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猜錯了,完全是一種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處理板藍根事件中,不能不說,他表現出的是一種束手無策。他貌似一個指揮者守候在他的辦公室裡,但是,他並沒有體現出一種指揮者的統攬大局、運籌帷幄的指揮若定。
他像一個無頭蒼蠅,急得團團轉,只會罵人,要麼把電視臺長臭罵了一頓,要麼又跟楊曉麗耍市委書記的威風,真正要他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只想着自己往前衝,根本就沒想到如何發揮好其他人的作用。
事後,黃告訴他,鍾市長不是沒想和他溝通,只是他的電話始終打不進去。他在幹什麼呢?他在罵楊曉麗呢!他又狗一樣討楊曉麗歡心呢!
其實,在板藍根事件發生的初期,鍾市長也在觀注這個事,開始,也像李向東那樣覺得自己不應該出面。很多事,下面的人能夠解決,就沒必要上面的人出面解決,尤其是這種解決羣衆的問題。
當他覺得自己不能不出面時,時間想要做的事,就是打電話給李向東。他沒有打李向東辦公室的電話。他已經習慣了打手機,不管人在什麼地方,手機總是最有效的尋找辦法。然而,他足足撥了半個小時,也沒能打進去。他也曾想過打李向東辦公室裡的電話,但是,李向東既然在打手機,他又怎麼會接固話呢?再者說,他就一定在辦公室嗎?
鍾市長是忍無可忍纔在沒有溝通的情況下趕赴事發現場的。
那時候,他差點就賭氣不去了。
他很清楚,他出面處理這個事,更多是在幫李向東。如果羣衆騷亂鬧大了,上面責怪下來,他做爲市長也有責任,但負主要責任的當然是市委書記。
他想要幫他李向東,想和他通通話,想知道他是個什麼態度,竟然連電話也打不通,你想想,這心裡有多窩火?
他不是不想躲在一邊看熱鬧。
在地級市參加阻擊**動員會時,鍾市長最初的想法就是躲在一邊看熱鬧,你李向東不是很能嗎?不是組織了一個五人組,不是對各領導成員的分工進行安排,削弱了他的權利,瓜分了他分管的工作嗎?那他就袖手旁觀,就看你李向東新搭設的那個圈子有多大能耐?
他想,你可別出事,否則,真就對不起了。
鍾市長很清楚,在這種非常時期,出了事,哪怕是一點小事,李向東都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他當然希望李向東吃不了兜着走,但轉念一想,這對自己會有好處嗎?想你一個市長能逃脫干係嗎?李向東就算出了事,不能再當市委書記,你做爲市長,也同時會受到處分。
那就是說,李向東把那位子空出來,你也不可能坐上那個位子,更重要的是,你那個處分同樣會影響你的官運,至少一年內你是不能被提拔重用的。
但是,這一年對鍾市長太重要了。
這一年,地級市各區市都要換屆調整領導班子,你鍾市長不能當市縣的市委書記,還可以放遠目光瞪着別的區市吧?至少臨市的市委書記就不能連任了。然而,有了那個處分,你還有資格瞪着其他區市嗎?能繼續當你的市長就很了不起了!
這就是鍾市長爲什麼要配合李向東,和他保持一致共同阻擊**的原因了。他也不想市縣出事呀!
有時候,一種共同的利益往往能把冤家對頭聚在一起。在阻擊**中,鍾市長和李向東必須坐在一條船上,必須同舟共濟,風雨兼程。因此,他是不能賭氣,不能躲在一邊看着羣衆騷亂愈演愈烈。
他只能趕赴現場,只能充當李向東的馬前卒。
那會兒,鍾市長對自己解決羣衆騷亂是充滿信心的。
其實,每一個官員遇到這種場面,對自己都會充滿信心。一個官人,你什麼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信心。這信心就是官氣,你的官氣不夠,就別想能在官場混出模樣。
在路口,鍾市長遇到了設卡的公安警察。那些公安警察不一定就認識你鍾市長是誰,他們沒資格參加你市長主持召開的會議,你鍾市長去公安局調研瞭解情況,也不一定就會去他們那小派出所視察指導。因此,他們嚴格執行自己的職責,把鍾市長擋在了警戒線外。
鍾市長指着自己的鼻子問:“你們不認識我是誰嗎?”
