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湖鎮，卻發生了一件他心裡今年以來隱隱不安藏着的事情。洋湖大隊最大的石場，楊書記在公路邊上開的鳳凰石場在五月二號早上跟往常一樣，工人們吃過早飯早早來到石場，點炮的工人點炮炸開了一大片山石，工人們就開始開採石料，運到路邊平地上的碎石機裡面進行碎料，打磨成工地上需要的片石。
中午的午飯，爲了節省時間，多加工些片石，楊書記免費提供一餐，工人們都在石場用餐。太陽明晃晃的照在當頭上，沒見有啥異樣，可是後來在場的工人們都說那是大夥都沒發覺，其實出大事的徵象已經顯現出來，頭頂上的太陽不像平日裡的那樣寡白而是發了一陣的紅光，血紅紅的滲人。
吃過午飯的工人們就在石場的邊上稍作休息會，接着就要開工。負責點炮的人不知道下面的工人會有人到石場已經挖開的一邊山跟前來。炸藥在山那邊的腰中間炸起來，山石飛舞，受到震動的山石跟着就刷刷落下來。巧不巧，吃過飯，有便意的楊老大，就是楊道德的大兒子在人前不好方便，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來解決。
一場尿還沒有方便完，隨着炸藥的響聲，這邊山壁的石頭被震得滾下來。幾塊大石頭一下砸中站在山壁下面的楊老大頭上，一下就把個活生生的人腦袋給砸開了花，人就軟了，給埋在石頭下面，血水很快流了一地。
石場立刻亂了。愣了一陣的工人們救人的救人，叫人的叫人，但是，楊老大眼看是活不成了，腦漿都給砸出來了，一口氣也只有出的沒進的。這會的工人們才覺得原來賺錢的石場不是個金餑餑，也是要人命的地方，都遠離了出事的石場打石頭的陡壁下，在一方空地上才放下楊老大，一時大夥都在議論這裡做事會不會有危險。
楊道德夫妻是最早趕到現場，夫妻二人看着兒子成了這幅模樣，心裡的痛苦不用提了，老實人只會痛哭連天。楊書記是第二個來的，見了這個模樣，吩咐工人們要把楊老大拉走，說是天熱耐不住這樣放，得抓緊時間掩埋。這一點，痛哭中的楊道德夫妻沒說啥，旁人更不好說啥，即使不妥當也只會把話擱在肚子裡。
幾個人正要把楊老大擡上車拖走，來鳳鄉的家人趕了來，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大幫子人，有楊老大的老婆以及家裡人，還有這一家人的房下近支，老的少的不少。一見要把人擡上車，來人立即罵楊書記“缺德”
，死者家裡人都沒來就想這樣不聲不響的給打發了。女人想都沒想就奔過去大罵楊書記，要賠人來。
楊書記不該這時候還是一貫的霸道，說儂個娘們懂得個吊事？這石場裡面不是儂們撒野的地方。要說楊書記在楊家莊，兄弟幾個也確實是夠資格橫着走路，從來沒有別人惹這楊家幾個人，只有兄弟幾個想惹着別人的事情。現在不是在楊家莊，也不是在北湖鎮，是來鳳鄉來的人，大概還沒聽說過這號人，一聽這話，一夥人就不樂意了，你石場裡死了人，還敢這般硬扎，不把人放在眼裡不是？
幾個年輕小夥子就火氣騰騰的走上前一把抓住五十多歲的楊書記喝問：“說誰呢？啊？這事儂不好好的給楊老大一家人交代，叫儂個狗日的走不出來鳳鄉。”
楊書記甩甩，沒甩開，叫嚷：“咋的，咋的啦？想打架是不是？還想不想處理事情了？”
幾個年輕人吼道：“處理事情要處理，先讓儂這個龜兒子明白一個理。”說着就是一巴掌扇到了楊書記那張光滑的臉上，立馬面上起了五個指頭的紅痕，慢着就腫了起來，楊書記瞪眼怒罵：“儂個孫子，給老子記着。”話沒罵完另一邊臉上又挨着了一個更響亮的巴掌，兩個巴掌下來，想說話的楊書記都說不成，只能捧着雙臉呲牙咧嘴的難受。
