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回來(十七)

南平王的馬車穿過人流往王府裡去,沒有多大一會兒停在王府門前,車門打開裡面走下來一位面目恍惚的中年人,年紀約在四十多歲,只是一臉迷乎相。下得馬車來聽着接自己的人引路:“先生這邊請。”

一臉迷乎相的中年人跟在引路的朱壽後面往王府裡走,低着頭兩隻眼睛不敢往兩邊看,只是傻乎乎地看着朱壽的腳跟,跟着朱壽進去,一直來到一個院子裡。

腳剛踩進院門,目不斜視的眼角里先看到這院裡走動的官服袍角,趕快頭垂得更低,再走就是上臺階到廊下,然後有人高打門簾。中年人還客氣地說一句:“不敢。”這才進去。

“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回王爺。”朱壽命中年人在這房裡候着,自己走到裡間去回話。中年人這才略擡起頭來看一看,趕快又垂下頭去,這房裡也坐着幾位身着官服的大人,中年人是不敢看大人是誰,可是別人卻認出來他。大人們心裡也是疑惑:這是京裡有名的內畫鼻菸壺的譚家譚鼻菸,想來是王爺要買鼻菸壺?

沒過一會兒,朱壽送一位大人出來,只到房門口就轉身進來對譚鼻菸道:“先生裡面來。”看得幾位候着多時的大人很是羨慕,他一來倒進去了,想來王爺要備辦重禮要鼻菸,王爺辦重禮還能送給誰?只能是給宮裡,宮裡又要有什麼風向不成?

幾位大人們在外面猜測,進去的譚鼻菸譚世林心裡更是奇怪,進來也不敢亂看,跪下來就叩頭,聽着一個溫和地聲音道:“先生請起來,”再是吩咐朱壽:“給個座兒。”

無官無職在王爺面前有座兒,譚世林心裡更是忐忑不安,一向只是在家裡只畫鼻菸壺,外面一應世情來往都是鋪子上的掌櫃的,今天掌櫃的突然到自己家裡,隨身來的就有這一位王府裡的貴介,然後譚世林就稀裡糊塗的上馬車跟着進王府。只到現在譚世林是沒有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情?但是決定沒有得罪王爺的事情。

“先生,”書案後的朱宣慢慢把原因說來:“聽說京裡內畫鼻菸壺的就數先生畫得最好。”戰戰兢兢坐着的譚世林把身子躬得更低:“不敢,京裡有幾大派畫鼻菸壺的,各有所長,我譚家這一派擅長的是內畫山水,從祖宗開始到我這第一代已然是第四代。。。。。。”

朱壽微笑,這回答的真是齊全,有的沒有的都回答出來,聽着譚世林把自己這一支介紹過,最後才說一句:“這門手藝傳子不傳婿,是我們家的不外傳之技。”剛說到這裡,是因爲前面說過,後面也帶出來,聽得朱壽皺眉喝一句:“大膽”嚇得譚鼻菸一哆嗦,趕快站起來道:“是。”

“你出去,”朱宣讓朱壽出去,再對譚世林和氣地道:“你請坐。”看着譚世林重新坐下來,南平王略一停頓才說出來:“請先生來不爲別的,我最小的兒子最近嗜畫鼻菸壺,只是畫得不好他不高興,”胖倌焦躁起來,一家子人都不高興,這孩子要是對什麼有興趣,不達目的決不休息那一種。

朱宣想一想這幾天裡來,妙姐兒和自己爲哄胖倌到點兒去睡覺都要費上好一番心思,胖倌讓人買了好些沒有來的鼻菸壺,買的時候指明就要這種白胚沒有畫的,然後再買來毫筆在家裡畫,以爲就象練字一樣容易,對着一個樣版畫就行了,這當然是不行。

內畫鼻菸壺都是不外傳的一門手藝,不是胖倌這樣的小孩子能折騰出來的,這件事情上走狗射獵的南平王也不會,他也犯了難。兒子熬了三天,眼睛都通紅,一股子傻勁兒手裡拿着個毫筆還在畫,而且氣頂上來,畫不好我就不睡。

妙姐兒心疼,南平王心疼,太夫人和老侯爺也是心疼得不行,哥哥姐姐都要分出時間來輪流來看胖倌才行。太夫人生氣就罵兒子:“這麼小的孩子不睡覺,這樣匠人的手藝都是要幾年才學會,胖倌能幾天就會嗎?”

