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鳳兒,你先,先把東西放下。”
德慶帝實在害怕,捂着頭戰戰兢兢道。
這兩句話一出口,兩人幾乎同時想到冬日裡在那小飯莊上的日子,李鳳兒心頭一暖,德慶帝也是有些想念:“鳳兒,朕不是故意要瞞你,實在是朕的身份不知道該怎麼與你說,其實,朕進宮這些日子也着實想你,這不,才穩定下來便叫人去鳳凰縣接你。”
“你當我樂意進宮啊。”李鳳兒氣的喘着氣坐下來:“要不是知道是你,別說什麼叫我做賢嬪,就是賢妃,賢貴妃,皇后,我都是不樂意的。”
“朕知道,朕都知道。”德慶帝偷偷站了起來,見李鳳兒還有些怒意,嚇的嚥了口乾沫:“朕知鳳兒對朕情深意濃。”
李鳳兒索性把斷成兩截的雞毛撣子扔到地上:“你就是吃準了我心軟。”
德慶帝一笑:“好鳳兒,朕餓的狠了,咱們先吃些東西吧。”
李鳳兒也餓了,見德慶帝一副避貓鼠的樣子,不由也有些可樂,臉上就有了笑模樣:“你離我那麼遠作甚,我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
德慶帝一見李鳳兒不氣了,趕緊挨了過來,拽着凳子坐到李鳳兒身旁,雙手捧了她的手:“好鳳兒,你不知道朕有多想你,朕日思夜想的就盼着你進宮,可那些老傢伙們着實可惡,硬攔着不讓……”
兩個人一行說,李鳳兒盛了飯端給德慶帝,又幫他布了菜:“真真都是一羣迂腐的東西,難怪姐姐常說有些人讀書都讀傻了。我看也是,你要娶誰,要叫誰進宮礙着他們什麼事了,由得他們嘰嘰歪歪的。”
德慶帝一聽樂了,大呼知音。
李鳳兒又勸他少吃些飯。多喝些湯,等兩人吃過晚飯,這心帖的更近了。
李鳳兒只道德慶帝來了便是要留宿的,哪知道他吃過飯坐了一會兒便要走,李鳳兒有些奇怪,卻聽他道:“等朕真正冊封了你再來。朕不能正大光明的叫你由正門進來,已經覺得對不住你了,朕想着咱們倆一定要安排一場婚禮,這樣朕才能安心。”
這番話聽的李鳳兒着實有些感動,遂點頭道:“我不求旁的。只求能穿一次正紅的衣服,能有紅燭高照的新婚之夜。”
德慶帝緊了緊李鳳兒的手:“朕都明白。”
德慶帝沒留多久便走了,李鳳兒只覺得心裡甜滋滋的,如喝了蜜水一樣,坐了一會兒就叫人收拾屋子,待到入夜,李鳳兒便把金夫人給她的那些東西還有銀票什麼的全都藏好,又休習了一會兒煉體術這才上牀歇息。
只說那付姨娘第二日果然帶了顧大娘子上門。李鸞兒便在內室的門上留了一條縫,叫李春坐在內室中偷瞧。
她迎出門去,帶着付姨娘和顧大娘子進門。一邊走,一邊打量顧大娘子。
這顧大娘子生的很是清秀,氣質倒也溫婉,只是一雙眼睛中帶着些茫然失措,看起來應該是心底認了命的。
她穿了一件碧色上裳,下系蜜合色六幅裙。看起來有幾分老氣,應該是付姨娘並沒有把她放在心上。便是出門子,也不給她穿鮮豔的衣衫。
看顧大娘子如此。李鸞兒感慨的同時,對於古代女子的生活狀況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同時很慶幸她自己武力值不錯,起碼能養活自己,也不怕旁人欺辱,這才活的自在些,若她也是那大宅院中的弱女子,怕這會兒子也該向顧大娘子一樣認命了吧。
在現代李鸞兒讀了許多書,裡邊便有好些個穿越的書籍,那些女主角爲了不被人擺佈自己的婚姻,連離家出走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而且有好多反抗家庭反抗父母的,原李鸞兒看了覺得女主角很有個性,又有些瞧不起封建社會的女子軟弱無能。
可真到了這個社會,她才明白這裡的女子並非無能,而是各種律法觀念規矩禮儀堵死了女子的路。
便如顧大娘子這樣的,她父親和姨娘合夥要換了她的親事,她又能若何?
