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柳芳菲領悟到了核心的東西,張文華微微的點了點頭,原本他並不準備說話的,因爲這是高建彬親自爲繼任者出的考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再說的有點多了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兩人的關係雖然密切,他也不想給高建彬造成誤會和壓力,以爲他要藉着海州的人事安排任用私人,或者說要把海州市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抓在手裡以期獲得那裡的資源。他的決定是有着某種佈局安排的,到了他這樣的位置,任何的動作都不會是無的放矢,那樣就侮辱了一位省委常委的智商。他擔心的是高建彬還年輕,不能夠正確的領會他的意圖,那豈不成了畫蛇添足了嗎?
海州市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不但在海州經濟發展中的位置非常重要,就是對於南江省也可以說是舉足輕重的。高建彬的目的很明確,他不需要一個聽話的應聲蟲,而是有着獨立思想和戰略規劃的人,把他的思路和長遠規劃嚴格的貫徹下去。
張文華對於這一點感到非常的欣賞,這是最成熟的做法,他同意柳芳菲去競爭這個管委會主任的職務,本身就已經影響到了高建彬的態度,要不然他也不會出這樣的考題,既是對柳芳菲的考驗也是善意的提醒。當然,張文華之所以允許在家裡讓柳芳菲私下談論這個問題,作爲高建彬來說,不能不做出某種程度上的支持。
其實他還是有些小看高建彬了,對於有着知遇之恩而且亦父亦友的他,高建彬有着不同尋常的信任,他絲毫不懷疑張文華做出的決定有着足夠的理由,京都張家的嫡系子弟,還不會把一個國家級的經濟技術開發區看在眼裡。反過來說,張文華是隨時都會離開南江省的,這個時候安插進去人做領導,某種意義上說。反倒是要給他建立海州的班底而做出的安排。
逐漸成熟的他,已經能夠從更高的高度看待問題了,所以,柳芳菲一和他說到要競爭這個職務。他已經明白這位老領導的苦心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高建彬怎麼可能會有逆反心理呢?這就像是父母面對自己的孩子,永遠都是長不大的需要呵護的,是一個道理。
張文華想了想還是說道:“你說的不錯,這就是你要競爭海州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所要面臨的問題,所以你要知道,建彬對管委會的規劃思路是深得省委省政府所肯定。他的理論是有着事實作爲依據的,從他接任主任的位置到現在纔多長的時間,那裡的變化可以說是翻天覆地。招商引資工作就不需要說了,他的成績是全國的經濟開發區管委會都沒有人可以超越的,至少在他之前沒有人做到。海州經濟技術開發區,已經成爲了外來投資企業的投資中心區域,這對南江省的經濟發展是有着不可替代的正面促進作用。”
看了看柳芳菲他又說道:“因爲以上的諸多因素吧,省委省政府不會讓任何人破壞這樣的局面。那樣的結果是誰都承受不起的。吳春楊副總理在全國的招商引資會議上,多次點名表揚海州而且給予了充分的肯定,這是對省政府工作的嘉許。也是一種沉甸甸的壓力!別的位置用點沒有能力的幹部,雖然開拓不足但也能做到中規中矩,可是這個地方是行不通的,這次想競爭這個職務的省委領導幹部們,提出來的人選,都是年輕領導幹部中的佼佼者,所以現實很激烈也很殘酷。你這次能夠獲得建彬的當面提示,已經是有了別人沒有的優勢,你要記住一點,一切以建彬爲核心。嚴格的遵循他的思路和規劃,能不能想明白,就看你自己了。”
紀鵬羽傻乎乎的在一邊聽着,心裡面對新領導的敬仰,真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先姑且不論張文華那驚人的深厚背景。就是省委常委的位置,能夠這樣的稱讚一個幹部,也是非常難得了。他又不是傻子,張文華的意思非常清楚,就是要求柳芳菲到海州以後,不要動別的什麼念頭,成爲高建彬的人是唯一的選擇。也就是說,高建彬雖然離開了那裡,但是短時間內他還是控制那裡的發展命脈,如果是和他之間有什麼不和諧,估計在那個地方根本就站不住腳,省委省政府的領導們會很快就拿掉他,想去的人的有的是。
