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捱打便是因爲她猜錯了李氏性情,急哄哄的想來與她合作,趙氏也是個能屈能伸的,這會兒回悟過來頓時就調整了自己的態度,將自己說得極其的謙卑,李氏心中滿意了,自然對她不是那樣的排斥,聽她還扭着這個問題不放,雖然仍是有些不滿,但好歹沒有再動手打人,又重新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高傲道:“你說罷!”
見她態度,趙氏心中暗恨,卻是拉了拉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一般的女兒,忍着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一邊艱難開口:“如今夫人有了子嗣,正是得郎君看重之時,當初二夫人原是受了人暗算,以致於被郎君牽怒,以妾身看來,二夫人如今也不宜與郎君再賭氣了,男人家都是好臉面的,不若二夫人您大度一些,與夫人認個錯,郎君原是與您置氣的,說不定因此還能借此下了臺階來,覺得您更大度一些。”趙氏捂着嘴脣抽氣,剛剛那兩下她嘴皮該是破了,如今說一句話便抽着疼。
她也是能說會道的,李氏原本還極爲不滿,但聽到她將自己受冷落說成是與郎君置氣,頓時聽了心中舒坦,連連便點着頭。趙氏見她臉色緩和下來,心中一喜,又連忙接着道:“郎君如今說不得心中也是喜歡您的,只是覺得您身份高貴,恐怕不好近身罷了,再加上您又受人算計鬧了那樣大的事情出來,恐怕他也一時間折不下臉面,若是您與夫人賠禮道歉,郎君心中必定覺得您大度,又不嬌縱,也是會對您印象大變,如今夫人剛生過子嗣,又不能留了郎君在屋中,如此一來,豈非是二夫人您好事將近?”
這話恰巧便說進了李氏的心裡!她如今恨的,就是元鳳卿不肯沾她身子!另有一件事,便是當日受餘氏暗算了一回,至今她想起來還覺得有些暗恨。原本李氏心中是瞧趙氏不上的,但她如今一說,卻是令她心中一動,餘氏那兒是靠不住的,那老東西縱然是收了銀子也不見得能辦成事情,倒不如利用這趙氏,接近元鳳卿說不準還要可靠上一些!想到這兒,李氏眼珠轉了轉,心中其實早已經同意了,但嘴上卻是不說,只是裝模作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故作哀傷道:“你也是個有心的,只是如今夫人怨我得厲害,當日不瞞你說,我是真受了人家算計,如今惹得夫君對我生了氣。不過我膽子小,也不敢貿然前去夫人那邊,只怕惹了她不滿。”
趙氏心中暗罵這李氏不要臉,不過一見到事情有門,她卻是眼睛一亮,連忙將躲在身後的女兒拉了出來:“不瞞二夫人說,妾身與夫人也算是略有交情,夫人可是極喜歡妾身的女兒,若是有她出面,夫人定然不會生您氣的,也會給您留幾分臉面,更何況到時縱然夫人不給您留臉,妾身聽說今日郎君一大早去了外院,但不出半個時辰便回去了,您若此時過去,恐怕還能對郎君親口解釋!”
若是一開始李氏還只是有些心動,這會兒則是實實在在的同意了,聞聽此言眼睛便是一亮:“此話當真?”
“自然是不敢隱瞞您的!”趙氏心中對她不屑,臉上卻是絲毫不敢表露出來,只是低眉順眼的回話。
李氏聞聽此言,臉上露出笑意來,連忙就道:“那日本來也是我的錯,原本早就想去與姐姐認錯的,只是一直沒得到這個機會,如今多虧你了。”李氏話音一頓,又眯了眯眼睛:“只是你這麼做是爲了什麼?”趙氏聽她這樣一問,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大半,心中歡喜,但又怕一個不好心中的想法打了水漂,猶豫了一下,咬牙直言道:“二夫人請容稟!妾身原是也有夫君的,如今夫君爲救郎君而死,如今妾身孤苦伶丁,與茵兒沒個依靠,處處受人欺凌,只盼往後二夫人得勢,能許妾身一個安定……”她說到這兒,羞羞答答的,李氏登時便明白過來她的打算,心中冷笑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如此想來才明白她爲何要幫助自己,冷笑了一聲,便應了:“你若是對我忠心,我自然不會如此小器吝嗇,我孃家是何處,想來你也是明白的,郎君手中兵馬中有兩萬原是我潯陽王府所出,那蘇氏無權無勢,哪裡配得上郎君,你若是聰明些,我往後自然不會虧待了你,若是你有了別樣心思,我也容不得你!”
