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的目光從正在荒野上憂心不已的拉萊耶轉開,回到他正擔憂的烏爾達哈,並將時針轉回到兩天前。
奧索麗發現自己從夕霧老師那邊學來的各項技能並不是萬能的。忍者必須有龐大的組織在背後支撐,才能完成各種高難度工作。
比如說現在,她正悄然無聲地縮在烏爾達哈王政廳的陰影裡,透過一層紗幕,盯着那個叫做塔塔利嘉的拉拉肥。
這個拉拉肥交遊廣到讓奧索麗驚訝。銅刃團的人、銀胄團的人、貴族、商人、平民……甚至連烏爾達哈黑街的混混都能和他聊上兩句。這和普通的貴族、官員差別太大了。
奧索麗本以爲只要自己跟着他一路走下去,就必然能抓到線索。但是塔塔利嘉每天會和幾百個人接觸,連他住處公寓門口的管理員,他都能聊上幾句。奧索麗很難辨別到底哪些人是和塔塔利嘉接頭的,哪些人只是塔塔利嘉的點頭之交。
前一天,奧索麗嘗試跟蹤拉拉肥見過的人裡面看起來最爲兇悍的一隻魯加,結果那隻魯加和拉拉肥聊了幾句之後,七扭八拐地走進烏爾達哈的白玉街。正當奧索麗興奮不已,以爲抓到大魚的時候,只見魯加進了一家亮着粉紅色裝飾浮誇的店裡,半天沒有出來。
奧索麗等了好一會兒,才潛入進去,發現那隻綠皮魯加臉上抹着厚厚的白粉,嘴上塗着鮮紅的脣膏,眼瞼上還貼上了假睫毛,穿着一身粉紅色的泡泡裙,正在店裡搔首弄姿。那個紅配綠把奧索莉嚇得差點解除了隱身狀態,落荒而逃。
現在奧索麗老實了,一點都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死死盯着塔塔利嘉,觀察他的言行舉止,試圖找到突破口。她在心裡暗暗向拉萊耶請罪:不是我不努力,實在是對方的精神攻擊太強大啦!
看着今天雖然剛到中午,但顯然還是一天徒勞的監視。奧索麗不由得沮喪地嘆了口氣。突然她覺得肩膀上有一隻手搭了上來,嚇得她渾身寒毛一豎,差點叫了出來。一隻好看的手輕輕地捂住她的嘴。正在她惶急無措,渾身繃得緊緊的打算往後來一記肘擊的時候,在她耳邊傳來幾乎微不可查的低語:“噓,別鬧出動靜,我是來支援拉萊耶的。”
“拉萊耶”三個字像是魔咒一樣,讓奧索麗渾身放鬆下來。剛纔的驚嚇讓她心有餘悸,這鬆了口氣,身上竟感到了一絲無力。
塔塔利嘉在他們折騰的當口,已經離開了奧索麗的視線。她着急起來,猛地掙脫了身後人的約束,從陰影裡跳了出來,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遠處塔塔利嘉的身影。她來不及查看是誰剛纔把她嚇得夠嗆,拔腿就想追上去。
“別慌,不用追,他跑不掉。”
這一次是正常的音量,是非常好聽的男聲。奧索麗沒好氣地轉身看去,只見一位白髮青年,長得英挺不凡,左側脖子上紋着紫色的紋身。奧索麗立刻認出來,這是薩雷安賢人的紋身,意味着這位青年是可信的。
當然,這讓奧索麗立刻意識到,這位青年雖然是可信的,但是顯然和自己的主人不是一條線。她立刻怒氣衝衝地懟了上去:“你是誰?爲什麼來妨礙我執行任務?放走了線索你賠嗎?”
“哎喲,冷靜!小姑娘火氣怎麼這麼大?我叫桑克瑞德,是拂曉血盟的一員,接到暗影議會的求助信之後,從阿拉米格那邊趕回來幫忙了。放心,塔塔利嘉跑不掉的。”
桑克瑞德舉起雙手,試圖讓奧索麗冷靜一點。
他沒想到的是,不報名字還好,報上名字之後,奧索麗反而更加暴跳了:“啊啊!就是你們不分青紅皁白地把我主人給驅逐了?就是你們逼得我主人不得不隱名埋姓跑到帝國那邊做臥底?”
桑克瑞德大感尷尬,他覺着和拉萊耶扯平了,這件事情就算是過去了。沒想到居然還有人還有人把這事兒拿出來說。
“呃……這件事情非常複雜,不能說是我們將拉萊耶驅逐的……嗯……總之,如果你回去問你的主人,他會給你一個合理的答覆。不管怎麼說,我是友軍啊!”
