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人撿那些貴重又好帶的東西裝了箱子,準備給李鳳兒帶進宮裡,李鸞兒弄了些金條換成銀票,也給李鳳兒帶着。
待到了李鳳兒要走的時候,卻見兩個女子匆匆趕來。
兩名女子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長相一嬌俏一冷漠,一穿淺粉衣衫,一着深藍衣裙,那個穿藍色衣裙的女子背後揹着個大大的包袱,見了金夫人跪在地上冷聲道:“銀魅見過夫人。”
粉衣女子也嗑了頭,金夫人笑着叫她倆起來,又讓兩人見過李鳳兒,對她們言道:“銀魅這名字不適合宮中,就改名銀環吧,朱琦改爲碧桃,以後,你們倆的主子就是李娘子了,見李娘子如見我,切記,要保護好李娘子在宮中的安全。”
銀環和碧桃給李鳳兒嗑了頭,銀環把身後的包袱遞上前去:“這是主子叫奴尋的古琴,奴幸不辱命,終尋得綠綺。”
李鳳兒聽了立刻便要去看,銀環把琴放在桌上,解開包袱,便見一張泛着幽綠光澤的古琴出現在眼前,那琴看起來很古樸,其上也沒有什麼花紋,但是,稍離近些,就能聞到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清香,李鳳兒試着彈了兩下,琴音錚錚,確實是難得的好琴。
“你們倆辛苦了。”金夫人見李鳳兒只顧撫摸綠綺,就對銀環和碧桃道:“先下去梳洗休息一下,等明兒就和李娘子一起進京吧。”
待打發走了銀環和碧桃,金夫人又叫來李鳳兒叮囑道:“我原來就說要送你一張古琴,只是一直尋摸不到,正好在於太監來之前銀環捎信給我說訪得名琴綠綺的下落,我就打發她和碧桃去尋,剛剛巧在你進宮前給找到了,也是你和這琴有緣。”
“乾孃,我很喜歡。”李鳳兒實在喜歡極了綠綺古琴,一張臉上滿滿都是笑意。
“喜歡就好。”金夫人拉李鳳兒坐下,肅容道:“你可知綠綺的來歷?”
李鳳兒有些茫然,看了李鸞兒一眼,李鸞兒笑道:“這綠綺是漢時大才子司馬相如所奏,相傳,司馬相如追求卓文君而演奏鳳求凰,就是用的這張琴。”
金夫人點頭:“鸞丫頭有見識。”
李鳳兒這纔算明白,喜道:“卻原來有這樣的來歷,想來,這琴也見證了兩人的情誼吧。”
她言語間,還有着對男女情愛的嚮往之色。
金夫人和李鸞兒互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
金夫人沒有言語,李鸞兒卻不得不點醒李鳳兒:“情誼嗎?也許有,但怕也不會有很多,你可知司馬相如出身貧寒,而卓文君卻是富豪卓王孫的女兒,司馬相如未曾見過卓文君,爲什麼一上來就爲她演奏鳳求凰,其間意思很明白,他先是看中了卓家的財富,再來纔是卓文君這個人。”
“啊?”李鳳兒聽的臉色白白的,有些反應不過來:“怎麼會是這樣?”
“怎麼不會?”李鸞兒冷笑一聲:“你當那卓文君如果是個什麼都沒有的貧家女,又是新寡之身,司馬相如還會對她有什麼想法不成?”
說到這裡,李鸞兒不顧李鳳兒所受的打擊,接連出拳,直擊李鳳兒的內心:“卓文君欽慕司馬相如,連夜跟他私奔而去,後來又當壚賣酒,使得愛面子的卓王孫承認司馬相如,並且資助於他,卓文君爲司馬相如可謂付出良多,可最後呢,司馬相如功成名就之時,還不是看上了人家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又覺得卓文君配不上他,就起了休妻的念頭。”
“怎麼會這樣?”李鳳兒沒有想到那千古相傳的愛情故事還有這樣的波折,一時又是氣憤又是心痛,氣憤的是司馬相如的無情,心痛的是卓文君的遭遇:“司馬相如也太沒良心了,都說糟糠之妻不下堂,卓文君還不是糟糠呢,他怎麼就想要休妻了。”
李鸞兒嘆了一聲:“自古多情女兒薄恨郎,這到哪都是變不了的。”
“後來呢?”李鳳兒起了好奇心,追問起來。
“後來,卓文君是當世才女,自然與尋常女子不一樣,便與司馬相如去了一封信,信上寫了一首白頭吟,使得司馬相如回心轉意,這才把兩人的婚姻繼續下去,其實,這也算司馬相如的良心沒壞透,不然,就是卓文君寫上一百首白頭吟,恐怕也喚不回負心人吧。”
說到這裡,李鸞兒看了李鳳兒一眼,又把目光轉到那綠綺之上:“夫人送你綠綺,就是叫你警醒些,千千萬萬莫把一腔熱忱輕易託付與人,你看看夫人,再想想自古至今那些薄情女子的下場,便該牢記住不管什麼時候,女子就該守着自己的心,不然,受傷害的還是自己。”