紀昌國語重心長的對兒子說道:“你到老龍灣高新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任職,這是你天大的機遇,能夠跟在建彬同志的身邊,你會學習到很多的知識和經驗。這也是很多的年輕幹部夢寐以求的,你自己要好好的把握。我對你的要求很簡單,也是要時刻的聽從領導的指示,把心思用在工作上面,不要去攙和那些派系的鬥爭,那對你沒有什麼好處。你所處的位置看起來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可是有着建彬同志,這個高新區管委會就會在很短的時間裡,成爲南江省各方爭奪的焦點,他現在不僅僅是屬於海州市,更多的還是爲南江省做出了重大的貢獻。”
徐長健很快的就給高建彬打來了電話,紀鵬羽的組織關係已經順利的轉到了海州市,高建彬笑着對他說:“徐部長,等我明天回海州請大傢俬下里好好的聚一聚,到時候我安排好地方就給你打電話,屆時徐部長可不要說沒有時間啊。”
對於他的邀請徐部長還是非常樂意接受的,他也笑着回答說:“郭書記已經說了,等你回來以後我們市委的全體常委,將爲你接風洗塵。這當然都是表面的文章,我可是把老弟你私下裡的邀請看的更重要一些,有些事情我也想着和老弟你多溝通,現在關於省裡的動向,大家都是有着不同的說法和猜測,真要是省裡面有大動作,我們還是要多多的協助合作的。”
能夠當上組織部長的人,對於人事方面的關注程度自然要敏感一些,往往省裡面的領導出現調整,會刺激到下面地市很多領導幹部的神經,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等到那對父子吃完飯走後。張文華就和高建彬來到自己的書房裡,嚴肅的說道:“我平時的時候從來都不會要求你有自己的班底,就是擔心你把思想引入誤區,今天我還是要重申一下。要想獲得組織上的器重,靠的是爲國爲民的赤誠之心,而不是靠着那些陰謀詭計,那隻能是得逞一時,不可能讓你的人生都變得一帆風順。我們的國家是一黨專政,對於高層領導的選拔遠遠要比那些西方國家縝密的多,如果把那些只會搞鬥爭的人提拔上來。那對國家和人民的危害不是一般的大。”
拿起桌子上的煙遞給了高建彬一支,他繼續說道:“這麼大的政黨要想凡事都能做的完美無缺,那是純粹的瞎話,免不了會有一些投機取巧的幹部出現,表面上看起來也能夠風光一段時間,可這樣的人只是個別現象。我們國家的社會監督機制和法制,還遠遠做不到西方那麼的完善健全,這還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和適應的階段。幹部隊伍中的派系現象那是由來已久。有個相對關係比較緊密的私人圈子,那也無可厚非,人也是有親疏遠近之分的。這屬於人的一種本能和天性,關鍵就在於你這個圈子的性質是什麼,纔是最爲重要的。這樣的路一旦走歪了,你想要在官場上有特別的機遇,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高建彬老老實實的聽着,他也知道這樣的機會很難得,張文華現在已經很少這樣的教導他了。道理他不是不懂,但他明白,張文華之所以把這樣的話重複說出來,就是出於對他的關愛。是擔心他位置高了以後會走入歧途。
高建彬說道:“張書記,我清楚您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都說派系爭鬥誤國誤民,這當然是說的某些現象,我自己從來都沒有刻意的去建立過什麼班底。不論是流星橋鎮也好還是東部新區也好,但現在我已經發現,有些事情並不是以我的意志爲轉移的,這兩個地區的很多領導幹部,都已經打上了我的印記,不建派系但派系已經自成,我的心裡也是有些不安呢!”
張文華笑着說道:“你用的那些幹部總體上來說還是合適的,流星橋鎮和東部新區的發展也驗證了你用人的正確,所以也不用爲這個事情感到不安。你的出發點都是好的,用自己熟悉的領導幹部也是爲了更好的爲地區人民謀福利,並沒有從中結黨營私打擊擠壓別的同志。對於你的這些行爲,不是說沒有人上告,而且告你狀的還不在少數,但都被金書記、丁書記和石宣部長等人給駁回了。據我所知,紀委也曾經派調查組進行過暗訪,你就沒有想過,組織上難道就不會對你進行考察,就把那麼重要的兩個區域,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心交給你獨斷?你到管委會之後告你的人更多,你不也是好端端的走過來了?”
高建彬真的有些冒汗了,他對於省裡的一些舉動根本不清楚,渠道擺在那裡呢!總不能爲了這樣的事情,金國林或者石宣就給他通風吧?要不是張文華說起來,他還真是不知道紀委曾經給他派過調查組,真要是自己持身不端正,早就被紀委請去喝茶了。現在想起來,有這麼多的省委領導對自己的支持信任和愛護,是多麼幸運的事情!
