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嘉靖大舉土木,只他每次齋醮,光赤金就要數千兩之多。
赤金可是純金,如此一次便用掉數萬兩銀子,這還是不將其餘的費用計算在內。
如此不知節儉的折騰,即使嘉靖擁有世上最富有的國家,也供不起他這麼揮霍。
嚴嵩對着吳鵬一笑,“你也想到了?陛下是看了這些貪官的私產。”
吳鵬聽到嚴嵩的話,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
“陛下如此做,倒也無可指摘。”嚴世藩嘿嘿一笑道:“我等正可與陛下各取所需,陛下要銀子,我們便拿官位。有了官位,將來還怕沒有銀子嗎。”
“你啊,還是幼稚。”嚴嵩搖搖頭道:“大明官員的俸祿幾何,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隻靠着那幾個俸祿過活,哪裡還有官場的體面可言?只怕一府之主,也只能勉強餬口,連衣服都要打補丁纔是。既然無官不貪,那還不是陛下想治誰就治誰?如此以來,必定天下官員都惶惶不安人心浮動。大家就是陛下養肥的豬,想殺哪一頭吃肉,便可殺了吃肉。”
嚴世藩不以爲意道:“陛下的心思都在爹的掌握之中,從來不曾違逆陛下,他還要借重爹來做事,定不會查咱家的。既然人人自危,那也是由吳尚書來定人選。”
吳鵬這時才皺眉道:“不只是我,凡是有人聞風奏報即可察查。我能察的只是官面之事,在民間陛下是交給陸炳的錦衣衛來察找證據的。要想隱瞞不報,難啊。”
大家的屁股都不乾淨,所有的官員都有被察查的可能。只要有實實在在的證據,便會被京察做成鐵案奏報於嘉靖面前。
“陸都督從不管朝中之事,他對陛下更是忠心耿耿。若是他那裡不鬆口,怕是許多人都保不住。”嚴嵩有些發愁。
凡是投靠自己的,哪一個不是送過重禮的?既然能給自己送上重禮,便不會是什麼清官。嚴嵩對此再清楚不過,想都不用想,自己提拔上來的全是貪官。
吳鵬咬咬牙道:“此次京察事關重大,不能被一個陸炳難住,不如拉上景王。”
嚴世藩眼中一亮道:“你的意思,是以替景王黨在朝中佈局爲名,讓陸炳有所顧忌!”
“不錯、不錯!”嚴嵩也點點頭,對於吳鵬的提議非常認可,“若是讓景王先與陸炳打個招呼,到時默泉在京察之時就好做的多。裕王體弱多病,如今還在他自己的皇莊之內養病。陛下子嗣之中,就只有景王這一個年長之子合適繼位。陸炳要想得個善終,便不得不睜隻眼閉隻眼。此事就這麼定下,默泉還是要你多辛苦些了。”
“都是爲了大明天下的安定,默泉苦些累些又有什麼打緊。”吳鵬笑道。
事情定下,吳鵬又說了幾句便告辭而去。
嚴嵩書房這中,便只有嚴氏父子兩人。
“希望陸炳此人不要犯糊塗,否則事情便有的折騰。”嚴嵩在吳鵬面前沒說,但是在兒子嚴世藩面前卻不再掩飾自己的擔心。
“爹,這陸炳又不瘋不傻。他要的只是富貴而已,可犯不上得罪景王。陛下能保他一時,但保不了他一世。如今給他搭上景王這根線,他感激都來不及。”嚴世藩不屑道。
嚴嵩最是看不得嚴世藩的輕浮模樣,當即斥責道:“你這孽障,在朝爲官難道就不能謹慎一些?你爹我一生謹慎,纔有今天位極人臣的功業。若是象你這般粗心大意理所當然,早就連骨頭都化成了灰。”
“哼!不就是一個陸炳而已。”嚴世藩四十好幾的人,被老爹訓斥頗爲沒面子,立刻反脣相譏道:“他靠什麼才投機做的錦衣衛都督,不就是從火場救了陛下一命嗎。若是他是有預謀的,那便是欺君的死罪!”
“你說什麼!”嚴嵩大驚失色,對於兒子的話簡直不敢相信,“你在外面,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
“此事怎麼可能有人知道,這都是兒子自己想的。”嚴世藩提起此事來,便十分得意,“我曾聽人說,當年陛下南巡之時,道士邵元節生病,便推薦陶仲文代之隨駕。將到衛輝之時,有旋風繞駕。陛下問他,此何祥也?陶仲文對答說,主火。當晚四更果然行宮大火,宮人死傷甚衆。就是陸炳推倒大門,將陛下背出火場,才立下如此救駕之功。爹,你是當朝首輔。兒子如此說,你可明白其中關節?”
嚴嵩面色陰晴不定,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說陶仲文與陸炳勾結。在行宮放火,將陛下置於險境,而後又出手相救。這樣一來,陶仲文言則必中,而陸炳則立下救駕之功。兩個人合謀,將陛下玩弄於股掌之間?陸炳乃是陛下乳母之子,陛下待之如兄弟,他爲何要如此去做。”
“爹猜的不錯,兒子想說的就是兩人合謀。”嚴世藩點頭道:“至於陸炳爲何如此,當然是因寵升官。他當時不過二十出頭,只是個錦衣衛千戶。雖然陛下提拔的也不慢,但他想坐上錦衣衛都督的寶座,也不知要熬多少年。他只要找陶仲文相商,便沒有不成的。陸炳想固寵升官,而陶仲文又何嘗不想被陛下奉爲上賓。關鍵是陛下在火場之中隨行官員竟不知陛下所在,亦無人相救,而且還被大門關在屋內,這纔是最可疑的。”
“行宮大火的整件事中,只有陸炳才能做到在行宮放火,而且大火一起,即不可收拾。只有他,才能隔絕陛下內外,使人不知所在。也只有他,才能在陛下居所大門上做手腳。”
“人心險惡啊。”嚴嵩感嘆一聲,卻也沒再指責陸炳,“雖然並無實證,但只憑這一個猜測,便足可要陸炳的命了。此事要密而不宣,你沒有對其他人說過吧。”
“萬萬不敢對外人講。”嚴世藩笑道:“只等有用之時,再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