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照例是花了高價纔買來的一小盆,這一點兒是絕對不夠用的,但小李氏也知道再要也是要不到的,因此忍着身上不舒服的感覺,便擰了帕子擦了把臉,心頭的火氣已經快忍受不住,便令人將水潑了出去。幸虧此時天冷,並不如何熱,也不像是夏天一般不洗便要出了渾身的汗,可是這股強忍的氣在看到屋中光禿禿的大牀時,小李氏依舊是沒能忍得住,兩眼一黑便暈死了過去!
屋中衆人頓時亂成了一團,這樣的情況下,衆人都是南方人,如今嫁到了北方,這天氣呵出去的口都能立即變成冰珠消散在空中,更別提這元家還是坐落在山裡,那早晚溫差大得更是厲害,衆人個個冷得發抖,小李氏醒過來時也受不住,幾人擠做一團,互相以體溫偎着,這纔算度過了一夜。
因特別難熬,便覺得這一天難過得要命。小李氏好不容易盼着了天亮,屋中早有下人收拾過了一道,只是將原本擺在屋裡的貴重物品撿到了後頭,也並沒有什麼東西在,事實上這些一箱箱的珠寶美玉等,除了自己母親替小李氏準備的外,幾乎還有潯陽王盼着用這些東西來令元大郎玩物喪志的心在裡頭,因此強忍不捨將潯陽王府中收藏多年的東西分了一半出來,又四處再尋找了一些,也不知道元大郎愛好,便一樣都裝了一點,可說這些先帶回來的東西中便包含了酒色財寶等,色自然就是指的小李氏,她身份高貴,容貌又美,一般對男人來說,征服這樣一個婦人比隨意得到哪個絕色還要令人有成就感得多,潯陽王深諳人性之中邪惡的那一部份,準備的東西也是符合了世上幾乎所有男人的喜好,就連他自己也不例外,否則當初送出這些東西時也不會那樣不捨了,不過從這一方面來說,小李氏雖說身份高貴,不過在潯陽王看來,也只是一件身份高貴的東西罷了。
一想到這兒,小李氏心頭沒來由的一陣煩悶,連帶着原本還覺得令自己癡迷不捨的珠寶等物了少了很多吸引力,在兩個太監引領下望了內室裡放的滿滿當當的珠寶等物一眼,她便挪開了眼睛,如今這些東西雖說珍貴,可在元家之中還沒有用武之地,而以前被她瞧不上的例如棉被與蠟燭等物她卻是一樣也沒有帶回來,誰知道元家竟然會在這樣的事情上刻薄了她?小李氏恨得咬牙,卻是強忍着心裡的憤怒,一邊冷着臉吩咐自己的丫頭:“扶風,你去前使人出外採買些蠟燭與布匹棉被等物,只管大張旗鼓去,我倒要瞧瞧她既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被人知道之後又有什麼面目來解釋。”從這一句話,便不難聽出小李氏心頭的憤怒,劉嬤嬤被打的兩巴掌經過一整晚時間已經消了不少,只留了些許青色的殘影在臉龐上頭,看起來便不那麼明顯了,她聽出小李氏話中的怨氣,眉頭皺了皺,連忙就道:“夫人且忍忍,如今郎君還未回元家,這家裡還是那賤人作主,您要是惹惱了她,奴婢只怕她變本加厲,反正她都是個出身商戶,不懂規矩的,若是當真這樣做了,恐怕人家習以爲常,便會認爲夫人小器了。”最爲重要的是蘇麗言生了嫡子,這便是最大的功勞,只要不是逆天的大錯,以她跟元大郎情份,她便幾乎沒有被廢除的一天,小李氏這會兒還未站穩腳跟就跟她對上的舉動是極爲不明智的。
