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陽寧侯府上下亦是漸漸流‘露’出了幾分過年的氣息。前院後院的男男‘女’‘女’們在忙碌之餘,幾個心思活絡的不免想到了去年的這個時候。那會兒三小姐陳瀾傷情初愈,在侯府的幾位小姐中壓根不起眼,可如今卻不但嫁得最好,身份也是最高。就連那些各家莊子上往侯府送田租的莊頭管事們,‘私’底下碰上也往往會竊竊‘私’語一番。
臘月二十三小年這天一大早,天安莊的張莊頭便親自押送了十幾輛大車的東西上了陽寧侯府,前院竟是幾乎堆不下。這其中,除了米麪柴炭等等必要的東西,還有莊子上的各種乾貨‘肉’類和野味,一時間前院的人忙得不可開‘交’。
管家劉青親自忙前忙後了一陣子,便請了張莊頭和副莊頭楚四到了屋子裡喝茶,話題不消一會兒便轉到了陳瀾身上。
“要說三姑‘奶’‘奶’,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不過是纔剛剛得了老太太一丁點看重,哪會想到有如今的這地步?要說張兄弟和楚兄弟纔是眼光最好的,不是老哥哥逢迎你們,之前好幾個莊子送來過田租和年物了,東西比你們雖多,可若是算上你們免去了的田租,算下來竟是還比你們少!光是這本事,回頭老太太見了必定是要賞的。”
張莊頭還好,楚四卻是從前多年不得朱氏待見,聞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太要見咱們?這不太可能吧,府裡那麼多莊子……”
“那麼多莊子,可只有天安莊是皇上欽賜給長房的,單憑這個老太太就一定會見,更不用說你們還誠心誠意送來了這許多東西!對了,說起這個,算你們來得巧,待會中午的時候,三姑‘奶’‘奶’和三姑爺會一塊到府裡來,屆時還能見上一面。”
自打陳瀾出嫁之後”張莊頭和楚四便再也沒見過她,倒是陳衍常常沒事情去安園溜達一圈,他們從其口中聽到了不少事。因此,此時此刻聽劉青這麼說,兩人自是全都大喜,楚四更是搓着雙手臉‘色’〖興〗奮地說:“早知道如此,我就帶家裡婆娘一塊來了”她們那好幾個全都念叨着要給三姑‘奶’‘奶’磕頭,否則我家小子那幾個又怎麼能跟上四少爺,還學了讀書認字?”
“所以說,你們是有福的……”
張莊頭卻到底會來事些,忙打斷了陪笑道:“劉爺您可是擡舉咱們了”要說有福氣,哪裡能及得上您最得老太太信賴?”
想到三老爺陳瑛襲爵之後,自己彷徨無櫬的那一陣子,劉青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暗歎自己終究是有些老了。和兩人又說了一陣子話,他才站起身來,外間就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他一皺眉頭上前去打起了‘門’簾”就只見外頭一個小廝滿臉堆笑地躬了躬身。
“劉總管,三姑‘奶’‘奶’和三姑爺已經進西角‘門’了!”
“啊,居然這麼早……快,快去知會老太太,還有,讓二‘門’預備着。”劉青吩咐了幾句就轉過身來”衝着屋子裡兩個有些發愣的人嚷嚷道,“老張,老楚,快快快,趕緊和我一塊去迎一迎。比起待會到正堂前頭去磕頭”這就沒那麼多規矩了!”