反抗?當真是笑話,她要如何反抗?這是以父爲天的社會,一個孝字便能把人壓死,她若當真爲此和顧呈去吵,怕大多數人都要覺得她不是了,如此,更能叫付姨娘抓住把柄散佈她品性不好的流言。
離家出走?那更是笑話了,古代的戶籍政策可不是擺着好玩的,若是離家的話,那須得有路引,顧大娘子一個弱女子又從哪裡弄出來,再者,就是有了路引又能如何,她怕是還沒走出京城就被什麼人給弄去賣了吧。
退一萬步講,顧大娘子就是真能離開京城尋個安靜的地方隱居起來,說不得到那時候過的更慘呢。
千萬不要以爲鄉下人就是質樸善良的,不要忘了一句話,窮山惡水出刁民,古代的鄉間可是以宗族爲主的,顧大娘子獨身一人住在鄉間,她又長的不錯,不知道能有多少人打她的主意,到得那時候,能嫁一個家裡貧寒些的樸實漢子便是好的,怕只怕被當地的地痞油子欺辱了,失了清白之身還要遭受流言菲語呢。
一行走,李鸞兒一邊想,待到了廳堂,見過金夫人,李鸞兒拉着顧大娘子坐了,她給顧大娘子安排的位子剛剛好對着李春,便於叫李春看清顧大娘子的模樣。
等安頓好了,金夫人這纔打量顧大娘子,看了幾眼笑道:“付姨娘,你家大娘子着實是個標緻人物,看的我當真喜歡。”
說話間,她又叫過顧大娘子問道:“多大了,可讀過書,識不識得字?”
顧大娘子低頭,小聲回道:“十五了,並未怎麼讀書,些須認得幾個字。”
金夫人笑着點頭:“在家都做什麼?”
顧大娘子臉上更添幾分羞意:“不過就是做些針線活。再者便在廚下與爹爹弄些吃食,除此外也無事可做。”
“那你有沒有學過管家?”金夫人再問了一句。
顧大娘子搖頭:“家中人口簡單,哪裡需要什麼管家理事。”
這便是沒學過了,金夫人瞅了付姨娘一眼,李鸞兒冷笑一聲:“我聽說顧二娘子倒是會管家理事呢。”
付姨娘趕緊解釋:“哪裡呢。這都是別人瞎說的,就我們家才幾口人,平時又沒有什麼花銷,哪裡就用得着管家。”
金夫人又好好的瞧了瞧顧大娘子,笑着從腕上褪下一隻玉鐲戴在顧大娘子的手上:“你頭一次上我們家,也沒有什麼好物件。這個就暫且與你玩吧。”
說是沒什麼好物件,其實那玉鐲當真不錯,和田白玉,玉質溫潤無暇,且雕工很不錯。若是在外邊賣,也能賣幾十兩銀子的。
顧大娘子嚇了一跳,趕緊推辭,只金夫人已經把鐲子戴到她腕上了,哪裡還容她摘下來,顧大娘子推辭不過只好受了。
李鸞兒瞧出來了,金夫人應該是喜歡顧大娘子的,便對顧大娘子也多了幾分熱切。拉過她笑着說了幾句話,又說要帶她去園子裡看花,金夫人揮手叫兩個人去了。又看看付姨娘:“付姨娘,你暫且等一下,我去內室拿些東西。”
瑞芳極有眼色的上前弄了好些鮮果子與付姨娘享用,又陪付姨娘說起話來。
金夫人進了內室,就見李春乖乖坐在凳子上正抓耳撓腮呢,金夫人點點他的額頭笑問:“春哥兒。你瞧着怎麼樣。”
李春呵呵傻笑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好,新婦。喜歡,春兒喜歡。”
看樣子。李春是瞧中顧大娘子了,金夫人心裡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李家三兄妹中,因着李春長的像她死去的兒子,金夫人一向最偏疼他,金夫人早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她都當盡其所能給李春最好的一切,便是挑新婦,金夫人明知李春的腦子不好使,怕是好人家的姑娘都不願意嫁進來,可也極盡所能要給他挑好的。