李鳳兒點頭,臉上的喜色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就是深思。
李鸞兒和金夫人也不打擾她,兩人悄悄出了屋子,把空間留給李鳳兒,叫她靜下心來好好想想。
並不是李鸞兒和金夫人太過狠心,一定要打擊李鳳兒,實在是李鳳兒要去的地方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危險之地,如果叫她心存幻想,帶着天真純善和一腔熱情進去,怕不知道要受多少搓磨,爲了李鳳兒的性命着想,兩個人不得不狠下心來打掉李鳳兒心中最後的一腔天真,告訴她什麼叫做現實。
這一夜,李鸞兒和李鳳兒睡在一個屋裡,姐妹倆促膝長談。
點着油燈,李鸞兒給李鳳兒收拾東西,收拾了許多得用的東西,卻總是覺得不夠。
她又把箱籠打開,清點裡邊的東西,一樣樣的指給李鳳兒:“這是夫人與你做的衣裳,進宮之後你怕是穿不得的,留着做個念想吧。”
又指着一旁的小瓷瓶:“這是夫人配的藥,那藍色瓶子中的是解毒丸,綠色瓶子裡的是壯骨丸,白色瓶子裡是治外傷的藥,紅色瓶子裡是補血養氣的丸子,另外,那白底黃花瓶子中的是治療月事疼痛的藥丸子,你一定要記好,千萬別弄混了。”
“我知道了。”
李鳳兒拉李鸞兒躺到牀上:“你都已經和我說了好幾遍了,我早記住了,姐,你歇歇吧,明兒我就要走了,咱們姐倆今天晚上好好說說話。”
“嗯。”李鸞兒總歸是放心不下,雖然躺下了,可腦子裡亂糟糟的,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沒想起來。
想了好半晌,她一拍腦子坐了起來:“對了,我想起一事來。”
說着話,她跳下牀披了大衣裳去了金夫人那裡,過了好一會兒,手裡拿了一個淺藍色的瓶子進來,把瓶子遞給李鳳兒:“鳳兒,你聽姐姐好好說。”
李鳳兒也睡不成覺了,披衣坐起,打個呵欠:“姐,你說吧。”
“你現在年紀還小,雖然說泡了七次藥澡,又有我教你的法子鍛鍊身體,身子骨自然與尋常人不一樣,可到底是還沒有長成,不管是爲了你,還是爲了以後的孩子,你可千千萬萬莫要急着產子,起碼,也要等滿十六週歲的時候,才能懷孕生子。”她說着話又叫李鳳兒看了淺藍瓶子裡的藥:“這藥是夫人配的專門避孕的藥,對身體沒有任何的影響,只要你停了藥,也不用調養自然就能懷孕,你好好帶着,進了宮,千萬別吃別人送的藥或者食物。”
說到這裡,李鸞兒又想起那些宮鬥文中的好些情節,接着囑咐:“你是賢嬪,一進宮自然能夠獨佔一所宮院,再加上先帝后宮只王太后一人,官家又沒有娶後納妃,這宮中空置的屋宇衆多,官家想必會爲你挑一所可心的,你記下來,千萬不要忘了,挑選好宮院,就要先檢查宮中的擺設佈置,那等彩瓷的器物千萬別擺放在明面上,若是有,一定要收在庫房裡,還有牀上的單子帳子也要檢查仔細,屋內的擺設更要一件件的清查,萬萬不可粗心。”
“我知道了。”李鳳兒跟着金夫人學過些醫術,也有一些常識,金夫人又精通毒之一道,連帶的李鳳兒對各種毒物也有所瞭解,自然也知道哪些東西最容易下毒。
李鸞兒交待清楚了,就脫了衣裳和李鳳兒鑽進一個被窩裡,撫着李鳳兒的頭髮感嘆一聲:“一轉眼,我們鳳兒長這麼大了,都要嫁人了,我總覺得你小,沒想到……”
說着話,李鸞兒紅了眼眶,李鳳兒也跟着掉下淚來:“姐,我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你與哥哥一定要好好的,哥哥腦子不清楚,有時候愛闖禍,你也一定要擔待着些,哥哥心是好的,就是……就是弄出什麼禍事來,也不是他的本意,哥哥最疼我們,別人嫌棄哥哥,我們總不該嫌棄哥哥的。”
“我心裡明白的很。”李鸞兒摟了李鳳兒幫她擦淚:“那不只是你哥哥,也是我的兄長,我怎麼會嫌棄自己的嫡親兄長呢。”
“還有,乾孃年紀大了,姐姐也多照顧些吧,我進了宮,也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子,這個家,還要姐姐操持擔待。”李鳳兒似乎有無數的話要說,可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哽咽半晌方道:“若是,若是有合適的人,姐姐還是嫁了的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