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夏想沒有離開秦唐之前,付先鋒就打電話說要見面,後面卻一直沒有了音信,夏想也就沒有再問此事,假裝忘了。
因爲他知道,付先鋒遲早會再次主動現身。
果然,事隔一個多月之後,似乎沉寂了太久的付先鋒,終於露面了。
在黨校學習了一個月,夏想也確實靜了心,而且也學習了少理論知識,對於下一步的去向,反倒不再有多餘的擔心了,反正自有人會盡心爲他安排,不管是吳老爺子,還是總書記,甚至是總理對他再次興趣大增,都說明他的下一步不是沒有位置可去,而是不好確定。
對於各方的爭相拉攏,夏想感覺到的不是受寵若驚,而是心中壓力頗大,因爲站隊就意味着和另一方決裂,就意味着樹敵。
但顯然,站隊又是必須的一步,至少在他邁入正部級之時,不但要在口頭上表了決心,還必須拿出實際行動來表明立場。到時,就沒有左右逢源的可能了。
付先鋒此來,想必也是爲了他的去向。
放學後,夏想如約來到天上居酒樓,和付先鋒握手寒喧,然後入座。
沒有外人,就他和付先鋒兩人,都是老朋友了,自然不用太多的客套,付先鋒就自作主張點了飯菜,然後開門見山地說道:“現在的京城,金秋十月,正是豐收的季節,夏想,你的前程,是不是也該定下了?”
夏想只能抱以一笑:“我的黨的一塊磚……”
“哈哈……”付先鋒哈哈一笑,“說得多委屈一樣,你就不要得了便宜又賣乖了,別人是沒地方去,你是好地方太多了,挑花眼了。”
夏想可不是挑花眼了,而是沒人給他挑選的權力。要讓他決定的話,去吉江省擔任省委組織部長是最佳的選擇,但又沒有可能,因爲吉江省委書記是宋朝度,以他和宋朝度的密切關係,中央肯定不會讓他擔任省委組織部長。
省委組織部長如果是省委書記的嫡系,兩人聯合,差不多將一省的人事完全一手掌握,中央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去吉江省擔任省委秘書長,倒也不錯。
或者說,去黑遼省擔任省委組織部長也可以,他和古秋實的關係不遠不近,既有共同語言,又不能算是嫡系。
但究竟何去何從,恐怕現在還沒有定論出來,因爲他還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聽說章市長在章程的日子,過得很不舒坦?”付先鋒輕輕地譏笑一聲,“人啊,太自作聰明瞭總歸不好,章國偉這個人,好大喜功,自吹自擂,很是讓人厭煩。”
夏想只是淡淡一笑,沒接付先鋒的話:“先先最近還好?芬達奇服裝廠的效益還不錯,付主任果然眼光高遠。”
章國偉去了章程之後,確實很憋屈,被一個比他還小上幾歲的市委書記壓制得擡不起頭,也是因爲他在章程沒有一點根基,而市委書記先後在章程擔任常務副市長、市長,直到市委書記,有些年頭了,上上下下全是書記的人。
一個外來戶,又是副手,怎麼能撼動根深蒂固的一把手的權威?章國偉算是體會到了處處受制的難受,工作難以開展,他的話出不了市委大院,下面的人對他陽奉陰違,他在章程市被市委書記和常務副市長的聯手,給架空了!
當年在秦唐叱吒風雲說一不二的章大市長,換了一個地方,就成了虎落平陽,心中鬱積難安,很快就消瘦了下去,形象不再偉光正了,人也顯得蒼老了許多。
章國偉的現狀,夏想多少了解一點,並未刻意去打聽,更沒有幸災樂禍,而且說實話,他也猜到了章國偉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章國偉是一條蛇,地頭蛇,離開了秦唐就成了無源之水,他不是遇風化雨的龍。
付先鋒也有意思,還一直留心章國偉的現狀,並且拿來當成笑談,夏想纔不會只認爲付先鋒只是爲了取笑章國偉,他是大有用意。
顯然,付先鋒再提章國偉,是想讓他記住他的人情。
付先鋒見夏想不接章國偉的話題,也沒勉強,笑了一笑,說了幾句付先先。
付先先的情況,夏想也很清楚,因爲付先先和他之間聯繫不斷,經常和他彙報她的一舉一動。之所以一提,不過是爲了岔開話題的需要。
說了一會兒閒話——閒話不管是正式場合還是私人會面,都無比重要,沒有閒話,上來就談正事,缺少必要的烘托,會顯得很突兀並且沒有氣氛——夏想就搶先點了題:“付主任也該動動地方了,是不是中央要給您加擔子了?”