警察齊搖頭說:“我認識。”
鍾市長有點尷尬,大聲說:“我是市長!”
警察卻不賣他的帳,誰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的呢?雖然,也覺得你來者不善,但不是每一個來者不善的人都是市長,而且,一些來者不善的人更會冒充市長,用一種嚇唬人的方式混進去。
他們說:“你怎麼證明你是市長呢?”
鍾市長真有點啞口無言,他大聲說:“我是去處理裡面的羣衆騷亂的,你們攔住我,礙耽誤了時間,這個責任,你們負得起嗎?”
警察也還禮貌,說:“我們只是在執行任務,希望你能理解。如果,你能證明你是市長,我們一定放你進去。”
鍾市長有什麼辦法證明自己呢?他走的匆忙,身上什麼證件都沒有。他只能打公安局長的手機,哪想那公安局長正在小舞臺上被羣衆團團圍着,四周吵哄哄的,根本就聽不到他的電話。
鍾市長急了,就想往裡闖,然而,訓練有素的警察眼明手快,一把就把他拉住了。他掙扎着,說,你放手,你給我放手。抓住他的警察當然不會放手,另兩個警察也圍了上來,有人還大聲喝道:“你老實點!”
鍾市長那受過這委屈,也大聲說:“你們這是執行任務嗎?你們這是在執行什麼任務?你們一個個都瞎了眼了,連好人壞人都分不清了。”
這邊吵鬧起來,那些不能進去觀望的羣衆便都圍過來看這外圍的熱鬧了。有幾個羣衆卻是在電視新聞裡見過鍾市長的,雖然,一時想不起鍾市長是什麼人,卻知道鍾市長是當官的,就問,怎麼打起來了。警察怎麼不讓那當官的進去?
有人問,那人是當官的嗎?是當什麼官的?
有人說,這當官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警察不讓他進去也沒什麼錯呀!
鍾市長是坐車趕來的。車離那設卡的地方還有一段路,司機見人太多就停下來了。現在遠遠地見公安警察攔住了鍾市長,又見鍾市長和警察爭持起來,忙就下了車跑過來了。
那司機是個青年人,當過幾年武警,有些武功底子,擠進人羣,就對那幾個警察說,放手,你們放手!他過去就扳那抓住鍾市長的警察,一個回合,就把那警察給治服了。他說:“你們反了天了?你們竟敢攔鍾市長的道!”
此話一出,那幾個警察才愣了一下,他們雖然沒見過鍾市長,卻是知道有這麼一個鐘市長的。剛纔,鍾市長只說自己是市長,卻沒說是鍾市長,所以,他們的思維有些混亂了。
大家都有一種習慣,不管正市長副市長都叫市長,誰又知道你鍾市長說的市長是正市長呢?如果你明說是鍾市長,想也不敢有誰會冒充吧,警察還不放你進去?
這會兒,三個警察臉都青了。
鍾市長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衣服,很想跟那幾個警察計較,但見圍了這麼多羣衆,就不好發火了,他轉念一想,就指着身邊兩個警察說:“你們兩個,陪我進去?”
那兩個被指點的警察心裡打着鼓,想鍾市長要他們一起去幹什麼呢?不會是要報復吧?不會是要把他們交給局長吧?
鍾市長走了幾步,回頭見他們還站在那裡,又說:“你們還不走?”
司機說:“你們沒聽到鍾市長叫你們嗎?”
那兩個警察才很無奈地跟了過去。
其實,鍾市長根本沒想要爲難他們的意思。這會兒,他已經沒那心思了,他想着的是怎麼快點趕到現場。他擔心前面還設有什麼卡,擔心又會出現什麼誤會。有這兩個警察跟着,就等於拿了一張特殊通行證。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鍾市長要讓那兩個警察護送他。讓那些騷亂的羣衆眼看到他,就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官兒,他是由兩個警察護送着來到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