不怎麼罵兒子的老侯爺也不高興,鬍子翹多高罵朱宣:“快去找去,把那畫鼻菸壺的快找來,讓胖倌安生吃飯睡覺。”然後再抱怨:“這孩子以前多好,現在太淘氣。”

聽得方氏和申氏低頭,現在才叫好呢,一個人關在房裡就畫鼻菸壺,以前好什麼,見天打哭一個哥哥,從學哥兒到方氏房裡三個孩子,見到胖倌就害怕。

父子想的一樣,朱宣也是想着找畫鼻菸的來,可是這樣的匠人都不是在鬧市裡,大多是在鄉里屯裡,外面應酬的只是會做生意的掌櫃的。有名的匠人不出面應酬,也是怕有達官顯貴太喜歡,應酬不好會生事的原因。

好不容易朱壽連嚇帶逼才把掌櫃的逼得吐露地址,爲讓掌櫃的安心,朱壽遂帶着掌櫃的一起去譚世林家裡,把這位擅畫內畫鼻菸壺的匠人請到王府裡來。

南平王親自來交待:“先生不必多想,我兒子興趣一來,這事情一定要做好才行。不敢求先生絕技,只是要哄着他會畫幾筆就成。”

能幹匠人果然是不應酬的好,譚世林聽過以後心裡就開始打鼓,這是我一門吃飯的手藝,小王爺學來何用,不過是爲一時興趣,這種一時興趣,京裡不少貴公子都有,打破鋪子門要親自看一看如何畫的也有幾個。

聽着南平王說話和氣,譚世林也不願意教,就是小王爺跪在面前拜師,譚世林也不願意教。匠人行當裡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種說法,絕技一旦露出去,師傅離餓死已經不遠。富貴人家吃飽喝足,走狗玩鷹聽戲還不足夠,變着法兒想着新鮮主意玩。譚世林一心地反感,只是叩頭:“小人技拙,又應對粗鄙,怎麼敢來侍候小王爺,求王爺開恩,放小人回去。”

打疊起精神的南平王知道匠人絕技不是容易求的,所以有言在先,哄着胖倌畫幾筆就行,不想這事情果然是難行。朱宣少有碰到這樣硬骨頭的人。骨頭硬的多爲窮酸或平民,官場上是左右逢源的人居多。

房外候着的大人們越來越疑惑,就是王爺要買鼻菸壺,不過吩咐下來花樣交待他畫就是,再訂下來幾時送來,這裡面說着有這麼一會兒,比見一位官員的時間還要長。

又是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房裡的南平王已經是不耐煩,許以萬金也不行,本王對人少有這麼有耐心,全然是爲着兒子纔是。南平王說話的聲氣裡已經是不好。聽出來的譚世林想想父親的遺訓:“祖宗的手藝要是丟了,地下也沒有臉見祖宗。”

最後忍氣的是南平王,把眼前這個人關起來看來他也不教。這個時候房外回一聲:“王妃來了。”把譚世林更嚇得魂不附體,有心迴避不知道去哪裡,只是跪在地上不說話。

妙姐兒聽說會畫鼻菸壺的匠人在書房裡,這就趕快趕過來,進來對朱宣行過禮,先讓朱宣安心:“給胖倌喝了蔘湯,他正在睡呢。”胖倌三天三夜沒有睡,蔘湯里加的有安神的藥物。朱宣聽過以後先鬆一口氣,做父親的打仗幾天不睡也是有的,可是兒子再不睡,父母親都跟着揪心,自己和妙姐兒也睡不安穩。

對妙姐兒示意一下:“這是京裡內畫鼻菸壺有名的譚家,可是這位先生還是有顧慮,說到這一會兒他還是不鬆口。”朱宣是很不高興了。

妙姐兒移步走過來,柔聲對朱宣道:“請表哥安坐一時,不要嚇着他纔是。我來對他說一說。”沈王妃重新轉過身子看着地上跪着的這個人,更是放緩聲音柔聲道:“先生不必有顧慮,小王爺一時心情,畫不好就不吃不睡,我全家人都在憂心。望先生不吝賜教纔是。”

怎奈這位譚先生是鐵了心,寧爲玉碎決不泄露家傳絕技,想想譚世林自己要傷心,今天得罪南平王,以後日子不會好,膝下只有一子還不曾會得齊全,今天要是逃出生天,回家去先把兒子送得遠遠的。

沈王妃又花費一盞茶的時間,這位硬骨頭的匠人也不同意。看着朱宣臉已經沉下來,妙姐兒拉一拉朱宣的手,重新喊進朱壽來:“請先生回去。”等譚世林出去,妙姐兒再來勸朱宣:“匠人絕技向來是不外傳,表哥疼愛兒子,這樣辛勞,再去教訓胖倌纔是,這孩子太不體貼父母親。”