旁邊的人看見這樣下去不是個事，便兩下里拉開，說今兒這事不是靠拳頭能夠解決得了的，得雙方坐下來商量，都消消氣，打是解決不了事情的。女人哭着，沒說話，女人父親提出要賠償二十萬，一條人命，不要楊書記坐牢夠可以的了，老大在家裡可是頂樑柱，沒了，叫兩個細娃娃誰來養活。
正難受着的楊書記顧不得嘴疼，使勁張開叫，也只是團近的幾個人聽見：“不行，二十萬！這是獅子大開口，當俺是有肉的豬頭使勁宰！”
幾個年輕人瞪着眼，喝道：“咋了，二十萬一條人命，儂還不同意？是不是又想找抽了？”
邊上的人拉開說：“這事得好好商量，別動不動喊打的。”有人拉住不服氣的楊書記，說：“這時候，不是儂楊場長髮火的時候，在這裡也講不出個道理，得回家去。”楊書記一想，是這個理，在這裡自己人單勢孤只有任人家欺負的份，沒自己說話的份，便說自己到石場來也是急匆匆的，沒準備，而且這錢不是個小數目，石場不是自己一個人開的，得
回去商量。
女人父親一口咬定得要二十萬才能解決問題，不然沒得半點商量。這場合楊書記見不是強硬的時候，只得答應自己回家想法子。楊書記想口說無據，暫時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說，不想人家已經看準了這種意圖，不讓當事人離開了，口口聲聲說口說無憑得立個字據才行，這錢也得議定啥時候給，不能夠叫人家孤兒寡母的不過日子。
這時候的楊書記，應該叫楊場長是悔青了腸子，千不該萬不該的急急火火跑過來尋死，就是要來也得做好準備呀，石場裡的人雖說大部分是楊家莊的，可是這事人命關天，又同是工人，是不會站自己一邊說話，打虎還得親兄弟，要在楊家莊自己一呼喊就有一幫人，還怕這些人，但要立字據，這是打死自己也不會立的，那不是要拿二十萬給人家嗎？二十萬，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賺沒賺到二十萬，更別說賬上沒這麼多錢。
楊書記遲遲艾艾的拖着不答應，可楊老大家裡來的一幫人可不是吃素的，寫好了字據，*着楊書記簽了字，那情形楊書記是要多冤有多冤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這哪裡是商量，分明是仗勢*人簽訂不平等條約。簽了字，楊書記才放回了家，心裡是越想越有氣，二十萬，門都沒有。
這吃的虧討回來是不可能的，楊家兄弟再厲害也不可能打到人家來鳳鄉去，那就自己等人家上門再說。工地上，楊書記自己不再去，叫了個本家侄子看着，自己就呆在家裡。說好的第二天湊錢過去給人家，那是黃鼠狼吃脹了——盡放屁。
等到日上三竿還沒見楊書記的人影，都明白人家是食言了。這一下，連從縣裡趕回來的楊家四兄弟心裡都不理解了，明明是你自己定下的字據，現在又不想認了，這不是讓大哥白死了？天底下還有這種沒良心的事情。一夥人就手裡拿着棍棒趕往楊書記家。鄉下人解決事端有時候很容易，拳頭裡面出真理，像楊書記這樣強橫出了名的人家更是需要這般。
躲在家裡等人家上門的楊書記得信，一時傻了眼，自己兄弟是多，可比起人家還是吃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馬上做了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溜之大吉。見不到正主的一夥人沒地發氣，一不做二不休，帶來的棍棒把楊書記窗明几淨的新房子給打了個滿地碎片，並且告誡留在家裡的楊書記老婆，如果楊書記再不出面給錢，就會把楊老大擡到這屋裡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