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集資?”穆樺的眉頭一皺。
“沒錯,你別看省科委窮,集一下資,真的不窮,”陳太忠對這個有體會,建福公司一開始搞小水電的時候,就是在天南水利廳內部集資,而且還有上限,不許多出資金。
“這個……現在已經不允許了,”苑濤在這個時候插話了,“容易導致行業腐敗。”
“你科委想腐敗呢,有門兒嗎?”陳太忠毫不客氣地反問,他現在的狀態,倒是真的像一個顧問了,“就是個項目的集資,先入股,然後分紅,最後還本……我就奇怪了,你們寧肯讓外人入股,就不肯讓自己人掙錢?”
“這不是政策不允許嗎?”苑濤乾笑着回答。
“政策還不允許無證開發房地產呢,咱也幹了,”陳太忠毫不留情地呵斥他,“科委有苦衷,咱貸不到錢,就只能內部挖潛……你怕內部沒人集資,我買一個億。”
他這話裡,真是怨氣十足,可是穆樺和苑濤都知道,這個事情,科委辦得確實不地道——當然,他們有苦衷,但是陳書記的做法,真是厚道,先提建議,最後拿錢託底。
“要是內部入股的話,還能少去很多麻煩,”穆樺不愧是事無不可對人言,事實上,他很頭疼科委的各種老資格~ 抽後腿——這種現象,其他行局少見,但是在科委,卻是常見。
如能讓科委的人入股房地產公司,誰想再抽後腿。就要考慮衆怒了。
“摸着石頭過河嘛,這是總設計師的話,”陳太忠點點頭,他現在扮好顧問的角色就行了——些許蠅頭小利,能趕得上科技部對油頁岩的撥款?
“破釜沉舟,也就這麼一下了,”苑濤聽到這話,咬牙切齒地點點頭,近期科委受到的恥辱真的太多了,“我建議。內部集資五千萬。”
“五千萬。是不是有點多了?”穆樺眉頭一皺,省科委滿打滿算三百來號人,加上所有亂七八糟的編制,也不到八百人。平均下來。一個人要出六萬多塊。誰家有這麼多閒錢拿來集資?
“不想出的人,可以不出嘛,”苑濤現在的狀態。有點魔怔了,“咱不強迫集資,但是真看好這個項目的,拿個百八十萬出來,也不難吧?”
“這個也是,”穆樺點點頭,“信者有,不信者無,應該是這樣。”
“其實啊,你內部集資三千萬就夠了,”陳太忠輕喟一聲,站起身來,“集資太多,並不一定是好事……吃好了,還有事嗎?”
“集資多了,爲什麼不好呢?”穆樺這人,真的是不恥下問。
“一個很賺錢的買賣,大家都喜歡分紅,沒人喜歡還本,”陳太忠笑着回答,“還本的時候,會遇到麻煩的……咱們現在這個買賣,很賺錢的。”
“是這個道理,”穆樺發問的時候,就有些猜測,於是深有感觸地點點頭,“人心沒盡啊。”
科委目前這個項目,是缺錢的,要內部集資,按說項目結束了,也就該返還本金了,但是科委房地產公司不可能只開發這一個項目。
開發別的項目的時候,公司就有錢了,面對即將的大面積盈利,科委的人未必捨得放手——單位沒錢的時候,就讓我們集資,有錢就不讓我們分紅了?
三人聊到十一點,陳太忠站起身告辭,穆樺和苑濤親自送他上車。
見他驅車離開,苑濤扭頭看一眼穆老大,“咱們集資多少?”
陳太忠只是顧問,真正做決定的,還是穆老大。
“就三千萬吧,如果到時候大家強烈要求將本金投入其他項目,三千萬這個比例也不大,”穆樺微微頷首,要不說他是有主見的,陳顧問認爲這個項目完了,就該撤走本金了,他想的卻是,如果能讓大家繼續得利,倒也無所謂——大家在關鍵時刻支持單位了。
不過他對陳太忠的建議,也是相當賞識的,“小苑,你要多學一學啊,你看人家小陳,一拍腦袋,就是一個點子,怪不得鳳凰科委發展得那麼好。”
“這點子我也有,”苑濤很不服氣地回答,“只不過他膽子大,我是不敢這麼想。”
“咱們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往那邊去想,”穆樺感觸頗深地看他一眼,“現在的科委不是以前了,你膽子要放大,我膽子也要放大……不過,還得謹慎求證。”
想一想之後,他又問一句,“陳太忠借五千萬,咱再集資三千萬,夠了吧?”
