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生產的事兒很快墩兒也是得了消息。
墩兒得了稟告,聞言微微一愣,隨後便是也擱下書,不疾不徐的起身道:“我也去看看。”只是面上雖是不急,可是事實上步子卻是邁得不小。幾乎都是恨不得三步並作兩步。
如今墩兒年滿已是十歲,身上沉穩氣息已是初具規模。眉眼倒是也和小時候頗有些不同起來——小時候看着更像是胡家人,可是如今大了,反倒是越發像朱禮了。
就是昭平公主偶然見了一回,倒是也有些詫異,直說和朱禮長得很像。
楊云溪也是覺得像——氣韻更像。許是因爲朱禮經常帶着去早朝的緣故,所以父子兩人如今倒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過……墩兒的眼睛更深沉一些,幽黑得彷彿是不見底的黑洞。總讓人覺得裡頭是藏着無數的秘密,叫人看不透猜不着。
說實話,墩兒看着不像是個不過十歲的孩子。更像是個心智成熟的大人。
不過唯一讓人慶幸滿意的是,至少再沒看出墩兒有小時候那樣的暗沉心思,以及複雜陰冷的行爲。雖不說判若兩人,可畢竟是真真兒的也是有所改變了。
至少,不像是小時候那般讓人無法接受了不是?
感覺這個歪脖子的樹,到底還是在慢慢長直了。而且也越來越像是一個稱職的太子了,至少叫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朱禮嘴上雖是沒說過什麼誇讚的話,可是事實上……卻也是十分滿意的,更沒再對墩兒露出什麼失望之色來。而父子兩人雖到底不那般親近,可是事實上卻也是不如之前那般生疏了。
而在其中,楊云溪自是功不可沒。
那些個朝臣宗親們,看着後宮一團和諧,而幾個皇子皇女又是這般的相親相愛,一團和氣,倒是也就不好再提什麼選秀的事兒了。主要也是朱禮每次一有人提起選秀的事兒來,他便是拿着後宮和諧爲由,直接就推諉了過去。再提,那麼朱禮也就不客氣的拿着那些大臣宗親的短處威脅。
如此兩次,自然爲了自己,也沒人敢再提起這些事兒了。
於是後宮便是始終一枝獨秀,而幾個皇子皇女也是格外和諧。
或許墩兒和其他人之間到底還有些隔閡。不過小蟲兒阿石他們四個,卻是格外的相親相愛一些。
楊云溪這次懷孕,卻也是朱禮盼了許久才盼來的——而這一次,朱禮總算也是全程都看着楊云溪肚子一點點大了起來,也是感受到了胎動這些其妙的事情。
如今九月過去,朱禮早就盼着這個孩子落地了。此時聞言發動,既是擔憂楊云溪,又是期盼着孩子落地。明明還是暮春的天氣,他在產房外頭卻是焦急出了一頭的汗。
墩兒過去的時候,便是瞧見了朱禮在屋裡不住的轉悠,那副心慌着急的樣子,倒是和素日沉穩深沉的帝王全然不同。
“父皇不必擔心,太醫早就說過母后這一胎應是十分順當。”墩兒便是出聲勸了一句,隨後又問:“可叫人去通知了妹妹了?”這個妹妹,自是小蟲兒。
不過如今小蟲兒大了,除了楊云溪和朱禮,旁人再叫她小蟲兒,她便是要惱的。
朱禮哪裡想過這些?當下只是側頭看了一眼宮人。宮人忙回話:“奴婢這就叫人去跟長公主通告。”
墩兒點頭:“叫妹妹別擔心,我和父皇都在這兒守着呢。讓她慢慢回宮就成。”
阿石此時也是跑了過來,臉上也是見了汗:“母后呢?”說完就要往屋裡衝。
墩兒一把拉住阿石衣裳後頭的領子,慢悠悠的道:“產房不能進,阿石你進去了,反而嚇壞了宮人,別添亂。”
阿石使勁扭了扭身子,怒目瞪墩兒:“太子哥哥鬆手,我要去看母后!”
墩兒一挑眉,面上還帶着笑,眼神卻是有些凌厲了:“阿石怎的不聽話了嗎?之前是怎麼答應的?你要給阿木和阿芥做個壞榜樣不成?”
阿石被墩兒這樣一看一問,倒是也就沒焉了下來,也不敢掙扎強衝了,只是眼淚都要冒出來了,可憐巴巴的:“母后一個人會害怕,我想去陪母后。”
墩兒微微一怔,看着阿石癟嘴的樣子,到底面上柔和了幾分:“不會的,母后知道咱們在外頭呢。你不能進去,真想陪母后,去窗子外頭喊一聲,母后能聽見。”
阿石衡量了一下,便是答應了。
墩兒就親自帶着阿石去了。阿石喊了兩聲,雖然沒得到迴應,可到底也是心滿意足了。側頭看了一眼墩兒,嘟着嘴問:“母后真能聽見嗎?太子哥哥不會騙人吧?”
“母后聽見了。”墩兒說得很篤定。那副樣子,倒是讓阿石又安心了不少。
阿石點點頭,拽着阿石的衣裳一角,忽然又低聲問:“太子哥哥,你說母后還會疼我嗎?”
墩兒聞言一愣,下意識的便是反問阿石:“你怎麼會這樣問?”
阿石低着頭不說話,小神情卻是有點兒忐忑不安。
墩兒沉吟了片刻,忽然猛然沉了臉,聲音卻是越發溫和:“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了?”
阿石點了點頭:“我聽見別人說,母后生了新弟弟,就不會再疼我了。因爲……”
“因爲你不是母后親生的?”墩兒順口就將這句話接了下來,目光更加幽深:“是誰說的這話?你身邊的宮人斷不敢,這麼說來是別處當差的宮人了。是誰?”
阿石敏感的覺察到了墩兒的情緒不對,嚇得縮了縮肩膀,倉皇看了一眼墩兒,不敢吱聲了。
墩兒也意識到了自己嚇到了阿石,當即便是深吸一口氣,又放柔了聲音篤定道:“這怎麼會?母后素來最疼的就是你了。你看,哪一次有什麼好吃的,母后不是先給你?不管是你姐姐,還是你弟弟妹妹,都是沒你佔得母后更多。你這樣粘人,母后怎麼不疼你?你再說這樣的話,母后知道了會難過的。”
“可是——”阿石還有些不大相信。
“沒什麼可是的。母后若是不疼你,早就不疼你了。哪裡還要等到現在?畢竟阿木和阿芥都沒讓母后不疼你,這一次自然更不會了。”墩兒笑着揉了揉阿石的臉頰,扯出一個笑臉來:“你這樣叫母后看見了,母后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