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了兩日,楊云溪就發現了金嬤嬤的確是十分不錯的——可以看得出來,吳氏找這個嬤嬤是用了心的。
金嬤嬤的規矩自然就不必說了,到底是宮裡出來的,動作規範標準,一板一眼絕對挑不出錯來,而且還行雲流水的十分好看。
不過楊云溪最喜歡聽的還是金嬤嬤說起的那些宮裡的一些小故事,每每聽得津津有味,幾乎是欲罷不能。而這也算是金嬤嬤給她的一些調劑了,畢竟學規矩容易,練規矩難。
尤其是想要練到金嬤嬤那個標準更難。
當然金嬤嬤其實也有幾分訝然的:“老夫人和太太說二小姐在鄉下長大,並不曾學過規矩?可老身瞧着卻是不像。”
楊云溪笑了笑:“到底嬤嬤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來了。我是在鄉下長大的沒錯。不過小時候我娘是教導了一些的,後來我舅母也是想到這些,特地送了人教過一段時間的。只是到底不如嬤嬤教導得好,知道得多罷了。”
金嬤嬤也是難得的笑了一下:“老身就說應當是學過的。”
兩人正說着話,青釉便是進來悄悄的在楊云溪耳邊道:“太太和三少爺吵起來了。太太氣急了,打了三少爺一巴掌。”
楊云溪頓時忍不住訝然的挑了挑眉——以吳氏對楊景輝的疼愛,能氣到打了楊景輝,還是打臉,楊景輝到底說什麼了,能將吳氏氣成這樣?
看了一眼金嬤嬤,楊云溪笑道:“嬤嬤,我休息夠了,咱們還是繼續學規矩罷。說不定一會兒就會有人過來檢查呢。”
之所以這麼說,她也是因爲懷疑吳氏這次和楊景輝吵架是因爲她和楊景輝說的那番話的緣故。
若真是那般,只怕氣急之下的吳氏會過來找她麻煩。所以,爲了不讓吳氏挑刺,還是趕緊做做樣子纔好。
金嬤嬤目光閃了閃,顯然是猜到了什麼,不過很快她便是站起來準備開始教導楊云溪,絲毫沒有多問的意思。
這頭剛教了沒多大一會兒,吳氏還果真來了。
楊云溪看了一眼吳氏的眼睛,立刻便是判定:吳氏這是哭過了。
只看了一眼楊云溪便是收回了目光,恭順的衝着吳氏請安行禮:“太太安好。”
吳氏本是睜大了眼睛想挑錯的,可是很快她就鬱悶的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楊云溪的行禮和態度,根本就挑不出一絲錯誤來。
這顯然就是這幾日學規矩的效果了。
吳氏一肚子火氣憋着發不出來,本就鬱悶,結果還聽見楊云溪柔聲問她:“太太前來,不知有什麼事兒?”
吳氏費了好大功夫纔將怒氣嚥下,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和氣:“不過是來看看你學規矩學得如何罷了。並無別的事兒。”
楊云溪微笑着主動道:“金嬤嬤教得很好,多謝太太費心找了金嬤嬤來教導我規矩。”
這話楊云溪說得很誠心誠意,但是落在吳氏耳裡,顯然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吳氏只覺得這是故意在給她添堵罷了。
當然,楊云溪的實際目的也的確是如此的。不過明面上看不出來就是了,明面上她看起來只是溫柔恭順,儼然已經是個合格的淑女了。
金嬤嬤不知是真沒覺察出來什麼,還是故意隱蔽的想幫楊云溪一把,竟也是在此時接話道:“二小姐悟性極好,眼下已經學了個十之八九了,若是再學一段時日,那便是進宮去和宮裡的人比,也是不差什麼了。”
吳氏再忍不住,凌厲的看了金嬤嬤一眼。
金嬤嬤坦然和吳氏相對。
吳氏忙掩飾道:“其實今日來也是有件事情想和嬤嬤商量。府中還有幾個姑娘,若是嬤嬤不覺得麻煩,便是一併教教規矩纔好。當然,這月錢也是會加倍的。”
金嬤嬤自然無可厚非,當下也是直接應下了這事兒。
吳氏又呆了一陣子,到底是隻能悻悻離去了。
吳氏前腳剛走,楊云溪後腳便是忍不住笑起來。
金嬤嬤訓斥了一句:“小姐忘了規矩了。”
於是楊云溪忙收斂了笑容,認真的練習起來。心中卻是反覆琢磨着吳氏打了楊景輝這件事兒。她發現,雖說吳氏不痛快她十分高興,可是想想捱了打的楊景輝,似乎那些高興就沒那麼多了。
楊景輝應該是極在意這件事情的罷。也是,平日裡楊景輝板着臉總喜歡裝成大人的樣子,想來他應是自尊心極強的。況且,他將自己當成大人的話,這般捱了打,應該還覺得格外丟臉纔對。
當然,或許心裡對吳氏的失望纔是最傷人的,最讓他難受的。
想着這些事情,楊云溪難免的便是有些走神,倒是犯錯了好幾回。
最後金嬤嬤終於是忍不住的開了口:“罷了,今日就先到這裡罷。這般心不在焉的,學了也是沒往心裡去。只是,老身卻是要提醒小姐一句,寵辱不驚,不管遇到什麼事兒最好都別叫人看出端倪來纔好。至於心不在焉更是不該,身處這樣的環境之下,興許一個疏忽帶來的就是滅頂之災。我們輸不起,所以只能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纔是。”
說完這話,金嬤嬤便是收拾了東西先去歇着了。倒是楊云溪站在原地,愣神了半晌,心裡反反覆覆的琢磨金嬤嬤這番話。
不得不說,這番話着實是肺腑之言,更是和她情況十分貼合。
是的,她輸不起,也不敢輸。所以,她只能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因爲只有如此,纔不會因爲疏忽而犯錯,纔不會叫旁人抓住自己的把柄,從而帶來什麼不利的局面。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隨後又笑着搖頭,心裡卻是一片感激。
沒想到看似不好相處的金嬤嬤,竟是會和她說這般的肺腑之言。
楊云溪招手叫了青釉來:“去庫裡挑一對福紋金簪子給金嬤嬤送去,就說我多謝她的提醒和教導。”
金嬤嬤的確是當得起她的感謝的。
猶豫了許久,楊云溪又叫了夕月過來,嘆了一口氣道:“我記得上次的祛瘀膏還沒用完,效果倒是極好。送過去給三少爺罷。他每日還要出門去上學,可不能叫人笑話。”
夕月吃吃的取笑楊云溪:“小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楊云溪笑笑,“好了,就當感謝他這幾日叫人送來的菜罷。”
這些日子楊景輝都是叫他的小廝將他的份例送了過來的,倒是沒有一日例外。只光說這一點,就叫楊云溪着實狠不下心來。
最終,她也是嘆了一口氣蹙眉道:“下次可不能再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