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現在就該出手呢?陳太忠琢磨一下,不管安國超知道不知道那廝沒走,反正既然沒出國,就別怪哥們兒不客氣。
至於說才放下電話就去收拾人,有點打臉的嫌疑,對他來說那真是無所謂,陳某人有太多的手段,讓人在某個指定的時刻死去。
他正擠眉弄眼地琢磨,猛地聽到有人輕聲發問,“頭兒?”
敢情是王媛媛見他掛了電話,就想繼續剛纔的話題,陳區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面前還有個人呢,於是微微頷首,“你繼續說。”
“下午三輪鎮的張二娃向我告狀,說他的名額被人冒領了,”王媛媛無奈地嘆口氣,“頂替他的,是另一個村村委會的會計,也叫張二娃。”
這事兒說起來挺奇葩,這倆人不但同名同姓,還是同一個鎮子的,不過兩個村子離得比較遠,兩人平時也沒什麼交集——農村裡叫二娃狗蛋之類的,重名的真的不要太多。
可更巧的是,這倆人不但都學習娃娃魚養殖技術了,都考覈過了,都蓋了池子,甚至兩人申報的娃娃魚數量都相同,都是五條。
告狀的這個張二娃,以前是在陽州開廢品收購站的,因爲跟花! 城人有生意上的衝突,被人打折了胳膊,就此賣了攤子回老家了。
現在的陽州已經是北崇人的天下,他卻也懶得回去了,因爲收破爛多年,他了一些錢,覺得養娃娃魚不錯,比收破爛乾淨多了,而且——大家都站在起跑線上,沒誰是老手。
破爛張二娃前天持着身份證,去養殖中心抽號,這個號牌不但決定領取娃娃魚苗的時間,將來娃娃魚的檔案,也要建立在這個號牌上。
不成想去了之後,養殖中心的人翻一下記錄,“有沒有搞錯,張二娃不是九月中就抽了號嗎?我說……登記的也不是你,是雞頭村的張二娃,跟你躍進村有啥關係?”
“這不是扯犢子嗎?”破爛張二娃登時就不幹,“我在報名截止日期前,填了申請表的,憑啥我就沒有呢?”
負責抽號的這位一聽,馬上就重視了起來,他查了查以前的公示,這纔不滿意地哼一聲,“區裡曾經公示名單來的……你看,這寫得明明白白,三輪鎮張二娃,括弧:雞頭村!”
說完之後,他一攤手,“當時名單就貼到公示欄了,這都倆月了……你早幹什麼去了?”
“我擦,這怎麼可能?”張二娃登時就懵了,他還真沒看過公示,這公示貼在兩個地方,一個是區政府,一個是濁水鄉,離三輪鎮都有不短的距離,專門來看個名字,實在沒意思。
他也知道,在截止日期前填了表的,就板上釘釘了,所以只是託進城辦事的村民幫着看一下,結果那位回來告訴他,咱三輪一共九戶人家,你張二娃榜上有名。
“來來來,你看你有沒有名,”接待的這位也生氣了,拽着他出來看榜,榜單風吹日曬這麼久,早就模糊了,但饒是如此,也不難看出,每個名字後面,都有一個小括號。
三輪鎮下面,確實是九個名字,但是張二娃後面的括號裡,明明白白地註明:雞頭村。
人名和養殖條數的字兒,比較大,括號裡的字兒比較小——這是給有心人看的,沒必要寫那麼大,佔地方不說,也容易搞亂主次。
破爛張二娃登時就抓狂了,“黑幕,這裡有黑幕……我要查報名表。”
“你給我一邊兒呆着去,”接待的這位終於火了,“榜上的字兒都快掉沒了,你來跟我說這個?早幹什麼去了……操的,越是忙的時候,你們就越添亂。”
張二娃一見對方火了,自己也軟了幾分,賠着笑臉說了幾句好話,最後才知道,合着此事不歸抽號的人管——娃娃魚養殖這一套程序,非常地嚴格,這也是徐瑞麟下的功夫,每一個環節都有專人負責,儘量可能減少漏洞和弊端。
他想查申請表的底子,這太不恭敬了,有信不過養殖中心的嫌疑,尤其是魚苗馬上就到了,現在正是忙的時候,他這叫添亂。
養殖中心相關負責人對這個要求極其地不滿,就說不給查,你早幹什麼去了,張二娃也惱了,不給查是吧,我到區政府告狀去!