奧索麗倒也不是真的想要和桑克瑞德爭出個青紅皁白來,所以只是翻了個白眼,“哼!”的一聲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桑克瑞德立刻跟了上去。
“不~要~跟~着~我~”奧索麗一邊快步走開,一邊把每個字音拉得長長的,讓桑克瑞德好氣又好笑。
半小時之後,奧索麗和桑克瑞德打扮得像是禽獸哥哥帶着害羞的妹妹出門逛街見世面一樣,坐在市場的一角,一人捧着一杯果汁,像是看風景一樣看着來往的人流。
奧索麗雖然非常不爽桑克瑞德,但不得不承認,這位老兄在勾搭妹子上確實有他非常獨到的一手。就算奧索麗對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壞的開局下,也能不知不覺撫平奧索麗心頭的怒火和之前被驚嚇的難堪。
“實際上這個組織我們之前盯過。他們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最近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到處冒出來攪風攪雨。”桑克瑞德微笑着向路過頻頻回頭看他的少婦少女們揮手致意,每一次都引起妹子們的尖叫,然後被隨從或者朋友或者家人不顧一切地拖走。
沒人攔着,想要過來和桑克瑞德探討一下人生和理想的妹子,但是奧索麗坐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瞪着雙死魚眼,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把姑娘們嚇得只好趕緊轉身,一邊在心裡痛惜,一邊咒罵爲什麼那樣的帥哥旁邊要帶個拖油瓶的小妹。
“哎呀,別板着臉嘛,可惜了你這好相貌。”
“要你管!花花公子……怪不得現在還是單身!”
奧索麗的話已經出口就收不回去。桑克瑞德目光一閃,瞥了眼奧索麗,像是埋怨奧索麗說話太重一樣。奧索麗心頭一抖,感覺桑克瑞德的眼神有如實質,將他心頭的哀傷傳遞了過來,就像在說:是啊,你沒說錯……
“對……對不起……”
桑克瑞德意外地看着奧索麗臉色發白地道歉,趕緊說:“啊,沒關係。話說……你這是道什麼歉啊?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奧索麗趕緊搖頭:“沒什麼,不影響任務。”
桑克瑞德點點頭,突然按住奧索麗的腦袋:“噓,人來了。”
奧索麗立刻老老實實蹲着,順着桑克瑞德的目光看過去。
塔塔利嘉施施然地來到沙都的市場,買了一些當季的蔬菜和薩納蘭的本土牛羊肉,和攤子上的老闆聊了幾句,就離開了市場。
奧索麗兩隻眼珠子像是被塔塔利嘉用線牽着一樣,一刻不停地盯着塔塔利嘉:“他走了耶,我們要跟上嗎?”
桑克瑞德嘴角微微勾起,笑得超壞:“不用了,我們已經抓住了一條線。”
奧索麗趕緊扭頭再看向那個攤販,什麼都沒有發現。在奧索麗眼裡,那個攤販就是個普通的食材商人,行爲也無可挑剔,時而向蔬菜上灑點水,時而用扇子驅趕肉食上空的蚊蟲蒼蠅。
“他沒什麼問題吧?桑克瑞德,你可別玩什麼屈打成招的戲碼啊。”
桑克瑞德看了眼奧索麗,順着奧索麗的目光往前一看,不由得笑起來:“你看錯啦,是旁邊那個攤位!”
“旁邊的攤位?”
奧索麗感覺遇見了盲點,誰知道塔塔利嘉還有這麼一手,玩了個聲東擊西。
食材店旁邊是一個賣布的攤子。之前桑克瑞德沒有提醒,奧索麗還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現在一看就疑點重重了。布匹要乾淨,要養護,有些檔次稍微高點的布匹不能長時間陽光曝曬,否則可能會變色。
然而這個賣布的攤子根本沒做太多的防護措施。不僅如此,您旁邊是個賣肉賣菜的攤子好嗎?肉上的油和血,菜上的泥土,怎麼保證不濺到你布料上來的?
奧索麗吃驚地看了那個布料販子半天,才小聲說:“天吶,我爲什麼會看漏了這麼一個明顯的線索?”
桑克瑞德揉揉她的腦袋:“因爲你的注意力全部在塔塔利嘉身上呀。你盯着塔塔利嘉和他正在對話的人,但是他其實同時在和第三個人交流。這是你沒看到的地方。而且這個塔塔利嘉顯然已經非常熟練了,他和第三人甚至第四人同時交流的時候,動作簡直流暢得像是藝術……”
奧索麗翻了個白眼,學着桑克瑞德的語調:“藝噫術……”
桑克瑞德被噎得好幾秒沒說話:“好吧好吧,看起來你是不打算聽聽他們到底說了些啥了。”
這個奧索麗非常感興趣,抓住桑克瑞德的衣襬搖來搖去:“要聽要聽,快告訴我!”
“好啊好啊,叫我一聲桑克瑞德大哥哥,我就告訴你~”
“桑克瑞德大變態!你說不說吧!”
“……”
森都,一隻戴着夾鼻眼鏡的拉拉肥收到一封信,他展開讀了讀,點點頭。
阿拉米格,紅衣女士正在辦公室裡和一羣人暢談理想,一位傳令兵敲門進來,向她輕聲彙報。她驚喜地擡起頭,雙眼像寶石一般璀璨。
烏爾達哈,娜娜莫女王正在批閱文件。她若有所覺,擡頭看向窗外,下午的陽光將沙都的一切染上一層金色,看起來如此輝煌大氣。
而這個時間點上的拉萊耶,正在舉着拳頭喊:“一腳踢開!”
他一點都不知道,他所憂心忡忡而又看不清楚的前路上,早已經有人在等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