張莊頭和楚四都知道這是劉青有意賣好,自是慌忙起身,到了外頭匆匆往二‘門’去時”又自然是連聲道謝。走了老長一段路,穿過了最後一扇小‘門’”就只見一條青石甬道旁,好幾個媳‘婦’媽媽正在那翹首等着,而那邊不遠處,七八個隨從簇擁着一輛青幔大轎車和一輛小油車徐徐駛來。張莊頭從前見過楊進周,此時伸長了脖子細細辨認,可終究是沒找到那位三姑爺。
“人在車上呢。”劉青,於是便用手肘撞了撞張莊頭,輕聲提醒了一句,隨即又嘆道,“沒看見那匹空着的馬?就是三姑爺的坐騎,但只放在旁邊備用,人卻在車裡陪着三姑‘奶’‘奶’。說起來,從前還不是這樣的,三姑爺端的是心細如髮。”
張莊頭瞧着人近了,只來得及點點頭,連接話茬都忘了,楚四則更是歡喜地沒顧上其他。及至兩輛車停穩,眼尖的劉青認得分明,後頭那輛小油車下來的赫然是柳姑姑和沁芳紅螺,前頭一輛的車‘門’打開卷簾拉起,先跳下車的正是楊進周,他親自伸手在車前扶了一把,等到陳瀾穩穩當當踩着車鐙子下車,他卻依舊沒鬆手,兩人就這麼走了過來。
“三姑爺,三姑‘奶’‘奶’。”
劉青一帶頭,一衆人自是齊齊行禮。楊進週一如既往輕輕領首,陳瀾卻在笑說免禮的同時又打量了一下這些人,一認出張莊頭和楚四便立時‘露’出了驚喜之‘色’:“張莊頭,楚四,你們倆這是來送年例的?之前不是早說了今年租稅全免嗎?”
“三姑‘奶’‘奶’,小的們是來送年例的,四更就起程了,趕在城‘門’開啓時第一‘波’進的城。雖說三姑‘奶’‘奶’和四少爺體恤,免了上下的錢糧,但今年的收成不錯,再加上入冬之前還打着了好些野味,池塘裡頭的魚,還有秋天的藕,夏天的幹‘花’,一樣樣都賣了好價錢,所以就送了這麼些來。大部分都是安園自己產的東西,還有小部分則是天安莊的佃戶們孝敬的。”
聽張莊頭一樣樣說得分明,陳瀾頓時更加高興,又問了幾句之後方纔進‘門’,卻吩咐劉青代爲好好招待這撥人。和楊進週一路往裡頭走,她突然輕聲說道:“在安園的那一回,算得上是咱們倆頭一回聯手吧?”
“沒錯,你出計策,我出力,算起來是我賺大便宜了。”儘管那時候距離現在還不到一年,但楊進周想起那時候,卻總有一種久遠的感覺,此時不知不覺就‘露’出了笑容,“要是那時候有人對我說,能娶了你回來,我必然會以爲是白日做夢。”
“得意吧,以後別嫌我河東獅吼常常給你惹麻煩就行了!”
夫妻倆的小嘀咕旁人雖然聽不見”卻看得見,可一個個人卻還偏得裝成視而不見,那目不斜視的光景自然是頗爲壯觀。等到進了廖香院正房,雙雙在明間裡頭給朱氏見了禮”陳瀾見除了陳汐和陳清陳漢陳汀這幾個未嫁娶的孫子孫‘女’,蘇儀和陳灩這一對夫妻竟是早早到了,而陳冰卻不見蹤影,心裡就有了幾分明白。
果然,朱氏笑着讓她到軟榻右邊挨着坐的時候,就漫不經心地解釋道:“楊家太夫人病了,你二姐姐在旁邊‘侍’奉”所以今天回不來。你二叔也身體有些不好,所以你二嬸少不得陪着。
倒是你,這麼冷的天氣還趕早就過來了,也不知道保養保養,這才過了幾天!”
“老太太”今天不走過小年嗎,一大早母親就催了我和叔全早早出來,說是別讓您等急了。至於我………您看看我這氣‘色’,天天這個補那個補,母親和叔全恨不得我一天吃上十五六隻‘雞’,哪裡像是沒有調養好的人?”
朱氏見陳瀾說得有趣,不禁笑了。可偏在這時候”下頭的蘇儀乾笑着接了一句:“三姨說的是,鏡園那等人家,別說一天十五六隻‘雞’,就是五六十隻,也是不在乎的。”
這極其不應景的話頓時讓剛剛還洋溢着歡樂氣氛的屋子裡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陳灩斜睨了丈夫一眼,錯愕之後便是深深皺起了眉頭;朱氏眼睛微微眯縫,彷彿沒聽見似的:楊進周則是用一貫的冷冽目光看了看蘇儀,見其瞧着自己妻子的目光竟有幾分說不出的熾熱,頓時生出了一絲惱意來。至於安坐在朱氏身邊的陳瀾,卻絲毫不動聲‘色’,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只是右手輕輕按住了朱氏。
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四姐夫說的是,別說五六十隻”爲了我三姐調養身子,就是五六百隻一天”我三姐夫也沒什麼捨不得的!就是三姐夫供不起,還有我這個弟弟:我供不起,還有老太太;老太太供不起,還有郡主和皇上!”
