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鳴武又客套了幾句,沈放便想去林貴和辦公室坐坐現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沉吟說道:“趙部長,好久沒來了,我都忘了我爸在哪個辦公室了,要是趙部長不忙的話——”
這小子果然不是一般的精明老練呀,難怪新泰跟老邢會栽在他手裡!趙鳴武咧嘴笑道:“正好我也有事要跟沈秘書談談,我帶你去,就在三樓林市長辦公室的對面。”
跟着趙鳴武到了三樓,恰好爸爸從林市長那出來,進了辦公室自然又是一番場面上的客套話,沈放之道趙鳴武是隻成了精的老狐狸,覺得他九成九是有什麼話想說,順便表明一下他站位的態度,沒想趙鳴武笑容可掬地跟爸爸聊了些東平縣的組織機構和相關人員的事情,然後看看時間說還有事情要去處理便起身告辭,沈放當時就納悶了,難道這也算是一種站位的態度?
跟着爸爸起身將趙鳴武送到門口,沈放琢磨這官場上的道道還真是有些說不清楚、太隱晦了,虧得爸爸和姚齊理能一門心思地鑽進去,這時趙鳴武主動拉過自己的手雙掌合握着,側着頭對爸爸說了一句不着邊際的話:“沈秘書下去的時候可別忘了備些厚實衣服,聽我省城的老朋友說呀,最近可是要變天了,呵呵……”
這些當了一輩子官的老傢伙說話就是喜歡繞彎子,一點兒都不痛快,說三分還要留七分給你去猜,絞盡腦汁到最後還不一定猜得對,搞得沈放都想追上去問個明白,不過當然也只是有這衝動,圈子裡的事情就這樣,你要從話裡頭聽不出個味來,那隻能說你道行還遠遠不夠。
爸爸帶上門轉過身,沈放便問他:“趙部長剛纔話裡有話呢,是不是去東平的事情有些小曲折?”
爸爸搖搖頭答道:“我跟你姚叔的任命常委會上很順利就通過了,鳴武部長那話是別有所指。”
沈放正等着爸爸的下文,結果他喝了口茶話鋒一轉,問起了飲料廠整合的事情,不無擔心地說:“你二叔幾斤幾兩我心裡是清楚的,這麼件大事交給他來辦,要是最後砸鍋了,虧些錢是小事,可別連累了老姚,他這個副區長的位置可來之不易,比不得我。”
沈放笑道:“沒事,我安排了得力干將幫村着呢,而且盤子已經定下來了,出不了什麼差錯的。”
“嗯,你心裡有數就行。”爸爸微微點頭,臉上透着股子擔憂,沉默了一會又說道,“對了,你抽空得去跟吳區長打聲招呼,今天市常務會上,已經有了把他提到市裡來的動議,過些日子呀,組織部會派人去考覈,讓他好好準備一下。”
在東鋼區,黑白兩道都拿捏在吳兆省的手裡,名副其實的一言堂,舒坦日子幾乎略等於過去的土皇帝,就是這樣他還想盡辦法要往上爬,可見這當官是會上癮的,到了處級就想上副廳,上了副廳就要朝正廳靠攏,說白了跟迷上網遊的學生沒什麼兩樣,圖的就是那種有朝一日能壓人一頭的感受。
沈放問道:“這事不用我們操心。他眼睛睜大了盯着呢。現在估計已經開了紅酒在慶祝了。呵呵……”
爸爸說道:“你還是親自去一趟吧……我跟在林市長身邊。又是下去鍛鍊。所以工作不會太難展開。但老姚情況不同。聽說區裡有些人鬧情緒。一開始有吳區長照應着。他能少很多麻煩。”
其實完全用不着自己特意去關照。善於鑽營地吳兆省心裡跟明鏡似地。他知道該怎麼做。只是爸爸既然放心不下。沈放也就應承了下來。
沈放問道:“爸。剛纔你說趙部長別有所指。是什麼意思?”
爸爸皺了皺眉頭。猶豫着摸了摸下巴。嘆口氣說道:“唉。本來這事不該跟你講地。林市長也交待過。既然你問起來。還是說給你聽聽吧
……上午地常委會主要是討論決定一些幹部地任用。除了我跟老姚順利通過外。其它地一些任命均有很大地分歧。這是林市長上臺後從未發生過地。”
“現在還有人敢跟林伯叫板?”
爸爸咧嘴笑了笑,“何時何地能沒有鬥爭呀,否則還算是政界麼?其實走到哪裡都是一樣的,只要有利益就有衝突,勾心鬥角那是免不了的。”
沈放陰謀詭計暗算人很拿手,可要說到官場,他其實也並不怎麼了解,訕笑道:“看來我在這方面還是挺天真的,以爲從此以後黃州就只有林伯說的算了。爸,是什麼人跟林伯唱反調呀,不會是老書記吧?”