她原想着顧二娘子精明些,倒是適合嫁過來,卻完全忘了問李春的意思,如今看李春極喜顧大娘子那樣的女子,金夫人便覺很對不住李春,心下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要把顧大娘子討進門來。
拍了拍李春的頭,金夫人笑了笑:“我們春哥兒喜歡就好,乾孃一定與你討她做新婦。”
“好,好。”李春拍手歡喜道,笑的分外開懷:“我喜歡,討她來我一定對她好。”
“自然的。”金夫人笑着誇獎李春:“我們春哥兒最懂事了,你是男兒,一定要對自己新婦好,不準欺負人家,知道嗎。”
“嗯。”李春重重點頭,金夫人這才放心,叫他從另一側門內出去,又從屋裡翻出幾朵紗堆的花兒裝到盒子裡抱着出去。
她一進廳堂就見付姨娘正拉着瑞芳不知道在打聽什麼,瑞芳很是精明,並不理會付姨娘,一直在顧左右而言它,急的付姨娘什麼似的。
金夫人笑了笑過去坐下,把盒子推給付姨娘:“前兒才得了些新鮮的紗堆花卉,可惜我們大娘子並不愛這些花兒粉兒的,我們家也沒旁的女孩,我見你家大娘子就好,二娘子想來也不差,你帶了回去與她們戴吧。”
付姨娘接過來一瞧,那花兒當真的好,雖說是用紗堆的,可卻跟真的一樣,做工極其精巧,就趕緊收了,連聲道謝。
金夫人擺了擺手,又說兩句話,便滿臉鄭重道:“今兒也看了你家大娘子,覺得大娘子倒也不錯,即是你家二娘子都與人換了庚帖,我們也不會再盯着這事了,大娘子嫁來便嫁過來吧。”
“多謝了。”付姨娘一喜,趕緊站起來道謝。
“只是……”金夫人也不理她,自顧自說道:“這事說到底還是你們顧家做事不地道,我們要就這麼着同意了,心裡也覺委屈,這麼着吧,你回去與顧老爺說一聲,咱們立下個字據,便是顧大娘子嫁了進來就是我們李家的人了,自此後與顧家可沒什麼干係,便是在我們家受了委屈,你們顧家也不能找上門來尋事,再就是我們家大郎你也知道的,顧大娘子嫁了來要好好的照顧我們大郎,到了那時候,我們大郎可離不得她,怕是回孃家的機會就少了,這個也要寫在字據裡,到時候,顧家不能拿這個尋事。”
金夫人把話說完,就盯着付姨娘直瞧,付姨娘聽了暗暗心驚,同時又覺得很是爲難:“這,這個,不好吧,好像是我們要賣女兒似的。”
金夫人冷笑一聲:“什麼賣女兒,這可是你們家大娘子自找的,誰叫她那麼貪慕虛榮了,你說是吧。”
一句話,付姨娘再說不得旁的。
想了好一會兒,付姨娘分析利弊,心道即是換親的事成了定局,大娘子怕早惱了她,就是不立字據,大娘子嫁進李家怕也不會幫孃家什麼,如此,倒還不如立了字據,叫大娘子有苦自己咽,也甭想沾孃家的光。
忽的,她又想到她女兒壽兒可是要嫁進許家的,那許家公子極有才華,以後說不得考中進士爲官作宰的,怕那時候大娘子還要求上門來要妹妹妹夫提攜,若真如此,壽兒不好拒絕,倒也是一樁爲難事。
左思右想,付姨娘一拍大腿:“夫人,這個字據可立,但上面一定要寫上大娘子出嫁之後有什麼爲難之事都不能尋孃家人幫忙,自然的,我們這些孃家人也不會爲難她,有了事,也不會上門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