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雙臨城市的街道上行進,停停走走。
這是一種奇特的心境,屈身車內,側臉望着窗外陌生的城市,街道和櫥窗的繁華彷彿離自己很遠。而此時,回頭看看車內近在眼前的熟識人,好像諾大的世界驟然變成了一個只能容下兩個人的小盒子。
劉海燕突然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坐在後排座上的她咬着嘴脣,偷偷看了看潘寶山,她知道不應該看,便慢慢閉上了眼睛。
潘寶山正兩手把着方向盤,全神貫注地開着車子。他有點緊張,雙臨對他來說並不怎麼熟悉,何況這次是自己驅車上路,更有些不適應。好在有車載導航指引,頓頓挫挫也算是比較順利地來到了高速入口。
“嗚嗷!”潘寶山大功告成似地一聳兩肩,“這下好了,高速迷不了途,大不了走點冤枉路就是。”
說話間,潘寶山張開嘴巴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在市內開車高度緊張了一陣,比較耗神,此時潘寶山又疲態了。
“這麼快就打哈欠了?”劉海燕道,“趁着還沒進高速,要不要靠路邊歇一歇?”
“一時半會還行,開一段再說,到服務區休息更好,還可以喝口水上個廁所。”潘寶山回過頭對劉海燕笑笑,爾後穩步啓動車子,駛進高速入口。
潘寶山開得不快,時速一百公里的樣子。
高速路上,四十至五十公里左右便設有服務區,潘寶山連過兩個,倦意就陣陣襲來。
“小潘,前面的服務區歇歇吧。”一直注視着潘寶山狀態的劉海燕說。
“哦,好啊。”潘寶山有些木然地答着。
“這天怎麼回事,陰沉沉的。”劉海燕看着車窗外,尋着由頭找話說,藉以刺激潘寶山的精神頭。
“還真是,冬季裡這種天氣確實少見。”潘寶山看着前方的天空,“難不成還要下雨?”
“冬雨?”劉海燕道,“真的是很少見啊,尤其是這般大雨欲來的架勢。”
說話間,光線又暗了不少。
潘寶山打開了車燈,“看來到前面的服務區是該停下了,別呆會真的下起雨來,雨天開車我沒把握,還是小心點好。”
“嗯。”劉海燕道,“剛好你也休息下。”
二十分鐘後,車子駛進了服務區。
高速運行後停下,車子不急着熄火。潘寶山拿了茶杯先下來,去了趟廁所,灌了杯水,便返回到車裡,換劉海燕出來活動下。
劉海燕不願意出去,“剛纔下來了一小會,挺冷的,車裡空調開得高,一時還不適應。”
“是啊,溫差有點大。”
“小潘,你到後座躺一會。”劉海燕說着推開車門下來,來到副駕駛位置上坐下。
“用不着躺,坐一會就行。”潘寶山靠在駕駛座背上,歪頭看着並肩而坐的劉海燕,心頭一陣抖動。
窗外的天空,黑雲越來越厚。
潘寶山把車窗開了個縫,點了支菸。
沉默。
“你還是到後面睡會兒吧。”劉海燕又說。
“看來你對車子瞭解得很少啊,並不善於用它的長處。”潘寶山笑着按動按鈕,座椅靠背緩緩地倒了下去,“你也放倒吧,咱倆一起睡會。”
“我,我不累。”劉海燕恍然間一搖頭,“你睡吧。”
“在我眼裡你似乎一直是這樣,在你身上看不到女人的那種軟弱,甚至是柔弱。”潘寶山仰着身子,吞了口煙,道:“好像你就是臺不知疲倦、沒有感情的機器,我沒見到你哈氣連天的時候,也沒見到你耍小脾氣的時候,更沒見到你落淚的時候。如果硬要說你是女人,那我覺得你就像是油畫裡的女人,縱使我手執畫筆,也揣摩不透你的心思。”
“你。”劉海燕搖着頭笑了,“那是你不瞭解我,而且也沒必要了解。”
“說到了解,其實我也還算是瞭解你吧,只是我沒有勇氣面對我所瞭解的那個你。”
“爲什麼?”
