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就像是一片沉靜的湖水,在平靜的水面之下,水流卻是一直在涌動的。
昭平公主得知了天花一事之後,便是找到了塗太后。意思倒是很簡單:“宮中昨兒接觸過小蟲兒的人,是不是該先都隔開來?”
塗太后卻是皺眉:“昭平,你再仔細想想。”
昭平公主沉吟片刻:“皇祖母這是怕引起恐慌。”
塗太后點了點頭,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如今宮外事情不少,這個時候,宮中再出現這種事情,你說讓宮外那些百姓怎麼想?”尤其又是天花。
昭平公主目光閃了一下:“可是不聲張,這……”
“真是天花,躲也躲不過。若不是天花,躲着就更不必了。”塗太后神色難得肅穆:“我就不信了,宮裡誰這麼大膽,是要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不成?”
昭平公主挑眉:“皇祖母不信是天花?”
塗太后搖搖頭:“不信。不過,不管是怎麼一回事兒,這件事情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兒。促成這件事情的人,心思太深了些。”
“楊氏到底有些小家子氣了。”昭平公主嘆了一口氣:“她這般,倒是讓大郎爲難。”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什麼辦法?”塗太后揉了揉膝蓋,只覺得那地方隱隱作疼:“怕是要下雨了。腿又開始疼了。至於小家子氣談不上,就是太任性了些。不過她倒是也聰明,這般一下子封了宮,誰也不好再說什麼。”
畢竟,人都自己封了宮了,已是杜絕了一切可能了,旁人還好說什麼?
昭平公主嘆了一口氣:“若是青羽身子爭氣些——”
“當初若是青羽身子好,也就不會定下她了。”塗太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昭平公主:“你難道不明白?”
昭平公主默然了許久,一句話也沒再多說。她自然是再明白不過的。古家勢力大,古青羽再是個強健厲害的,那麼後宮被古青羽把持住了,那還得了?
古家如今沒落了,古青羽也是這般,倒是讓人忍不住有些唏噓。
“太子宮那般危險,青羽身子弱——”昭平公主想了想到底還是覺得有些擔憂:“那兒離得那樣近。”
昭平公主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怕古青羽也染上了天花。
不過塗太后卻是嘲諷一笑:“昭平你如今倒是越發的不精心了。若是真怕,你以爲青羽她會硬撐着?她爲了那孩子付出了多少心思?她會拿着孩子冒險?”
塗太后這話倒是讓招聘公主心裡一下子反應過來,當場倒是有些錯愕:“這麼說來——”
“當局者迷。”塗太后冷笑一聲,“云溪和大郎掛心孩子想不到也就罷了。昭平你如今怎的也是想不到?這事兒只怕青羽就算沒參合,卻也是冷眼看着的。”
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在說古青羽是知情的。
昭平公主抿了抿脣,仔細的將這些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倒是忍不住的沉默了。是了,若是真是天花,誰動的手,誰只怕就第一個迴避開來了。天花畢竟不是鬧玩笑的。
“真是青羽做的這事兒?”昭平公主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有些發冷:後宮中這些事情她見得多了,有心計是好事兒,可是太有心計了,那就有些可怕了。
尤其是對一個孩子下手的,未免讓人太過不喜了一些。
“倒是也不見得。只是她未必不知罷了。”塗太后揉了揉眉心。一臉的疲憊:“不過這事兒也不影響大局。所以也不打緊。”
古青羽知道卻沒攔着是一回事兒,真動手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這頭塗太后和昭平公主說着話,那頭劉恩也和朱禮彙報着這兩日的調查情況。
“小郡主身邊服侍的人都是查了個遍兒,並無可疑之人。側妃安排的人做得極好,而且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唯一有機會的,只怕也就是在太后娘娘那兒了。只是在太后娘娘那兒接觸過的人着實有些多——”劉恩嘆了一口氣,有些爲難。
朱禮掃了劉恩一眼:“撇開太后跟前那些宮人。只說太子宮這頭的人。”
劉恩頓了頓:“只有小胡貴人和墩兒殿下。”
朱禮的手指緊了緊,隨後卻又平復下來,平穩的將硃批寫完了,這才擱下筆:“那墩兒身邊的人查過沒有?”
劉恩搖搖頭:“如今還封着呢。只怕還得等兩日墩兒殿下那兒沒什麼異常,才能行動。”
朱禮垂眸,輕輕點了點桌面:“查一查小胡氏。看看她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劉恩服侍朱禮多年,一聽這話就知道朱禮這是有點兒懷疑胡蔓,當下深想了幾分,登時就有點兒被驚到了:若這事兒是胡蔓一手導演出來的……
那麼胡蔓的心思也未免太深沉可怕了。
朱禮問過了這些之後,便是又問起小蟲兒的情況:“小蟲兒呢?如何了?那藥可有作用?”
劉恩嘆了一口氣:“沒有再嚴重,可也沒好轉。一直髮低燒呢。”
朱禮皺眉:“怎麼褚慶開的藥不管用?”
劉恩心頭苦笑,嘴上卻是半個字也不敢再說了。,怎麼說?說褚慶不行?可那是天花。有誰打包票說治得好?可是說實話?那小命還要不要了?
朱禮顯然也是煩躁得不行,當下只是看了一眼劉恩瑟縮的樣子,便是有點控制不住脾氣:“你那般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人!小蟲兒也就罷了,側妃呢?”
朱禮這兩日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一閉上眼睛,就會止不住的想小蟲兒和楊云溪。然後止不住的去將事情往壞處想。
甚至朱禮已經想過,若是小蟲兒真沒了該怎麼辦。他該如何寬慰楊云溪——
他想過太多,可是唯獨不敢去想,他或許不只是會失去小蟲兒,還會失去楊云溪。每次腦子裡一有要往這方面想的趨勢,他就像是觸及了什麼不該觸碰的東西,登時便是下意識的止住了念頭,忙退縮回去。
朱禮想看一眼楊云溪,哪怕就一眼,說一句話也好。這個念頭在他心頭盤亙,日益壯大。可是他卻是偏偏只能生生的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