說話間,陳衍就進了‘門’來,那充滿侵略‘性’的目光惡狠狠地往蘇儀臉上橫了一眼,旋即就落在了陳瀾身上,但終究還是規規矩矩先上前向朱氏行嶄匕,旋即才衝着陳瀾討好地叫了一聲姐。朱氏看着他那前後變幻極大的臉,又好氣又好笑,吩咐他上前見過其他兄弟姐妹和兩位姐夫,這才吩咐人在自己的左邊坐了。
“你呀,心裡就只有你的姐姐!”
“這哪能呢?我心裡自然還有老太太。”陳衍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看也不看那邊面‘色’鐵青的蘇儀一眼,因笑道,“剛剛張莊頭他們打天安莊來,我才聽說他們竟是因緣巧合收了半塊熊皮,趕明兒就給老太太做一塊熊皮坐墊。”
朱氏正聽得高興,站着依偎在她身邊的陳汀突然仰起腦袋問道:“老太太,爹回來過小年麼?”
聞聽此言,滿屋子一時又陷入了片刻的靜寂,緊跟着朱氏便笑着‘摸’了‘摸’陳汀的腦袋:“今天衙‘門’封印,你爹大約會早回來。”
見陳汀一愣之下就‘露’出了絕不高興的苦臉,陳瀾不禁看了一眼吳媽媽,見其亦是有些意外,她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果然,下一刻,陳汀就一把抱住了朱氏的胳膊,期期艾艾地乞求道:“老太太,今晚我陪您睡好不好?我怕……”
陳瀾忍不住看了一眼楊進周,見他亦是瞧了過來,眉眼間‘露’出一絲不忍,她不禁暗自嘆了一聲。今天是臘月二十三的小年”““但明天就是徐夫人的五七之日,今晚是要守靈等待五七的。倘若陳汀大上幾歲,身處在那素白一片的靈堂中,也許只會有悲慼,可在如今他這年紀,感受更多的,大概就只有那深入骨髏的恐懼了。
想到這裡,她躊躇了一會正要說話,一旁的陳衍就已經走了過去,一把按着小傢伙的肩膀,滿臉沒好氣地說:“上回不是還和我說長大以後要當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了嗎,怎麼眼下又說什麼害怕?這樣,今晚上我陪着你,這下總行了吧?”
陳汀先是被陳衍說得臉‘色’發紅,待聽到最後一句,眼睛一時大亮,竟是一把抓住了陳衍的衣角,忘情地問道:“四哥”你說的是真的,不騙我?”
“騙你作甚,你四哥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陳衍嘿嘿一笑,學着從前姐姐的樣子屈起兩根手指在陳汀的小腦袋上來了一下”隨即才拍拍‘胸’脯說,“君子一言馳馬難追!晚上我過來這兒接你,你可自己收拾整齊了!”
“嗯!”
見這兄弟倆異常和睦,朱氏自是欣慰得很,而陳清陳漢悄悄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因是小年,說笑了一陣子”到了中午用飯時分,一行人方纔陪着朱氏坐暖轎到正堂福瑞掌,先見了一衆早就等候在這兒的莊頭管事之流,這才吩咐了傳飯。幾個媳‘婦’正在忙着張羅桌椅等等,外間便有消息傳來”道是陽寧侯陳瑛回來了。
許是最後一天衙‘門’理事,陳瑛又沒來得及回慶禧居換掉那一身官服,此時的他那一身大紅緞繡麒麟白澤大獨科‘花’紋樣的團領衫,帽珠鑲‘玉’的烏紗帽,腰間束着‘玉’帶,看上去‘精’神奕奕不說,還別有一種武官的煞氣威勢。他是長輩”進‘門’一衆晚輩自是一一行禮,他略一頜首答了,便上前見過了朱氏,落座之後,目光就落在了陳瀾和楊進周身上。
“這封印最後一日,叔全也不去衙‘門’?”
