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見女常委那麼鎮定,心裡跳了跳,想你楊曉麗總說自己會小心,總要我對你放心,現在,你鑽進人家設下的套子還不知道。你這麼一說,大家會認爲那僅僅是你的想法嗎?大家還會認爲,那可能是我的想法。他覺得自己應該說話了。
他問:“這是你個人的意見,還是籌備領導小組的意見?”
會場很靜,大家似乎都在揣測這夫妻倆是不是在演戲?
班長笑着說:“誰都可以發表意見嗎?不能因爲某種私人關係,就不讓曉麗同志發表自己的意見。剛纔,女常委同志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是籌備領導小組的意見,她並不是代表自己。”
副書記竟也插話了,說:“我認爲,確定這個人選還是比較合理的,至少,他的實力擺在那。”
李向東看了副書記一眼。
副書記又說:“其實,這五個候選人大家都熟悉,按實力排名的話,我也認爲他應該排在第一候選人的位置。”
班長說:“大家議一議吧!”
很多事情班長也不清楚,其實,很多事情,女常委也不會告訴班長。她怎麼能對他說要把場館工程給程老闆呢?你這麼提出來什麼意思?你如果不是私底下有什麼交易?爲什麼要指名道姓給程老闆?班長明明防着你,擔心你會在這項工程中得到好處,你說得太清楚,他反而有可能會壞你的事。然而,她不急,她讓大家議論,看到很多人都附合副書記,還是那麼淡定地微笑。
這其中,有太多偶然性,但也存在某種必然。
楊曉麗提出這個人選就很偶然。李向東對楊曉麗提出的異議卻是必然的,副書記支持這個人選既有偶爾,也有必然。他完全出於一種公心,他的確也認爲楊曉麗提出的那個人選是最合適的。
這些糾結在一起,讓班長突然產生了某種誤會。他比李向東想的還複雜,他想,女常委是不是跟李向東早就形成了默契?楊曉麗提出這個人選,早就是他們商量好的?李向東提出的異議只不過是做做樣子,否則,副書記怎麼站出來支持他們?怎麼那麼多人都支持這個人選?
班長突然有一種很孤立的感覺,想你們竟是一根繩子上拴的螞蚱,竟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人。他要改變這種狀況,他不能順着他們的意思,如果,這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那女常委有可能就會從老闆那裡得到某種好處。他是絕對不能讓她得到某種好處的,當然也包括李向東,甚至副書記。
但是,也不能不排除這種可能,或許,李向東和副書記並沒往好處上考慮,他們只是考慮如何借這個事,讓他感覺到他們的齊心,感覺到他們如果齊心要辦一件事,完全可以不把你班長的意見當一回事。因此,女常委利用了李向東和副書記,又或者是李向東和副書記利用了女常委。
班長認爲,李向東和副書記利用女常委的可能性更大,他們纔不管女常委地在這項工程得到多少好處,目前,他們更在乎的彷彿是要戰勝他這個對手。
他環視了一下會場,示意大家靜下來,然後看了阿啓一眼。阿啓參加這個會有兩個原因,一是以會議記錄的身份參加的,一是以籌備領導小組副組長的身份參加的。
班長問:“大家還有反對意見嗎?”
阿啓很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提嗎?”
班長說:“當然可以。在坐各位都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
阿啓把筆帽插在筆尖上,說:“那我就說幾句吧!”
他說,剛纔,曉麗同志代表籌備領導小組提出的人選,我是執保留意見的。本來,籌備領導小組已經決定了,我是不應該再提出自己看法,但班長同志既然允許,我就再說一說自己的看法吧!請女常委同志、曉麗同志原諒!
他說,我承認,大家剛纔談的那位老闆在青山市的確是最有實力的建築商,但是,比較五個候選人的工程報價,他報的價是最高的,比我們預算的工程價高出五百多萬。
他說,在這五個候選人中,報價最接近我們預算的是程老闆。當然,我們不是價低者得,但我們的預算是經過層層覈實的,可以說,是比較科學的,誰更接近這個價,誰就得到這個工程似乎更合理一些。
班長點點頭,說:“有道理,有道理!”
他那知道,這纔是女常委想要說的話!在整個過程中,她爲什麼那麼鎮定?因爲她早就與阿啓形成了默契。她想,即使楊曉麗不聽她指揮,還有阿啓幫她說出她想要說的話。
本來,她還想,等阿啓把話說出來,自己再附合幾句,但沒想到,楊曉麗的暫時改變引起了那麼大的反響,沒想到班長卻偏不聽大多數人的意見,要做出改變,因此,她倒可以不必表態了,她倒可以裝成是站在楊曉麗這一邊的了。她想,你班長怎麼也沒想到,你力挽狂瀾除了維護自己的威嚴外,卻還幫了我。有些事,你真沒法預想,以爲自己要費一番努力費一番口舌,讓楊曉麗那麼一攪和,事情反到向有利於自己這方面發展了。
副書記說:“雖然,程老闆的報價更接近我們的預算,但不一定就把工程交給他,我們完全可以再與最有實力的那位建築商商量,看他是不是可以接受我們的預算價?”
女常委猶猶豫豫地說:“這應該也可以吧!”
副書記說:“爲什麼不可以?我們又不是搞投標,報過價就不能改變了。”
女常委笑了笑,說:“是這個意思,是這個意思。”
她的表現讓兩個人大感意外。
楊曉麗想,她怎麼跑過來支持自己了?老實說,她說出那個建築商,多少有點信口雌黃,想女常委肯定會反對的。那想到卻有那麼多人支持,那想到女常委竟也支持自己。後來,她有點明白了,其實,班長也不一定會支持女常委,如果,一開始,自己提出程老闆的話,班長認爲是女常委的意思的話,他也一樣會反對。
阿啓也愣了好一會,女常委怎麼跑到自己的對立了,她不是吩咐他必要的時候在會上提出由程老闆承建這工程嗎?後來,他纔有點明白,想女常委是爲了避嫌,想難怪她吩咐自己呢,原來,她是故意買個破綻,讓別人認爲她和班長不是一路的。
上當的還不僅僅是班長,李向東也上當了。
他說:“我相信,五位候選人都完全有建場館的實力,把工程交給哪一位都能按質按量完成這項工程,但是,我認爲,把工程交給程老闆更合適,至少,他的誠實讓人信服。”
楊曉麗哪想到李向東會表這個態,會被表面現象給迷惑了,你這不是在幫女常委嗎?你這不是鑽進了女常委設下的套子嗎?
班長意外了好一會,沒想到李向東會站到自己一邊,難道自己估計錯了?還是李向東暫時改變了自己的意見?但不管怎麼說,只要不是女常委的意思就夠了。他說,非常好,這個會開得非常民主,大家都談了自己的意見和看法。我個人是傾向於向東同志的意見的。他說,我想,情況大家都明白了,大家是不是舉手表決,把承建商定下來?他說,同意把工程交給程老闆的請舉手。
這黨政一把手都同意的人選,還能旁落嗎?
楊曉麗感到很無奈,看着女常委還是一副淡定的樣子,不禁感慨,這人算真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