張文華又說道:“現在有些領導同志心思用的不是地方,整天想着的不是怎麼開展工作,而是省委領導的變化,你可不要犯這樣的錯誤,那樣對你是沒有什麼好處的。”高建彬說道:“我知道了張書記,向金書記做彙報的時候,他也提醒了我這一點,要我擺正自己的心態,不要攙和那些工作以外的事情。”
等到高建彬要走的時候,他也叮囑說道:“現在你是市委常委,做起事情來和以前要有所不同,該支持的就支持,該抵制的也要抵制,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在這樣的位置上就要發揮你一票的能力,以前你是一把手可能遇到的爭執相對少,你要想辦法把你的作用發揮到最大,不要小看這一票的價值,有的時候會出現意想不到的結果。把心思多用到民生建設上。爲海州的經濟發展多做點工作,特別是擴大海州的在國內和國際的影響力,這些你的能力完全辦得到,而且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只要你的用心是爲了國家和人民,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困難也只是暫時的。”
最後他說道:“大膽的去開展工作,不要像那些老油條一樣的圓滑,也不要像是牆頭草左搖右擺。你要讓支持你的幹部和人民羣衆看到希望,這是很重要的。有了這樣的後盾,什麼風浪都可以安然的度過。民心所向可是組織考覈幹部的最高標準。至於妥協是常委會常有的事情,但那也要看是不是符合黨和人民的利益,是不是符合自己的處事原則,和你交個底,就算是金書記和石宣部長等人走了,甚至於我也調走了,憑着張家的能力想保住你還是沒有問題的!”
最後的話纔是這次談話的關鍵,高建彬非常需要這樣的明確表態。京都張家在高層的紅色家族裡面不是最顯眼的,但是由於張文華在太子黨的影響力實在太大,這樣的小圈子一旦能量全部爆發出來。是非常恐怖的,他有這樣的資格說出剛纔的話來。高建彬所有的京都關係,都是建立在張文華的基礎上,這是毋庸置疑的。
雖然現在像是王湘民和李盛華對他都格外的看重,已經脫離了張文華的影響,可是歸根結底沒有張文華也就沒有他的今天。最終的起點就是來源於張文華對他的扶持,他才能做出這樣的成績來,要不然他的道路也許走到現在,只是個縣裡的科級幹部而已。
李榕接到他的電話後格外的高興,趁着臺裡沒有什麼工作。就和陳潔柔、宋湘語一起請假提前回家了。作爲電視臺的節目主持人,她的消息渠道來源很多很廣,前幾天的輿論對高建彬很不利,她們三個還爲自己的男人擔心了好久,擔心他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
作爲南江省電視臺的四大臺柱子中的三個人一起請假,領導根本都不需要考慮。直接就批准了,這四個女孩子可是頂樑柱,不說別的省級電視臺,就是央視都向她們屢次伸出橄欖枝,領導層一直都在擔心她們會接受,那樣的損失是難以估量的。高建彬正在院子門前散步,手裡點着一支香菸,東西就放在了門口,他正在考慮剛纔張文華說的那些話。
儘管他非常反感那種勾心鬥角的事情,可是身在局中卻沒有辦法改變這樣的情況。
張文華說了,紀委曾經專門爲他派了工作組到流星橋鎮和東部新區進行暗訪,可見不遭人妒是庸才,對手是無處不在的,告狀都能告的紀委都重視起來,那分量就不是一般的重了。他在分析這些年走過的路,他很少出手做人事方面的調整,最主要的還是來源於流星橋鎮的鬥爭,突然他的腦子裡跳出了一個名字,就是曾經的淳江縣代理縣長孫雪麗。高建彬感覺自己已經淡忘了她,可是隨着張文華的提醒,這個影子又慢慢的浮現出了腦海。還有就是程雨嘉、魏永等那批,被市委進行嚴厲處罰實施雙規的幹部,和已經遭到調整的原市委常委們。
方誌海、萬國振等這些重要的市委領導,都是因爲他的緣故,或者調到省裡面掛起來,或者提前退居二線到某個部門的工會養老,仔細算算這股力量也是很強大的。正是由於那次的事情,把整個海州市委的領導層做了翻天覆地的大換血,起因當然是要算到他的頭上,這些人能夠當上市委常委,那個省裡面沒有自己的關係,那個又是好惹的?高建彬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自己想要順利的競選海州市的副市長,也許並不那麼容易,中間很可能會出現變數。
和三個女孩子回到家裡,宋湘語就問道:“建彬,你這次來省城是不是有什麼變動?前幾天報社的朋友曾經給我打過電話,說你被人給盯住了,到現在網絡上面那些羣衆還在吵得熱火朝天,支持你的雖然多,但不同的聲音也不少,我還在替你擔心呢!”高建彬此刻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說道:“是啊,我的海州市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的職務被免掉了,有人在省委告我的狀,說是我中飽私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