她說到後來之時,話裡已經帶出了殺意!李氏知道元鳳卿若是當真所謀不小,往後身邊肯定少不了人,她要的不止是那最尊貴的位置,還有夫君的寵愛,趙氏嫁過人的,只是殘花敗柳,她若是動動指頭,便也足以將她捻死,因此這會兒假意答應了她的事情,又出言威脅。反正趙氏敢過來與她說這樣的話,蘇麗言那兒她肯定不要想討好了,若是自己出事,至少她有潯陽王府的名頭在,一時半會兒不會有性命之憂,而這趙氏真如她所說孤苦伶丁的,若想弄死她,就算是蘇麗言也不費吹灰之力。
趙氏聽她威脅,心中恨得牙癢癢,但見李氏答應自己,便是心中鬆了一口氣。
下午時分,蘇麗言倚在牀頭喂着兒子與丈夫說話,今日元鳳卿出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她心中好奇,餵飽了兒子,學着母親的手勢,略有些笨拙的替他拍着背,待他打了個嗝出來,才問道:“夫君今日難道沒事可忙?”
元大郎坐在牀邊看她喂兒子,眼裡險些冒出綠光來。也許是昨日那人蔘果發揮了作用,蘇麗言身材根本看不出生過孩子,反倒是比之前還要窈窕上幾分,令他看得心中火氣直冒,見兒子含住她胸脯,說實話,心中很不是滋味兒,只是這話說出來得笑死個人,因此強忍了,見她整理了衣裳,心中鬆了口氣,連忙抱過兒子遞到一旁的孫嬤嬤手上,嘆了口氣:“待這邊事情一了,還是找個奶孃吧!”
不明白他怎麼就說起這樣的話來了,蘇麗言眉頭微擰:“妾身身體可比奶孃好得多了。”更何況她生的兒子,也不願意讓他喝別人的奶,往後有那樣一個人正大光明的站在兒子身邊,蘇麗言解釋了一句,見元鳳卿沒有開口,不知道是同意了自己的話還是沒有同意,不過她暫時也識趣的不再提這個事情,反正奶孃如今也不是那麼好找的,說不準等他找來,都好幾個月之後了,兒子原本吃了那人蔘果液該是不餓的,不過是爲了防止他與旁的嬰兒不同她才餵了一些,其實她奶水本來也沒什麼,要不是最近一碗碗催奶的湯灌下去,恐怕那日剛生產過後就沒多少了。
兩夫妻說着話,外頭連瑤臉色漆黑的進來打斷了夫妻二人的話,站在門口福了一禮:“郎君,夫人,那柳夫人帶着李姨娘過來,說是要與夫人賠罪的!”
一聽這話,蘇麗言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那李氏的事情還沒解決,趙氏又跳了出來,李氏若是犯別的錯也就罷了,可她想幹的卻是想要自已兒子的性命,旁的事情可以,縱然是她使法勾搭元大郎,蘇麗言心中也不可能這樣恨她,但她起的齷齪心思令她不能忍受,如今竟然好意思上門陪禮,也不知道是她找上趙氏的,還是趙氏自個兒找上她的,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論如何,若是這兩人勾搭上一塊兒,以李氏的狠毒,若是趙氏還與她勾搭,縱然趙氏的丈夫曾爲救元鳳卿而死,她也不會饒了這趙氏!
