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管,”叫黃哥的老頭一時還沒回過神來,皺着眉頭看看中年人,“你說,我是不是……平日裡對老爺子的關心,少了點兒?”
“哪兒的話啊?”中年人笑嘻嘻地搖搖頭,“黃哥你今天是怎麼了?突然想起問這個?”
“沒什麼,一時心血來潮吧,”老頭皺着眉頭雙目無神,顯然是在想着什麼東西,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手一指陳太忠的背影,“那個年輕人,你幫我留心一下,是什麼人?回頭告訴我。”
武俠書上,常有這麼一個說法——“路邊說話,草窠裡有人聽”,毫無疑問,這麼大的超市裡,近千人撒進來雖然根本不夠看的,可萬事都怕有心人,這個黃哥是黃老的次子,就算看起來是一個人在溜達,但他身邊,自然也有人豎着耳朵用眼角的餘光關注。
陳太忠沒注意到這些事情,他還以爲自己遠離了那幫人了呢,於是,他再次創造了一個紀錄:他是聯合超市裡,第一個走出門的顧客!
既然已經無心去討好黃老了,他推着手推車四下轉轉,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現象:大家扮顧客扮得像不像姑且不說,可是,眼下居然沒一個人肯自動離開超市!
事實上,未必是所有人都存了討好黃老的心思,很有些人是&l;無-錯&g;小說有自知之明的——黃老的級別根本不是一般人攀得上的,無用功做得再多,註定還是無用功,沒準倒還會惹來什麼麻煩。
可是,大家都是市委和市政府招呼來的,端公家的飯碗,就得受公家的招呼,既然大家擔負着保護首長、讓首長開心的職責,領導沒發話,誰敢就這麼走了?吃了豹子膽不成?
陳太忠的膽子卻是極大的,看到沒人離開,自顧自地推着小車結賬去了,既然裝顧客,就得有個顧客的樣子,哪個顧客買完東西會賴着不走?
無數個人用眼角的餘光,見證了鳳凰市幹部中最膽大妄爲的傢伙:這廝居然拋開了自己的職責,真的就那麼推着車子昂然離開了?
驚愕者,是佔了大多數的,不過,馬上也有人意識到了其中的關竅,心中不由得對那小夥子的機靈大爲讚賞或者腹誹:靠,這麼好的出風頭機會,就被這廝佔了?
毫無疑問,陳太忠這個風頭,出得極是時候,最起碼,杜毅杜省長心裡是暗暗點頭的,這纔對嘛,裝顧客也得有個顧客的樣子不是?
看到杜省長臉上笑眯眯的樣子,有些人心裡也動了,就尋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該這麼離開,但是……領導沒發話啊!
於是,在陳太忠離開的五分鐘之內,還是沒人離開,謹小慎微纔是混官場的王道,服從組織的安排是正經,誰願意出風頭,自己出去吧,出頭的椽子,多半是要最先爛掉的。
五分鐘後,通過組織渠道,隱秘的命令傳下來了:大家如果有事,可以買單離開,不用都堆在這裡,不過,離開時要注意保持秩序!
這是對陳太忠離開超市的行爲的一種肯定,不過,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那個愣頭青的處境並不樂觀,比如說,趙璞就是這麼認爲的。
他認爲,或者,陳太忠的行爲提醒了衆多領導,但毫無疑問,無組織無紀律這頂帽子,那廝也是戴定了,哈,還好,總算有人同我一樣犯錯誤了。
陳太忠剛回到家中,又接到了張書記的電話,電話中,張書記並沒有提起他擅自離開的事情,而是很嚴肅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兒,“我聽小楊說,你打了段市長的外甥?”
“誰知道他是不是呢,”陳太忠滿不在乎地回答,他確實沒把那人放在眼裡,而且他也沒打算爲這點小事委屈自己,“敢闖黃老的車隊,哼……我這也是爲段市長着想。”
“你……年輕人啊,”這話噎得張書記半天沒說出話來,終於嘆口氣,恢復了正常的語調,堂而皇之地打起了官腔,“好了,我現在通知你,下午準時上班……”
這樣的語氣,隱隱就帶了些肅殺的味道,當然,這或許出自於語者忙於開脫自己的心態,抑或者是聽者自己想多了,誰說得清楚?
陳太忠沒想那麼多,他只是有點遺憾,唉,這個星期天,就得這樣過去了,果然是當官不自在自在不當官,命苦啊。
下午再去時,就沒那麼緊張了,黃老已經入住鳳凰市的臨湖療養院,行程也基本定了下來,各單位基本也沒什麼事了。
十七那廝算是個會見縫插針的人,聽說街道辦事處不休息,立刻鬼鬼祟祟地摸進了潘主任的辦公室。
潘珂旻倒是沒想着能跟黃老沾上什麼邊,他已經年近四十,上進之心雖然依舊,但對一些虛妄的東西已經不抱任何幻想了,他手裡拿着報紙亂翻,正琢磨着晚上該到哪裡消遣,卻硬生生被人打斷了思路,心裡有點鬱悶。
“有完沒完了你?”他不耐煩地看着十七,“我早說了,凱旋門那裡合同還沒到期呢。”
十七不生氣,看着潘主任笑嘻嘻地解釋,“嗯,這兩天,我跟凱旋門的人商量好了,他們不打算租那塊地了,會搬遷的……很快。”
“什麼?”潘珂旻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擡頭仔細地盯着十七,他跟郝家兄弟是打過照面的,自然知道那幾位是什麼樣的主兒,聽說眼前這位能讓對方乖乖地挪地方,心中不由得一驚。
看着十七離開,潘主任終於有點工作的興趣了,他隨便打問一下,就知道了凱旋門最近發生的事情,在短短的一瞬間,冷汗就佈滿了主任大人的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