貴妃口口聲聲說皇上只是要養身子,並無大礙。可是據我得知,皇上卻是昏睡已久!根本就不可能傳聖旨,更不可能批閱奏摺!若是這般的話——”
若是這般的話,聖旨自然不是朱禮的意思,是楊云溪的。而那些奏摺也是楊云溪處置的。
這麼一來,楊云溪樁樁件件的罪過,便是都成立了。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
衆人都是看向了楊云溪,心中難免懷疑。幾個知道內情的人,更是心都提起來幾分。
“可是李大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楊云溪灼灼的看住了李翌年:“若是這個事情說不清楚,想來我倒是要好好的問李大人一個信口雌黃之罪了。”
可是同樣的,說清楚了李翌年也是沒好果子吃的。她等了這麼半天,跟李翌年繞了這半天,等的就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