“先前夏公公捎帶了皇上口諭”說是年後等衙‘門’開印再復職不遲,所以這幾日都還在家休假。”
楊進周欠了欠身,不動聲‘色’地答了一句便不做聲了。而陳瑛則是微微笑了笑,隨即彷彿漫不經心似的說道:“你雖不是右軍都督府的掌印,但畢竟還管着神機營”雖是在假期,也不能全不去看着。要知道,哪怕是這時候”威國公和韓國公可還都在城外“……”說到這裡,他突然一頓,隨即自失地拍了拍腦袋,“年紀大了,記‘性’都不行了。你是代管神機營,今天一早剛下的上諭,應國公王邑即行管帶神機營。就連御馬監親軍,也已經選定了兩員指揮。”
此話一出,屋子裡頓時一片寂靜。陳瀾隨眼一掃,見上至朱氏,下至幾個兄弟姊妹,人人都是面‘露’驚疑,就連蘇儀都是如此,立時明白這消息必定是纔剛剛宣佈,甚至可能是陳瑛一得知就立馬趕了回來。斜睨着楊進周那張絲毫沒有變化的臉,她便笑道:“原來三叔還帶了這麼個好消息回來。叔全年輕識淺,我一直還擔心他擔着那麼大的職責,還要常常進宮管帶御馬監親軍,如今總算卸下了,還是皇上愛惜人才。”
朱氏見陳瀾看了過來,頓時也心領袖會地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錯,阿彌陀佛,皇一有識人之明。,又有用人之明,年輕人身上壓太多擔子,原本也容易讓人不服。你們倆新婚之後就幾乎沒什麼閒暇,如今趁着這功夫,就該好好休整休整。”
陳衍氣不過陳瑛一來就有意提這些掃興的話題,索‘性’接着祖母的話茬笑嘻嘻地自顧自說道:“是啊是啊,這指不定是皇上體恤三姐夫和三姐新婚燕爾卻沒時間在一塊,額外開恩讓你們能夠散散心呢!這離着過年還有一陣子,我想想京城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他如今可不是從前一天到晚窩在侯府很少出‘門’的世家少爺,成日裡兩頭轉上文武課,一天到晚廝‘混’在外頭,酒樓飯館這種地方全都沒少去,一時間竟是如數家珍。什麼東嶽廟黃金臺,什麼南海子白雲觀,什麼盧溝橋釣魚臺……總而言之,滔滔不絕的說辭把陳清陳漢也一塊勾去了,還是陳瑛實在忍耐不住重重咳嗽了一聲,他這才收住了話頭。
陳瑛看了看對面那兩對新婚夫‘婦’,便站起身說:“叔全,還有子義,你們兩個隨我出來,我有些話要對你們說。”
儘管朱氏聞言頗爲不快,但也不好明着反對,只能看着陳瑛帶着楊進周和蘇儀出了屋子。等到這三個男人一走,屋子裡剛剛頗爲僵硬的氣氛彷彿因此一掃而空。朱氏忙示意陳瀾過來,祖孫倆悄悄避到了東屋裡說話。
“這是怎麼回事,怎會他知道的消息,你們竟是不知道?”朱氏說着便急切了起來,竟忍不住狠狠地一合手掌,“看他那成竹在‘胸’的樣子,難道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老太太,今天是小年,別再想這些煩心事了。”陳瀾上前輕輕攙扶了朱氏的胳膊,輕輕鬆鬆地笑道,“外頭還等着您這個老祖宗開席呢!”
“瀾兒,你要急死我不成!”朱氏使勁抓住了陳瀾的手”甚至又晃了晃,“,他是虎狼之‘性’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把他的事情解決了,咱們能吃得好這頓小年的團圓飯?你就不擔心他對叔全搬‘弄’什麼是非,亦或是又砸出什麼消息……要知道他可是把蘇儀也一塊叫去了!”
“不擔心。”陳瀾衝着朱氏眨巴了一下眼睛,這才微微笑道,,“那天他去過鎮東侯府之後”叔全就對我說,如今我得把調養當成第一要務,養成白白胖胖的纔是最要緊的,其他事情都‘交’給他。他既然有這樣的把握,我還去想那許多幹嗎?難不成我是天生的勞碌命?”