蘇麗言臉上閃過一絲冷色,似笑非笑看了元鳳卿一眼,見他皺了眉頭要拒絕,不由按住了他的手,柔聲道:“內院的事情,還是由妾身作主罷,夫君乃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又何必管這樣的事情?”她聲音輕輕柔柔的,元鳳卿看着老婆啼笑皆非,之前她要自己出頭時,可從沒說過這樣的話!現在想來她恐怕是有自己的想法,纔會故意說得她這樣賢明!元大郎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下巴,眼裡有些無奈之色,但既然沒說話,便是同意了,蘇麗言輕笑了兩聲,衝連瑤道:“請她們進來!”
既然這兩個人都心懷不詭,她便成全她們一把!李氏與趙氏不是成日都想着在元大郎面前晃盪麼?她如了她們的意,到時便狠狠打破她們的幻想,教她們再也翻身不得!原本想着自己該坐完月子出來再收拾這李氏的,誰料她這樣迫不及待跳了出來,自己倒不如順了她的意!
蘇麗言嘴角彎了彎,露出一絲冷笑來,那頭李氏二人原本以爲蘇麗言會拒絕見自己二人的,誰料最後竟然聽到有丫頭來回話,竟然說是同意了!二人心下暗喜,都覺得蘇麗言此舉是迫於元鳳卿的壓力,兩人心中想法都差不多,整了整衣角,又撫了撫髮鬢,這才含羞帶怯的一路跟着連瑤進了房間之中。
雖說打着名義是來給蘇麗言請罪的,但這三人進來時,柳茵暫且不提,她年紀小,能打扮的法子也有限,可是李氏與趙氏二人卻是花枝招展的,像是深怕人家不知她們意圖一般,李氏穿着一身粉色繡着牡丹花的上衣,下套着湖綠色的襦裙,腰間一條勾了金線的腰帶,身上裙壓的玉環下都吊着鈴鐺,走一步路便脆聲作響,移動間不時露出腳下點綴了珍珠的繡鞋,打扮得倒是全副武裝。趙氏雖說如今名義上是在孝期,縱然有些花花心思,可也是見不得人的,如今能做的打扮有效,她也知道自己本錢,已經生過孩子又一把年紀了,不比蘇麗言年輕貌美,又無李氏的好出身,因此打扮得素淨,一身白色衣裙雖然多了幾分不祥與哀弱之感,但卻顯得她楚楚可憐的,再加上她樣貌清秀,故作嬌柔時也頗有幾分姿色,有些男人便吃她這套,蘇麗言一見這二人,忍不住便笑了起來。
“我當你是來與我陪罪的,如今看來,是與夫君賠罪纔是真吧?”
她說得不客氣,李氏頓時臉孔漲紅,卻是咬牙忍了,含着眼淚與羞意看了元大郎一眼,見他俊美無濤,頓時三魂七魄早丟了大半,蘇麗言的話也忘了回。趙氏其實臉頰也微紅,元鳳卿長相俊美她是知道的,但不知是不是久了沒見面,這回再看竟是俊美得容色有些逼人,讓人不敢再看,他的俊容中帶着凌厲,讓人一見既有些害怕,趙氏強忍了羞意,這纔看到蘇麗言,只是這一看,竟然讓她嚇了一大跳,蘇麗言剛生完孩子,卻不如她想像中般憔悴異常沒了姿色,反倒是豔光逼人,像是比以前還多了幾分美貌一般。
趙氏自個兒也是生過孩子的,當初生柳茵時她自已的樣子形似枯槁,她丈夫當時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她一回,臉色臘黃,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自己瞧着鏡了也覺厭惡,與如今蘇麗言相較,簡直如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般!雖然早知道這蘇氏長得好,不過見她這樣得天獨厚,生完孩子都這樣美貌,趙氏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嫉妒來,但她這會兒好歹還聰明,沒有敢將自己的情緒外露,只是朝自己女兒使了個眼色,柳茵連忙就哭哭啼啼的抹了眼淚珠,向蘇麗言這邊行了過來。
“姨母,可是姨母生了茵兒的氣?茵兒當日並非故意如此說的,還望姨母原諒茵兒一回吧!”柳茵原本就長得可愛,再加上如今她怯生生的哭泣,原本該許多人都要同情她的,可她之前因一時意氣說錯了話,蘇麗言屋裡侍候的人都見她煩,覺得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心思卻不小,此時蘇麗言喜得麟兒原是值得恭賀的事情,偏偏她哭哭啼啼來掃興,這在古人看來是極犯忌諱的事情,頓時許多人心中對柳茵不止不覺得同情,反倒是厭惡上了。連瑤見元鳳卿沒有開口,蘇麗言表情玩味,頓時壯着膽子開口:“柳姑娘,不是奴婢說您,夫人如今喜得不郎君,原是大喜的事情,您這樣哭着,知道的只當您年紀小不懂事,可不知道的,只當您對夫人心中不滿,故意沖人家喜事來了!”