這些事兒小李氏心頭如何不知道,只是她咽不下這口氣罷了,這會兒想想自己竟然氣昏頭了,纔剛來第一天就這樣正大光明跟她對上,豈非表明自己也不是個善茬?人家就算是有同情的,但從此自己便落了俗流,跟那起子眼皮子淺的賤婢也沒什麼區別,她謀的,更多!小李氏一想到這兒,心頭不由更加煩悶,脾氣發不得,吃了虧還得忍下來,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不公平的事情,偏偏還發生到了自己身上,她忍了忍氣,溫言道:“嬤嬤這話有理,幸虧嬤嬤提醒我了,否則犯了錯誤,便真如了那位意。只是你們兩人還是去採買物件兒吧,免得那位還得要更爲難我下去,也不知郎君幾時回來。”
小李氏一想到自己現在受制於人,便心頭滿滿的不舒適,卻又不得不強忍了,她初來元家,不是蘇麗言對手,若是將她惹火了,她做出什麼事情來,自己到時真是有苦說不出,潯陽王的性情她瞭解得很,不會因爲自己一個女兒就壞了他大事,若是自己廢了,還多的是女兒或是義女等着替他辦事呢!一想到此處,小李氏不由冷笑了一聲,倒是真正冷靜了不少。她身旁站着的兩個丫頭頓時便應了,這纔敢回過她之後進屋餃了銀子出去。
這兩個丫頭都是她身邊的大丫頭,原本手段是很伶俐的,也極得她重用,手段心計一樣不輸,從小跟在她身邊,可說比一些世家小姐還要厲害得多,可是昨天那樣的情況下竟然沒在元家下人手中佔到絲毫的便宜!一想到這兒,小李氏心頭不由涌起一股極爲不好的預感來,這兩丫頭昨天就被人打了回來,花了銀子還只得了一盞燒了不到兩個時辰的油燈,今日也不知道吩咐她們的事情辦得成不。她心裡下意識的不敢去想這個問題,連忙就搖了搖頭,這才冷笑道:“我今日剛來元家第一天,照理說是要去與夫人請安的,劉嬤嬤且歇上一日,郭嬤嬤陪我去!”
這劉郭二氏都是跟在她身邊得用的,原本是王妃身邊的老人兒了,手段可說層出不窮,原本這二人都是王妃的陪嫁丫頭,跟了王妃幾十年,忠心耿耿,小李氏嘴甜會哄人,又心計非凡,不止得潯陽王看重,還極得王妃心裡疼愛,除了幾個兒子,女兒中便唯有她與王妃膝下嫡出的大姐是最得寵的,頭回嫁人時,王妃就將這二人陪給了她,讓這兩人陪在身邊,幫了她不少的忙,也替她省了許多的事兒,小李氏心裡對這二人也是倚重的,知道她們的能力,平日對她們也是尊敬,並非當做一般僕人,因此昨日劉嬤嬤吃了虧,這會兒小李氏便將她留了下來,引得劉嬤嬤感激無比,一邊拿了帕子擦眼角,一邊就叩頭謝了恩。
做到她們這樣的嬤嬤,那都是有體面地位的,昨日當着那樣多人的面被一個粗使守門的婆子打了,這在以前是劉嬤嬤做夢也沒想到過會發生的事情,她也沒想到哪個吃了熊心貌子膽的敢這樣對她,可元家的人就是做了,而且不止對她,連帶着小李氏也吃了這樣大的虧,若不是昨夜幾人抱成一團和衣躺了,恐怕這會兒小李氏就該起不來請大夫了,蘇麗言狠辣,肯不肯給小李氏請大夫還不一定,到時若是做個什麼手腳,小李氏一命嗚呼了,衆人也都只有吃虧認命,咬牙嘆命苦的份兒了!
她們不像當初跟着李氏陪來的人,都是一些不知根知底府中沒依靠的纔會將主意打到李氏身上,李氏一倒黴,這些人府中的家人也不用受靠邊,而她們家中親人都掌握到王妃王爺手中,一旦小李氏出事,她自個兒賠命也罷,就怕自己家人也跟着倒了大黴,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一心便都靠着小李氏,對她忠心耿耿的,再加上小李氏自己又有手段,將一干人安撫得服服貼貼,個個自然對她更是死心踏地,拿句現代話來說,衆人在家人安全以及自己生命前途,再加上小李氏會做人的情況下,可稱得上是小李氏的忠實腦殘粉了!