爸爸答道:“老書記現在就等着換屆後退下來了,哪會瞎摻和,說來說去還是邢懷斌的餘孽爲禍呀,沉寂了一段時間又突然跳了出來,搞得林市長也很被動。”
不用想也知道說的是誰,肯定不是市委常委、組
趙鳴武,沈放眨了眨眼睛,沉聲問道:“按理說,袁T[|副市長不是已經被撤了麼,怎麼還能參加常委會?”
爸爸嘆道:“是等待處理,不是已經撤了,外面的傳言做不得數的。”
沈放又問:“那他應該也沒有實力跟林伯叫板呀,老書記又是兩不相幫——呀,難道不知不覺他就籠絡了一部分常委?”
爸爸頷首道:“趙鳴武部長也是常委之一,上午的會他跟老書記及一樣沒怎麼發言,刨去他們兩個跟林市長,剩下八個常委中,紀委鮑書記、政法委孔書記似乎都站在袁保國那邊,省裡下派的宣傳部王部長態度也很曖昧,說話不陰不陽卻明顯也傾向於袁保國。”
沈放驚聲道:“方向不對,這些傢伙肯定是嗅出什麼味道來了,否則絕不會站到林伯對立面去……難道,袁保國要翻身?”
“趙鳴武話裡頭估計也是這麼個意思,只不過他原來也是邢懷斌一脈的,卻不知爲什麼特意來提醒我。”
如果袁保國翻了身,那林貴和怎麼辦,幹了幾個月的代理市長,讓他又去幹常務副市長,這口氣任誰也咽不下去,更何況還要被袁保國踩一頭,難道省委省政府就是這樣平衡的嗎,除非他們腦子都燒壞掉了!
沈放總算明白爲什麼林貴和不讓爸爸告訴自己這些了,那是擔心自己給王淼添麻煩,省長段佔山今年鐵定是要退了,能不能接他的班,就要看王淼全力以赴跟省委常務副書記董雲貴鬥法的結果,這種關鍵時刻確實不宜去打擾他。
可是林貴和的事情,沈放又絕對不能坐視不管,好不容易纔搞垮新泰有了今天這樣的局面,難道讓袁保國跳出來把到嘴的乾糧搶走?這樣虧老本虧到吐血的買賣,沈放堅決不幹!
左思右想也沒能理出個頭緒來,沈放於是隨口問了一句:“會上主要爭論的是什麼問題呀?”
“一個是城建局局長的人選問題,還有就是西城區的一把手,其實上次市常務會上這兩件事都是一致同意通過了的,沒想擺到常委會上袁保國他們卻出爾反爾……”
沈放似乎隱約有了些頭緒,問道:“主要還是在城建局局長的人選問題上爭執不下吧?”
爸爸嗯了一聲,答道:“城建局確實是個油水很足的單位,很多人也事前也都盯着,林市長經過深思熟慮後才敲定了市委辦公室主任郝名羽,沒想原本舉手同意了的袁保國等人,卻又忽然提名南山區區長柯志剛,常務會上本來是要安排柯志剛去財政局去當一把手的。”
沈放很費解地問道:“袁保國他們跟柯志剛有仇?不管從哪個角度考慮,城建局跟財政局都是沒法比的呀。
”
爸爸同意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柯志剛應該是袁保國的忠實追隨者纔對,你還記得收購紅太陽機械廠的事嗎,柯志剛之所以敢跟新泰叫板,背後撐腰的就是袁保國。”
那次新泰想將機械廠的合資公司剝離出來,柯志剛揪着死活不撒手,後來經過妥協商量,這合資公司歸到了城建局南山分局的名下,賴家義垮掉之後,掌管公司的就是柯志剛本人,而新泰事發沒多久,柯志剛就主動站出來揭發了合資公司的內幕,怕是在收購機械廠的時候,袁保國就已經開始爲自己尋找退路了,他沒有立刻受到牽連而只是等待處理,看來並非偶然。
沈放將通盤都聯繫起來思量許久,擡起頭看着爸爸問道:“袁保國提名的西城區區長,是不是也是他的人?”
“嗯,是人事局的王志強,他給袁保國當了十幾年的秘書,去年才調去人事局。”
不用再費腦子琢磨了,前因後果已經非常明顯,袁保國怕是真的要翻身了,至於究竟是繼續當常務副市長還是搶了林貴和的位子,只有問了王才能知道,但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變化,沈放百分之兩百能肯定,一切都跟工業園區的建設項目有脫不開的關係!
工業園區建設委員會總共有十二位成員,招標開標評標都將由這十二人投票表決,沈放還記得大庸來找自己時說過的話,讓自己不要淌這渾水,否則後果很嚴重,顯然,他這話不是純粹嚇唬自己的,起碼袁保國的突然強勢起來和鹹魚翻身,必定是大庸背後勢力運作的結果,而他不惜撕破臉皮爲了城建局長和西城區長的人選跟林貴和正面衝突,爲的自然就是那兩張寶貴的選票。
想明白這些之後,沈放反倒輕鬆起來,胸有成竹地說道:“這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好的,勝利果實絕不會讓別人摘走,爸爸你就安心去東平上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