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公主會問起這件事情也不稀奇。
楊云溪苦笑了一聲:“公主都猜到了,又何必我說呢?這件事情,公主其實想來也是和我的想法一般的罷。”
昭平公主沉默了一陣子,隨後才輕聲道:“我也不願意試探與你,你只實話告訴我,你這般不願意此時讓阿石成了太子,到底是有私心,還是——”
楊云溪斷然道:“如果是出於私心,我願發下毒誓,只叫我日後不得好死!”
楊云溪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毅然決然的。且冷靜冷厲,並無半點賭氣的意思。她在用這樣的話,來表明她的心意。
昭平公主與楊云溪對視了良久,最後才一聲輕嘆:“大過年的,你又何必說這樣的話。”
楊云溪脣角勾起一抹笑來:“若我無私心,自然說什麼也不怕。”
昭平公主頓時也笑了,緩緩道:“以往只覺得你是個安靜軟弱的,沒想到卻也有這樣的時候。”以往她對楊云溪是有些不喜的,總覺得這人是仗着美貌勾得朱禮喜愛,然後才一步步爬上來。又假裝着柔弱無辜,讓古青羽對她偏幫,這才平步青雲。可是如今看來,倒是也不像是她想的那樣差。
至少……且不說這些日後楊云溪做得到做不到,但是今日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就足以看出楊云溪的氣魄來。
在宮中橫行了二十多年的昭平公主,自然還是更喜歡有氣性的女子。就好比那花,那些嬌弱的牡丹和芍藥固然美,可是沒了人的呵護就不行。而那些薔薇玫瑰,雖然渾身是刺,可是沒人照顧在山野裡不也一樣開得極好?哪裡又遜色半點了?
楊云溪尚且不知昭平公主對她生出了幾分喜愛來,當下倒是也不願意再多說這些,畢竟大過年的,雖說不怕可到底也不吉利。只是想起了汝寧郡主,她便是一聲輕嘆:“只是若是有機會,公主不妨多勸勸郡主纔是。”
“她那是魔怔了。”昭平公主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一聲幽幽的嘆息,聽着倒是讓楊云溪都有點兒低落起來:“青羽的死,只怕汝寧郡主她至今都沒能釋懷。”
楊云溪抿了抿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若是能選,她倒是也真不希望古青羽沒了。只是這樣的事情哪裡又有可能倒過去重來?不過,她不汝寧郡主,自然也是不能體會到汝寧郡主的心情。
“青羽沒了,郡主心中也有不甘。其實她比誰都明白,再拖下去,阿石做太子的機率只會越來越小。”昭平公主的神色漸漸清冷下去,透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憐憫:“阿石的身子說是好多了。可那也是相對之前來說的,比起普通孩子——到底孱弱了些。”從孃胎裡就落下的毛病和不足,哪裡是輕易能夠調養過來的?
別說是安經,就是華佗扁鵲在世,那也是絕不敢說這樣的話的。
昭平公主明白,楊云溪明白,大家也都明白。只是沒有人說破罷了,畢竟都想聽好話,誰想聽那些喪氣話?
楊云溪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最終只能是一聲輕嘆。
“這事兒你也別太理會。青羽將阿石託付給你,你已是將阿石養得極好了。”昭平公主或許是怕楊云溪喪氣,便是又如此說了一句:“若是古家再逼迫與你,你也只拿今日的態度出來就可。”
楊云溪輕應了一聲,有些不確定:“或許今日與我說了這番話,郡主她已經想明白了——”只是嘴上這樣說,可是她心裡卻是知道這個機率着實不大。
昭平公主笑了笑,並未說話。
這件事情楊云溪倒是也沒跟朱禮說,一則是不想朱禮不痛快,二則也是想再幫古家一把。而且大過年的,她自是盼着大家心頭都開開心心的。
朱禮其實也是有些喝醉了,倒是拉着楊云溪怎麼也不肯歇了,非說要帶着楊云溪去賞花。
朱禮說得認真,楊云溪卻是隻當這是朱禮的醉話。她扶着朱禮哭笑不得:“大郎要賞花何必出去?今兒暖房送了兩盆茶花過來,還有水仙和蘭花,咱們就在屋裡賞花豈不是很好?”
楊云溪說得輕柔,卻也是分明是哄着朱禮的意思。
朱禮醉得也不厲害,自然聽得出來楊云溪分明是拿着平日裡哄小蟲兒的語氣在哄他,當下倒是立刻不樂意了。拿着眼睛斜睨着楊云溪,緊繃着麪皮:“你不信?”
楊云溪見朱禮認真的架勢,脣角便是忍不住彎的更加厲害,好半晌才又開口,只是聲音越發柔和:”不是不信,只是咱們又何必現在這個時候出去受凍呢?大郎不心疼自個兒,也心疼我不是?“
這樣的說法,倒是讓朱禮受用,他緊繃着的麪皮兒開始軟化:“是有些冷,若你不想去——”
“哪裡是不想去。只是現在天色也暗了,賞花也沒個意趣。”楊云溪笑盈盈的替朱禮散發,然後替他揉按頭皮:“再加上又冷,我倒是寧願咱們兩個親親熱熱的坐着說說話。”
朱禮的金冠其實是十分重的,戴上一整日,只怕頭皮都繃得疼。楊云溪心疼他,總替他揉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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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禮也是十分受用,眼皮都因了愜意微微眯了起來。
楊云溪看着朱禮這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心裡便是柔成了一汪春水。
朱禮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倒是逐漸的更是微醺起來了。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他忽然握住了楊云溪的手,然後微微一用力,便是伸手將楊云溪拽得坐在他腿上,將楊云溪就那麼圈在懷裡,輕輕的嗅了一口。
楊云溪並無用香料的習慣,身上的味道也不過是頭油和香脂和本身的體香味道罷了。或是再染上一些花香糕點香,這些香卻都是朱禮喜歡的。
朱禮滿足的喟嘆了一聲,“真好。”
楊云溪沒聽清,便是問了一聲:“什麼?”
朱禮笑着將脣靠近了楊云溪的耳朵:“你是我的女人,真好。咱們如今這般,真好。“
朱禮的語氣裡透着再滿意不過的滿足,顯然不做半點虛假。
楊云溪聽着這話,卻是忽然就覺得彷彿連空中都莫名多了一股甜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