原本是說要去給蘇麗言請安,但小李氏心頭不爽,也故意磨蹭了一陣才準備出門,誰料屋中連半絲物件兒也沒有,熱水也無,首飾與胭脂等物她倒是隨身帶了,不過熱水與淨面的東西她卻是沒有的,小李氏強忍着憤怒令人給自個兒綰了頭髮,那頭郭嬤嬤見她臉色鐵青便道:“夫人,不若奴婢去廚下弄些水回來,這元家也實在是欺人太甚!”
“不用了!”小李氏面前連鏡子也沒有,只能忍下怒氣微笑:“今日若不是她們敢這樣辱我,往後我再得榮耀時,又如何才得將這些人踩在腳底?且待往後再說吧!”那綰頭的丫環是三等的,見她心情不好,越發手上溫和,深恐扯疼了她要倒大黴,誰料小李氏氣歸氣,不過脾氣卻好,也並未藉機對她大打大罵,待頭髮挽好時,丫頭出了一身汗,但難免心裡對小李氏更加感激,小李氏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頭髮絲兒,又換了一身桃紅色的衣裳,那腰帶上的流蘇走動間一晃晃的,倒也好看,將那纖腰勒得越發不堪一握,還沒出門兒,那頭扶風擺柳二人便回來了,兩人灰頭土臉,眼中滿是怒色,劉嬤嬤一見這二人回來,連忙就上前道:“死蹄子,夫人交待的事情還沒辦,你們就偷懶回來了,夫人性兒好治不得你們,老婆子可饒不了你。”
“嬤嬤冤枉!”那兩個丫頭一聽這話便滿臉委屈之色,再也忍不住,爭先恐後便道:“奴婢們好不容易使法兒出了院門,誰料回過外院要出去時卻死活被人攔住了,說是女眷不能肆意出門,還拿當初六姑娘的事來說嘴,話裡間便是指奴婢們不安份的意思,原本奴婢們是想讓人喚了李華等人過來,誰料人家說男女授授不親……”說到這兒,這兩個丫頭忍不住都氣哭了,拿了袖子擦臉。這些事情向來就是她們用來爲難別人的,什麼時候輪到過別人來爲難她們,一時間不止受不住,還有那句像李氏一般不安份真是讓兩人臉皮都落了滿地都是,自尊上也受不了,當時雖然沒哭,不過心裡的委屈可不少。
她們嘴中的李華等人是跟着小李氏一趟來的太監,誰料一來之後便被人以男女授授不親的名義弄到了外頭,跟着小李氏隔開了,從此連做事都不方便,昨日裡搬箱子都是由幾個丫頭弄的,那些太監在她們歇下之前就被人進來態度強硬的請了出去。小李氏在內室中,將外頭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頓時身體就顫抖了起來,忍耐不住伏進郭嬤嬤懷裡痛哭了起來:“嬤嬤,她這是要生生折騰了死我,連這樣的事兒也爲難着,豈非故意要將我軟禁了,不使我消息傳到外頭去?”那郭嬤嬤滿臉陰霾,拍了拍她的背,眼中若有所思,嘴上卻是輕哄了她幾句。
小李氏哭了一陣,但衆人初來乍到的一時間也不好也沒那個本事跟蘇麗言硬着幹,便都只期盼着元大郎回來,她這會兒連哭也不敢哭得久了,自小時便有教導,就算是哭也只能在心裡,不能在外面被人瞧出來,除了做戲之時,眼睛哭腫了不止是讓人嘲笑,還得被人說嘴,藉以作伐子。小李氏忍了又忍,拿了帕子小心沾眼,確認過眼睛不紅了,這才整了整衣裳,平靜心裡的情緒,她這會兒已經覺出在元家做妾不是那樣好相與的了。事實上在任何家裡做妾都不是好的,可惜她卻是別無選擇,蘇麗言這樣,她總要鬥上一鬥,爭上一爭,若是這樣被壓下去,一輩子無寵,豈非跟守活寡一般?更何況潯陽王不見得會同意!