付先鋒含蓄地笑了:“在部委久了,就想到地方上歷練一下,也好多點資歷。不過怎麼說呢,事情還是比較棘手。”
棘手就對了,部委的人都想到地方去,藉機大步前進,但地方上位置也有限,而且地方上未必就歡迎部委的人下來,所以,上面有阻力,下面有置疑,尤其是以付先鋒現在的級別,要是下去,肯定要提正部了。
正部的話,不是省委書記就是省長,省長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但省長一共纔多少個?付家再有實力,也不是想拿下一個省長的寶座就能拿到下的。
夏想還是試探着問了一句:“付主任也該扶正了?”
“誰不盼着扶正?”付先鋒今天此來,也是要和夏想交流一下下一步的動向,所以也不避諱他的真實想法,“想歸想,難度還是很大。當然了,有難度也是好事,總要有競爭才能體會到勝利的喜悅。夏想,打個比方,如果以後我們一起共事的話,可要摒棄前嫌,攜手向前。”
付先鋒話裡話外隱含的信息非常豐富,也讓夏想一時摸不到頭腦,難道付家在暗中的運作和吳家的步伐並不一致?
很有可能!
早在付先鋒出手整治章國偉之時,夏想就知道付先鋒的好處不好拿,代價很高,而且還是高利貸,必然要加倍償還。但他總不能直接開口不讓付先鋒整治章國偉,因爲付先鋒什麼都沒有明說。
現在也是,雖然又含蓄地提了一提章國偉的處境,其實還是有意在點醒他,不要忘了付家在章國偉的事情上,幫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忙。
即使是對他來說並不需要的禮物,但付先鋒強行送上了門,他也只能默認了,既不能明確拒絕,又不能順勢接下,只好放置一邊,相機行事了。
“當然了,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一往無前總比瞻前顧後要好。”夏想就籠統地接了一句,“如果有機會和付主任共事,也很讓人期待。”
“但願有機會,哈哈。”付先鋒似乎很開心,和夏想碰了杯,“幹,感情深,一口悶。”
難得付先鋒也有豪爽的時候,夏想就和他乾了杯。
轉眼又了一週,兩個月的黨校進修,已經過了三分之二,關於夏想的去向,還是未知之數,也讓夏想無語,就算是拉鋸戰,也要有點風聲透露才好讓人安心。
不過估計也快了,因爲最近幾天,吳老爺子很少和他見面,話也說得很少,吳才洋更是十天半月也不見一次,偶而露上一面,也是行色匆匆。
一天後,吳老爺子在一次電話之後,發了火,就讓夏想嗅到了一絲緊張的氣息。
京城歲月,黨校時光,看似悠閒,實際也是風雲暗動,佈滿玄機,也讓夏想心思浮沉不定,下一步究竟要落腳何處?
事關切身利益,他也不可能真正放手一切,只當一個一心只讀馬列書的學子。
又一天後,夏想得到消息,範睿恆、宋朝度和鄭盛、古秋實幾乎同時進京,隨後又得知消息,陳風也火速飛來京城,驀然,氣氛緊張了起來。
作爲當事人的夏想,在決定他的前途命運的緊要關頭,反而成了最置身事外的人,不是他故作高深,而是他沒有發言權。
正好嚴小時打了電話。
“我在京城,你說,是我請你吃飯,還是你請我吃飯?”嚴小時的聲音溫柔似水,一如秋日午後寧靜的陽光,有一股懶洋洋的味道,讓人一聽之下,就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也好,也該見見嚴小時了,她最近一直忙得不可開交,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
夏想就約了嚴小時在品香居見面。
嚴小時比以前更多了沉靜和知性之美,一個非常搶眼的美女,很少有知性美一面,因爲她太亮麗了,會掩蓋她其他的所有優點,但嚴小時經歷了歲月的沉澱,又或許是多年的奔波讓她日漸成熟,在她身上,知性美和天然美完美地結合一起,再加上柔媚的臉龐和如水的眼神,現在的嚴小時,可以殺人於無形之中。
嚴小時一見夏想,就嫣然一笑:“我還以爲你心寬體胖,沒想到,一點也沒有胖。”
夏想呵呵一笑:“我就是勞累命,哪裡胖得起來?就象你也一樣,我認識你多少年了,還一直是窈窕淑女。”
“淑女?”嚴小時悄然一笑,“都老了,你見過人老珠黃的淑女麼?也難得你還記得認識我這麼多年了,你是我見過的最有耐心的獵手。”
夏想啞然失笑,只好搖頭。
“下一步去哪裡?”嚴小時突然就問到了正事,“我聽範睿恆說,你可能會到商務部!”
商務部……這從何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