“應該夠了,”苑濤很肯定地點點頭,“咱自籌資金就超過一個億了,還有別的銀行貸款,我看啊,工行還得找回來……銀行就是這麼個德性。”
“找回來也不要了,大不了我跟於省長說一說,晚給教委幾天錢,”穆樺沉着臉哼一聲,他這個人一旦生氣了,也是相當執拗的。
“那咱還有下一個工程呢,”苑濤一聽這話,馬上就勸起了老闆,“搞房地產的,怎麼能跟銀行鬥氣呢?”
“我是這口氣兒不順,”穆樺哼一聲,想一想之後,咬牙切齒地發話,“大不了再發動大家集資。”
“這個集資,本身是違法的,”苑濤一聽,嚇了一大跳,穆老大你要一條道走到黑?
所以他苦口婆心相勸,“幹部家屬都不允許經商,這一次沒錢,可以這麼搞,以後再這麼搞,別人一告,麻煩就大了……我這不是膽子小,而是謹慎求證。”
“你以爲我願意啊?”穆樺重重地嘆口氣,“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去找陳太忠了,咱們麻煩人家,已經很多了。”
“是啊,”苑濤嘆口氣點點頭,一個小小的北崇區委書記,不但敢想敢做,手裡錢也多,連穆老大這種廳級幹部,都自嘆不如,“也不知道他將來能走到哪一步。”
“如果不得罪大人物,起碼一個土霸王是沒跑,”穆樺也評價一下此人,那些可能不吉利的話,他就不說了。
事實上,現在某個大人物的兒子,正在咬牙切齒地詛咒陳太忠,“一定那個混蛋乾的……啊,我要殺了他。”
喊話的,自然就是弄羊的盧永新,昨晚他送了女孩兒回家之後,才上了汽車,然後身體一震,就沒有感覺了。
等他醒來之後,人已經在派出所裡,他對已經發生的事情,朦朦朧朧有點印象,但是他能確定,自己當晚是沒有喝多少酒的……監視陳太忠的人被黃漢祥發現了,他有心情喝酒嗎?
至於說溜冰,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從來不玩那些邪門歪道的玩意兒。
想到自己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在跟羊那啥,他連死的心都有了,要知道,盧公子本人,還是有點潔癖的。
現在他已經回家了,不過他的父親氣憤兒子丟人,根本不搭理他,倒是他的母親不嫌棄兒子,給他做工作,要他放寬心。
可是盧永新惱羞成怒,拒絕母親的關心,一個人呆在房間裡,氣得亂砸東西,然後……他病倒了,既是怒火攻心,也是昨天晚上着涼了。
現在的房間裡,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兄弟,以及他的舅舅——做母親的制伏不了兒子,就把弟弟喊過來。
盧永新的舅舅開了一家公司,是搞進出口的,手下也有幾個人,不過他的主要目的還是勸解,“也未必就是那貨下的手,你這是瞎猜……先養病。”
“我不是瞎猜!”盧永新氣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陰京華那老狗給我打電話了……不讓我動馬小雅,說那是黃漢祥的乾女兒,你說不是陳太忠能是誰?”
“那我去對付她?”做舅舅的眼睛一眯。
“對付她沒意思,”盧永新搖搖頭,馬小雅從來都不是他想要對付的目標——打蛇打七寸,動那種爛女人,是打草驚蛇,沒準引來陳太忠更狠的報復。
而且陰京華也說了,敢動馬小雅,黃漢祥饒不了他——須知黃家老二,年輕的時候也不學好,經常打打殺殺的。
所以他想報復的,就是針對陳太忠本人,可是眼下並沒有什麼好的手段,他纔在小區裡監視一下,就遭致如此後果,那麼下一步不搞則已,一搞就直接整死。
事實上,沒有證據表明,此事一定是陳太忠乾的,但是盧永新有這個判斷,這是一種直覺,錯不了的。
“那他怎麼做到的呢?”做舅舅的覺得自己的外甥有點魔怔了,沒準就像村民說的那樣,被鬼壓了,“陳太忠又不是京城人……你有證據嗎?”
“我要是有證據,直接就把人抓起來了,”盧永新沉着臉回答,眼中是瘋狂和惡毒,“陳太忠,你敢這麼弄我,老子跟你沒完!”
他是如此地抓狂,以至於忘了,事情本來就是他挑起來的,不過這也正常了,擁有特權的少年,心態總要跟常人有點不一樣。
我這個外甥,真被他媽慣得不成樣子了,做舅舅的嘆口氣,剛纔說報復馬小雅什麼的,是順着外甥的口氣說話,事實上,他是來滅火的,轉移小盧的注意力。
所以,他現在建議,“你還是想一想,萬一何雨朦知道了,你怎麼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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