連瑤牙尖嘴利,一席話說得柳茵頓時通紅。孫嬤嬤見元鳳卿沒有責怪之意,頓時抱着孩子也大着膽子開口:“是啊!柳夫人乃是孀居,原本就該避嫌,奴婢覺得已過世的柳壯士雖是有功,但總歸主僕有別,夫人如今又是有忌諱的,夫人又正是大喜,您不該出來的!”這話的意思,像是在說趙氏是個不詳的人,死了丈夫,又怎麼能出來衝撞了別人?趙氏氣得渾身顫抖,雖說她來到元家之後已經不止是頭一回有人說她是下人,就是當初連瑤也曾說過主僕有別的話,但孫嬤嬤當着元鳳卿的面這樣說她,卻是讓她下不了臺來。
但她也知道,自己與蘇麗言比起來沒什麼本事與優點,最多有的也就是自己丈夫爲救元鳳卿而死的這一分交情,爭吵是不能與蘇麗言爭吵的,縱然是她心中恨得吐血,也是要忍氣吞聲纔是,趙氏頓時眼圈一紅,但想到剛剛連瑤那句人家大喜自己不該哭喪的模樣,頓時連眼淚也不敢再流,身子抖了抖,只擡頭盯着元大郎看。
“既然你丈夫死了,若是要再嫁,由夫人給你指一個便是!”元鳳卿看也沒看趙氏一眼,在他看來,這婦人敢肖想他,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完全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當然,他纔是那隻天鵝,而趙氏是癩蛤蟆!他縱然是眼睛瞎了,要給自己找不痛快,也不可能看到趙氏這樣嫁過人又年紀一大把的女人,當初那姓柳的救他也不是安了什麼好心,原本元鳳卿身手本來就不差,千軍萬馬之中縱然避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姓柳的卻偏想用自己的性命與老婆女兒博個前程,因此死死拉着墊在了他身前,使他自己躲開了那一擊,反倒那姓柳的自個兒死了。
元鳳卿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想打着自己主意踩他上位!姓柳的自己死了就死罷,偏偏死了還想利用他一回,元鳳卿如何忍得?若不是想與一個女人一般計較,後來又見這趙氏能逗得蘇麗言開心,他是早將趙氏母女處決了!姓柳的主意打得好,但他卻不是那樣一個甘於受人利用反倒要對人感恩戴德的,殺個把女人對他又算不得什麼,如今趙氏既然要來找不痛快,說實話,元大郎覺得自己與她說這樣一句話都是浪費精神!
趙氏一聽這話,臉色慘白,她萬萬沒料到元大郎竟然絲毫恩情都不念,把話說得這樣的坦白,但她此時卻不敢反駁,因爲在元家沒有依靠,是個人都能折騰她,更別提元家之主了!她這會兒心中暗叫不好,見女兒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連忙就開口道:“妾身並未,妾身此來,是想做場中人,二夫人得罪夫人,原是想與她來賠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