“因爲我沒法保持鎮定。”潘寶山做起身子,朝窗外彈了彈菸灰,“其實每個人都起碼有一個可以把自己當成孩子的人,哪怕是再成熟穩重、堅強冷峻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尤其是看起來事業特別成功的女人,其實更需要一個肩膀,即使它不寬厚,但總可以依靠,可以用來捶打、撒嬌。”
“是的,每個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劉海燕道,“我也一樣,只是都把脆弱放在了夢裡。”
“那不是脆弱,而是真性情的自然釋放,那會讓人感覺自己更加真實而立體地存在着,不是一個枯燥的平面。”潘寶山道,“尤其是兩性世界,關懷與被關懷,都能感受到一種溫暖的感動,或者說是一種活着的意義。”
“多少年了,我沒有過那種感覺。”劉海燕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猶豫了一下,道:“我還記得當初你從夾林來富祥農業局任副局長的時候,剛住家裡不久,有天晚上我喝多了,你給我熱了一杯牛奶,也許是在酒勁的興奮頭上吧,當時我挺感動。”
“哦,我也記得,那次是和富祥交通局的人喝酒,想借村村通工程爲現代農業示範區修路的。當天晚上你是趕了第二個場子,說到底也是爲了我的工作。”潘寶山道,“如果拋開其他一切,我挺懷念那段和你獨居的時光,到現在很多東西讓我還很享受,那種感覺非常特別。當然,我儘量不去回憶,因爲在心理上我怕道德的譴責。其實現在我說這些,苗頭已經不對了,但覺得有必要說一說,這起碼能讓你知道,你渾身上下還源源不斷地散發着魅力,你應該擁有你所該擁有的。”
“別說了。”劉海燕一仰頭,輕輕搖了搖,抿着嘴脣,“小潘,你別說了。”
潘寶山歪頭看過去,一時間好像又回到了爲劉海燕熱牛奶的那天晚上。
趁着昏暗的光線,大着膽子的潘寶山忍不住伸出胳膊,由輕變重地握住劉海燕的手,柔和而溫熱。
“劉海燕。”潘寶山輕輕地喚了一聲。
劉海燕的身體在一瞬間顫動着緊縮起來,但很快就又慢慢地舒鬆開了,而與此同時,被潘寶山握住的手,卻持續迴應出了力度。她的手,攥住了潘寶山的手指,小心翼翼而又帶着隱隱約約的大膽。
潘寶山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很肯定,或許就在幾秒鐘之後,便會將劉海燕摟在懷裡。
“就這樣吧。”突然間,劉海燕開始慢慢鬆手,微微退縮,“就這樣吧,精神的慰藉,已經足夠。”
極爲短暫而微妙時光!
潘寶山可不想鬆手,他感到劉海燕的身體在輕微地發抖,“海燕,我想在某個時候,能再爲你熱上一杯牛奶。”
“別,別這麼叫我。”此時的劉海燕,像個膽怯的姑娘。
羊一旦露出本性,狼會變得更兇狠。
劉海燕的模樣讓潘寶山實在消受不了,他鬆開了她的手,擡起右臂猛一把攬住她的脖子,直接將她的上身扳過來,幾乎在同時,他自己也探着身子湊了上去。
四脣準確相貼。
劉海燕的身子徹底僵住了,她本能地伸出兩隻手,抵在潘寶山的身上推着。
然而這力度,確實算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掙扎,更何況,潘寶山根本就不管那些,他只是用嘴壓住劉海燕的嘴,慢慢轉動着腦袋,以滑熱之舌尖,並不艱難地撬開了她的雙脣及齒。
劉海燕的大腦一片空白,瞬間像個木偶一樣由着潘寶山做動作。
此時的潘寶山膨脹到了極限,他有些急不可耐地伸開左手,按在劉海燕胸前。
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潘寶山仍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彈力傳來,他忍不住將勾進了劉海燕的腰身裡。
激情交錯,血脈噴張。
觸動即爆發。
然而,瞬間一道強烈的光亮,透過車窗玻璃穿了進來。
潘寶山和劉海燕似閉非閉的眼睛頓時被閃了一下,兩人驚慌地擡起頭來,視覺中還有瞬間延時的白光,但迅即又是一片昏暗。
“閃電?”
“閃電?”
短短兩秒鐘時間,“轟”地一聲巨響緊接着炸開,震得車身都有點搖晃。
好一個冬雷。
“閃電!”
“是啊,是閃電!”
潘寶山顯然受到了驚嚇,不是照相機的閃光燈,萬幸。
“坐好,坐好了吧。”劉海燕推着潘寶山回正到座位上,之後順手拉了拉自己腰間的衣襬,道:“好大的一個雷。”
“是很大。”潘寶山也擡起了手,拉了拉領帶,長長地鬆了口氣,“這冬天下雨,怎麼還有響雷呢。”
接下來一陣,又是沉默。
“聊點別的吧。”劉海燕怕潘寶山在沉默中再次爆發,而她心理和生理上的意志,幾乎已被完全摧垮,再也經不起任何進攻,哪怕是一根小拇指的力量。
“嗯。”潘寶山的激火好像也被響雷給震滅了,他點點頭,“聊什麼呢?”
“聊你和別的女人。”
“啊?!”潘寶山着實吃驚不小。
“其實我就想問你了。”
“問什麼?”潘寶山道,“我和誰啊?”
“江楠。”劉海燕很平靜,“你對她,就是像剛纔對我那麼強勢開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