查查查!負責人氣得都快暈過去了,可是又沒辦法,結果拖了一天之後,一查底單,還真是沒有躍進村的張二娃的申請表。
張二娃懷揣一腔怒火,找陳區長告狀來了,結果區長不在,他就去找王主任告狀。
王媛媛一聽是這種情況,也是有點撓頭,沒有底單,可又強調確實填了,這個空口白話的,我也不好隨意過問——一旦問了,會傷害下面工作人員的自尊。
所以她琢磨一下,就表示說,要不你等一等,如果有人在裡面動手腳,類似情況不會只有你一個人——你沒有得罪過養殖中心的誰吧?
“我是沒有得罪過誰,但是他們真是針對我來的,”張二娃大聲抱怨,“我沒底單,我就領不了娃娃魚,雞頭的張二娃,他沒底單,就能領娃娃魚……這是幕後交易,把我的給他了!”
合着他也有點小算計,工作人員查了一遍之後,說真沒你的底單,他就笑眯眯地塞給對方一盒煙,那個啥,咱不是信不過你,你讓我自己查一下,我也就死心了。
那你翻的時候小心點,那工作人員有點無奈,坐在辦公桌邊幹別的工作,任由他自己翻看——你翻也白翻,沒有就是沒有。
可是張二娃不止翻自己的,他還惦記着雞頭村的那個同名同姓,幾百張申請表一一翻完,裡面一個張二娃都沒有。
說到這裡,張二娃涕淚橫流,“我還問了,這是不是全部,他說這是全部……這尼瑪一定吃了好處了,雞頭那個張二娃,是村裡的會計,他堂姐夫,是我們三輪的副鎮長!”
“你不要這麼想當然好不好?”王媛媛聽得有點不高興,娃娃魚養殖中心,計委也能管,她不喜歡別人這麼空口白話。
當然,對方說的事實都屬實的話,那就證明,此人估計是填過申請表的,要不然不會這麼叫真,所以她氣歸氣,還得解釋,“如果真的要頂你名額的話,能撤掉你的,就不能補一張別人的?這又不是多難的事……這世界上,總還是好人多。”
“他還就是補不了,”張二娃冷笑着回答,“我問過了,這一點,得感謝徐區長,當時喊停的時候,徐區長親自把所有的空白表格都收回去了,一張沒留,就是防着別人搞幺蛾子。”
“既然是這樣,那我瞭解一下情況,總要給你個交待,”王媛媛一聽是這因果,真也不能怪別人瞎猜,只能表示不會坐視不管。
張二娃最後,還要給她塞錢,說到這裡,王主任苦笑一聲,“……他也是害怕我再拖着,雖然說話有點不負責任,真也是怪可憐的。”
“嘖,”陳太忠咂巴一下嘴巴,基層工作的千頭萬緒,就體現在這些方面,都已經公示出來了,老百姓看榜不用心,到這會兒了,想起來找領導告狀了,你還不能不管。
他微微點頭,“嗯,你瞭解的結果如何?”
“我沒有去了解,”王媛媛搖搖頭,“這裡面可能的因素,不止他猜的那一點……我的意思是,直接去現場查底單,張二娃反應的屬實,那就追究責任,不屬實,當場爲工作人員洗清,省得他們寒心,繞來繞去,沒準會耽誤事情。”
“你說的沒錯,”陳太忠點點頭,程序上出了問題,肯定要抓現行,這不是現象,不能把一個人叫過來訓一頓就完事,不過他想的最多的,還是如何從根子上解決這個程序隱患。
“以後這個申請表,要搞成收據形式,一式三聯,最好還有編號,有一聯握在養殖戶手裡,這樣就不用擔心偷樑換柱了。”
“那養殖戶把收據丟了呢?”王媛媛苦笑一聲,越是搞基層工作,越是能遇到各種古怪的現象和人,“您的指示我記住了,從明年開始,就這麼搞……其實今年娃娃魚苗發放的工作重點,是防止抓鬮作弊,對申請表沒太在意。”
今年養殖戶的需求,超過了五千條,魚苗供給嚴重不足,是要採取抓鬮的形式,不成想因爲有人私下串聯,侵犯散戶權益,陳太忠和徐瑞麟聯手緊急喊停,導致了眼下的局面。
“那明天一大早,咱們走一趟養殖中心,”陳太忠點點頭,臨時查單據的話,王媛媛的權威是夠用了,但是當場要決定處理什麼人,小王還是嫩了點——尤其是這個事情,可能涉及到一個副鎮長,陳區長自然要出面,做她的堅強後盾。
待王媛媛站起身離開,陳太忠這纔想起,自己把她叫上樓來的本意,想一想之後,給陳鐵人撥個電話,“鐵人書記,調查李紅星是否有了結果?”
“結果有了,四個字,觸目驚心,”陳書記半冷不熱地回答,“相關情況,我會在書記會上闡述,並且要求嚴肅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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