朱氏給陳瀾這輕鬆的語氣給氣樂了”可話到嘴邊想想剛剛那番話,她又覺得確實在理,只得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也罷,想來你家叔全也不至於會被你三叔糊‘弄’了……唉,我如今真盼望他和從前一樣不在家裡,那樣我還能多活兩年!”
正堂‘女’眷們正在開席的時候,陳瑛正在外書〖房〗中和兩個侄‘女’婿說話。他只三言兩語就對蘇儀許下了一個大願”見其面帶‘潮’紅難掩〖興〗奮地走了,他這纔看向了一旁靜靜坐着的楊進周。
“皇上聞聽鎮東侯次子蕭朋酷愛讀書,已經命召入京城延之於國子監:羅世子因此前建言有功,進了翰林院修撰:韓國公世子張召因業已成年,酷愛國史,命其往皇史寇佐翰林院的一衆人等修訂《太祖聖訓》;威國公夫人如今雖還是正在懷胎,宮中卻已經流水似的賞賜了不少東西,甚至連她已經過世的父母都得了追封;相比之下,叔全你卻什麼都沒得到,相反最要緊的兩樁差事都丟了,你需得好好想想”爲何有這樣的不公平。”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再者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我並未覺得有不公之處。”
吃楊進周這話一噎,陳瑛面‘色’不禁有些發沉。
穩住了自己那暴怒的衝動,他突然輕哼了一聲:“京城百姓皆道是龍泉庵結‘交’匪類,於是在街頭縱火殺人,可是那一夜的事情,別人不知道,你我該當清楚!瀾兒是和龍泉庵主早就認得的,她可曾告訴過你這一條?不但如此,龍泉庵主還給兩個‘侍’兒留下過證物……”
他這話還沒說完,楊進周卻突然把他打斷了:“侯爺如何知道龍泉庵主留下了什麼東西,又把那東西給了什麼人?”
見陳瑛面‘色’一僵,並未回答,他便站起身來,不冷不熱地說:“夫妻之間重在信賴。夫人即便有事隱瞞,我對她也並無懷疑。至於侯爺剛剛所說的事,若不是謠言污衊,相信必有聖裁。所謂三人成虎,曾子殺人,想來皇上決不至於爲這樣的小伎倆‘蒙’蔽。”
“得……”
陳瑛一時大怒,霍然起身正要發作,外間突然傳來了壓低聲音的叫喚聲。他氣沖沖地吩咐了一聲進來。須臾,一個小廝就進了書房,瞅了一眼楊進周,他又偷覷了一眼陳瑛,這才垂下眼睛行禮,然後畢恭畢敬地說:“三老爺,鏡園打發了人捎信來,說是請三姑爺和三姑‘奶’‘奶’儘快回去,宮中天使來了,道是……道是奉旨給太夫人和三姑‘奶’‘奶’誥命封冊!”
此時此刻,楊進週一直冷峻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見陳瑛一臉意外的模樣,他就搶先問道:“來報信的可有提過,前來給誥命封冊的誰?還有,這誥命爲何?”
那小廝的腦袋垂得越發低了:“回稟三姑爺,說來的是司禮監曲公公。至於這誥呢……,說是封一品太夫人和一品夫人。”
一品夫人!陳瑛一時大爲震驚,須知夫貴妻榮,有史以來就幾乎從未有過妻子誥命高過丈夫的,低的倒是比比皆是。此前陳瀾因成婚在十月,每年的誥封歷來都在三月,因而並未趕得及。可是如今這卻封出了一個一品夫人,那不啻是代表着楊進周必是加官進爵!
楊進周沒有去看臉‘色’變幻不定的陳瑛,點點頭之後方纔轉身向陳瑛拱了拱手說道了一聲,旋即大步出‘門’。等回到了正娶福瑞堂,他就只見上上下下都得到了風聲,正圍着陳瀾團團恭喜,朱氏更是直接把陳瀾攬在了懷裡。
“好孩子,姊妹幾個裡頭,就屬你最顯達了!這一回是一品夫人,再接着想來就是隨着你夫婿進了超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