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遲疑也不過是一瞬間罷了,很快楊云溪便是拿定了主意,低聲道:“殿下聽說了什麼臣女不知,不過長生對婚事並無什麼看法,唯一的擔心不過是怕她身子不好,不能盡到自己該盡的職責罷了。至於別的,臣女覺得長生是半點沒有那樣想法的。”
橫豎不管古青羽是什麼心思,這樁婚事已經定了下來,再無轉圜餘地,所以再說別的也是無益。倒不如讓皇長孫他留個好印象,將來也纔會使得他們夫妻和順。
況且,古青羽也的確是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至少她是看不出來更不知曉。
皇長孫看着有些不信,楊云溪心裡也明白,卻只是坦然的注視着皇長孫的靴子:她這樣的身份也不可能擡頭直視皇上孫,不然也就太過冒犯了。
末了許久,皇長孫忽然輕笑一聲:“你和長生要好,那你可知長生喜歡什麼?我欲送她禮物,卻不知該送什麼。你便是與我出個主意罷。”
楊云溪頓時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這送什麼,她如何知道?而且,她和古青羽認識的時間說來也不長,她是真不知道古青羽到底喜歡什麼!
“殿下卻是爲難臣女了。”這種事情不好胡謅,她自然是隻能拒絕。心頭盼着皇長孫莫要生氣纔好。
皇長孫倒是看着不像是生氣了,不過眉頭還是擰了起來:“你們都是女子,你想要什麼?”
楊云溪被這一句話問得一怔,隨後則是啞口無言。半晌她苦笑一聲:“殿下,人和人之間卻是不同的。雖同爲女子,可長生和臣女之間並無半點相似之處,又如何相提並論?我想要的,長生她未必想要。”
頓了頓,她心中忽然一動,忍不住又輕聲多嘴道:“或許殿下不必執着於送什麼東西,有個時候,尊重和關心纔是勝過一切的?所有女子,大約都想要個體貼溫柔的丈夫罷。”
這下輪到皇長孫沉默了,好半晌才聽見他低聲道:“體貼溫柔的丈夫嗎?”
楊云溪覺得自己有些多嘴了,可又轉念一想也沒什麼不好的。萬一,皇長孫就真的聽進去了呢?若真是如此,那古青羽便是受益了,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屋子裡沉默下來,楊云溪便是忍不住有些胡思亂想的走起神來。
她想,皇長孫其實還是很在意古青羽的。否則,也不會特特的將她帶來問這麼一番話了。
“想要什麼賞賜?”皇長孫再開口的時候,卻是這麼一句話了。
楊云溪被這話驚了一下,回過神來明白了皇長孫到底說了什麼之後,她便是忙下意識的委婉回絕了:“能爲殿下效勞是臣女的福分,並不需要賞賜。”
這話她說得誠惶誠恐,最是懇切無比。
皇長孫卻是顯然執意如此:“無妨,你說便是。只是,今日之事,我希望再無人知曉。”
楊云溪明白了皇長孫的意思——這根本是封口費罷了。如此一來,誰也不欠誰。她也別想再用這事兒作爲把柄或者交情。
很公平,也很直接。皇長孫的意思這般明確,楊云溪自然也是坦然起來,反問了一句:“什麼賞賜都可麼?”
皇長孫卻是隻道:“不過分即可。”
楊云溪因了這句話忍不住微微的笑了笑。當即便是果斷道:“上次在寺廟時候的事情,殿下也知道了。何家打斷了臣女侍女一條腿,我想以牙還牙。”
這話倒是顯然讓皇長孫覺得有些詫異,甚至盯着楊云溪看了半晌,隨後才道:“你想打斷何學彬一條腿?”
“對。”楊云溪答得很乾脆。頓了頓還得寸進尺道:“臣女想自己動手,親自看見那情形。”
這話一出,別說皇長孫了,就是一直站在一邊兒的陳歸塵也是忍不住側目。
楊云溪坦然的看着皇長孫靴子上的雲紋,並不多做辯解,更無惶恐。這事兒是她早就決定的事兒,原本是想着要在進宮之前去做這件事兒,可是現在看來如今這個機會是極好的。
當然,她也是故意如此的。她主動將把柄遞到了皇長孫手上——若是皇長孫想要拿捏她,她這樣出格的舉動,隨便一句話就能讓她身敗名裂。
皇長孫的驚訝也不過只是片刻的功夫,很快便是含着笑意看向了陳歸塵:“歸塵,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了。”
陳歸塵還沒回過神來,卻也下意識的應下了這事兒:“是。”
“送楊姑娘回去罷。”皇長孫說完這話後,便是直接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楊云溪從容的告退,只覺得一顆心跳得飛快。同時更有些窘迫——這下可好,只怕她沒規矩的形象是徹底的坐實了。皇上孫也好,陳歸塵也好,都對她怕是隻剩下一個兇悍的印象了。
不過,又有什麼要緊的?
楊云溪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然後重新擡起頭來恢復了淡然鎮定的姿態。她以爲她這一聲嘆息不過是自己聽得見,可是她沒注意到的是,陳歸塵就在那時,忽然側目看了她一眼。
“楊姑娘打算如何做?”陳歸塵忽然開口詢問了一句。
楊云溪腳下一頓,卻是也沒什麼主意,便是反問陳歸塵;“陳公子覺得呢?”
“自然是得偷偷的來。”陳歸塵這話說得一本正經,絲毫不帶陰險。可是反差太大,卻是讓楊云溪忍不住有點兒想笑。
最後她好歹忍住了笑意,附和的點頭:“自然是要偷偷的來。咱們尋個時機,到時候悄悄的埋伏一回。”
“楊姑娘真要親自去看?”陳歸塵問這話的時候,不難聽出語氣裡有點兒遲疑。顯然,他覺得還是不要去看得好。
楊云溪搖搖頭:“我也不將他如何,只不過是要他一條腿罷了。”想起當時蘭笙的毅然回頭,和後來蘭笙被擡着出來時候眼睛裡都是淚花的情形,她的心裡就有些情緒在暴虐。
當然,她也明白陳歸塵這是好意——這種血腥的場面,她一個姑娘家自然是不適合去看的。所以她還是衝着陳歸塵一笑:“麻煩陳公子你了。”
陳歸塵一時再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心裡只是覺得,眼前這個姑娘,的確是和他認識的那些姑娘全然不同。
而與此同時,皇長孫那頭也是端着茶盞忍不住微笑:“好一個以牙還牙。”雖說對於姑娘家來說有些出格,可是卻着實讓人覺得痛快不是嗎?尤其是再想想那日楊云溪狼狽的樣子,他更覺得要何學彬一條腿又如何?若是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