再呆了一陣,看太陽都出來了,小李氏這才喚了外頭扶風擺柳二人進來,這兩人也是懂規矩的,眼淚在之前便收了個乾淨,進來時臉上平靜無波,不過她們沒能出去,又空着雙手進來卻是事實,小李氏一見到這兩人模樣,又開始愁上心頭來,若照這個模樣下去,恐怕她今晚還得吃上苦頭,沒棉被蓋,又無熱水用,小李氏一想到這些便是心煩,不過剛剛哭了一回,總算是心頭要舒服得多,這會兒還能忍着沒失態來,只是笑:“我也得去問問夫人是如何想的。”
一大早的,小李氏便起身去了蘇麗言處請安,這個架勢,縱然是還不知道小李氏身份的,登時便已經明朗了。蘇麗言自與元府分家之後便一直過着睡覺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如今來了個欲要當勤奮侍妾的人,頓時一大早便被元喜等人拉了起來,梳妝打扮之後難免心裡氣不順,也覺得這小李氏不是個好相與的,昨日她的情況蘇麗言都清清楚楚,那樣冷的天,難爲她竟然此時還能忍着,一個嫡出的小姐,比那李氏忍耐力不知強了多少倍,也感到有些頭疼,若是這樣還打發不了她,恐怕她最少得等到元鳳卿回來之後,不過從這也能看得出這人性格,完全是死纏爛打,性格又堅忍的,要打發她還真不容易。
小李氏大張旗鼓過來請安,華氏聽到消息氣得心口疼,待她走之後抱了元千秋過來與女兒說話:“這人也太厚臉皮了,都說了她是個客人,好端端日子不過,非得要鬧這樣,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蘇麗言懶得管她怎麼想,卻是將兒子抱了過來,元千秋已經半歲了,身子還有些軟,長得結實了,抱起來手臂重了不少,被華氏今日包得滿身上下都穿着紅,喜氣洋洋的,那皮膚嫩得像是能掐出水來,如今正是小孩子最好玩的時候,他又不愛哭,見人就笑,華氏幾乎除了呆在她自個兒屋裡睡覺的時間,都抱孩子玩,原本照顧元千秋的孫嬤嬤便成了她助手一般。
“啊啊啊,吶。”元千秋這會兒還沒有開口說話,雖說蘇麗言平日沒少給他吃空間的東西,但小孩子發育有自己的規則,這會兒只能這樣啊啊哦哦的亂呼一氣。不過這樣叫着蘇麗言也高興,與他也咦咦呀呀的說了一陣,想想自己空間中的橘子,拿將兒子抱給華氏:“孃親先幫我抱着,之前夫君讓人送來的橘子這會兒還有剩些,放了這樣久,昨日我嚐了一個,很甜,我去拿幾個過來。”這個時候的蔬菜水果可是珍惜物品,畢竟去年大旱,幾乎全國各地沒地方能有種得活這些東西的,連帶着肉類也跟着有價無市,華氏張了張嘴,原想說讓她自個兒留着吃,誰料蘇麗言已經轉身進了內屋,她抱着外孫也沒有跟上去。
蘇麗言進了內室也沒喚丫頭,只是溜到牀後一個閃身進了空間裡,連忙從樹上摘了兩三個橘子下來,便又趕緊從空間裡出來,抱在懷中那橘子還能感受着空間中特有的氣息,上頭像是還繞着淡淡的紫金色光彩,蘇麗言站了一陣,約有半分鐘後,那上頭的氣息才漸漸散去,橘子表面沒有那種光彩了,只現出黃橙橙的顏色,蘇麗言這才鬆了口氣,也沒從屋裡找到銀盤,便抱着出來,拿了兩個給華氏,一邊就笑道:“孃親拿回去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