“我覺得很好,”朱宣把妙姐兒拉到身邊,重新露出笑容:“胖倌要做件事情,就要別人說他很好很好,至少沒有關起門來夜郎自大,這一點兒很是我的兒子。”做老子的看着很滿意,只是太讓人心疼,朱宣往外面看看天色道:“你我去看看胖倌吧。”

夫妻兩個人回房去看胖倌,卻沒有看到牀上有人。銀文過來回話道:“老侯爺和太夫人不放心,接到老侯爺房裡去看着呢。”老侯爺到底是把胖孫子弄到自己房裡呆着。

此時坐在牀邊對着睡得呼呼香甜的胖孫子正在笑,旁邊坐着的是太夫人,手裡拿着胖倌畫的鼻菸壺正在對着日頭端詳:“我看這個就不錯,我喜歡,我要買只買這個。”太夫人來了,方氏和申氏也跟着過來,朱明朱輝則是跟着老侯爺。

不能怪別人說這一對老夫妻偏心,方氏和申氏看看太夫人手裡的鼻菸壺,內畫的裡面講究彈丸之地有大氣象,這個裡面只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字,真是不中看,偏偏太夫人要說:“我要買,只買這個。”

朱明和朱輝也跟着說一句:“胖倌兒學東西沒有不成的。”難怪字能寫得比大上幾歲的學哥兒還要強,這不吃不睡學的勁頭兒是無人能敵。方氏和申氏手裡只揉着絲帕,這分明是一個有橫勁兒的淘氣孩子,衆人嘴裡一誇就是好的。

胖倌一氣就睡上一天一夜,他熬困熬得太久,太夫人和老侯爺又着急上來,看一看鼻息沉沉象是香甜。太夫人再來抱怨兒子:“我手裡帶着幾個孩子,個個都好的很。你們自己帶一個,就帶成這樣。”罵得朱宣和妙姐兒也不敢說話。

這樣的話方氏聽過以後就覺得不錯,說斌哥兒不好,只是我們自己帶不好罷了。這裡沒有想完,老侯爺再接着罵兒子:“從沒有過這樣不中用,是個什麼大膽的人,竟然敢說不教,住在哪裡我自己去看看去。”

朱宣對着父母親如實地回話:“他回去以後,先把家裡收拾清楚,把他兒子先送走,依兒子看來,這件事情要慢慢的來才行。”譚世林是走不了,掌櫃的怕這件事情鬧大,派幾個夥計把譚世林看起來,譚世林只趁着黑夜把自己兒子翻牆送走。

南平王府做一件事情,就要弄到驚天動地。老侯爺纔不管這些,氣得只是罵兒子:“一件事情都做不好,胖倌兒醒過來,又要不吃不睡地畫上了,到時候我只和你算賬。”然後再怒目朱明和朱輝:“只這一個死人不成,別人就不會畫。”

把朱明和朱輝也饒進去。倒是妙姐兒分說一句:“父親請息怒,也在找別的匠人呢,有兩家是掌櫃的出門,夥計們都說不知道住在哪裡。”就是小王爺們也在找,畫的不好的胖倌還不中意,齊文昊爲解端慧郡主憂愁,也在外面託人找,這也不過纔是幾天的功夫罷了。

一個胖倌學畫鼻菸壺,整個王府里人人忙得烏煙癉氣,眼睛裡看的是鼻菸壺,耳朵裡也只能聽到鼻菸壺。

匠人譚世林在自己家裡一天要把南平王府罵上多少次心裡也不解氣,心情不好就畫不出來,掌櫃的一天來一次催要貨,而且催着答應:“世林兄,你人太孤介,你就先答應着去隨便教一教,這個難關就過去,我一天分幾個夥計出來看着你,我店裡也要人手。”

“哼,這是我傳家吃飯的手藝,能隨便教嗎?再說教的不滿意,依然是生事情。”譚世林只是冷笑:“你要讓人看着我,我樂得有洗衣燒飯的人。”譚世林在心裡再把那位沒有見過面的胖倌小王爺再罵上幾遍才行,這種紈絝子弟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第三天的上午,譚世林正在家裡收拾畫碟子。這是在屯裡買的一處小院子,此時家裡只有老妻相伴,老妻天天淚眼思念兒子在屋裡坐着,院子裡幾個夥計是白天有兩個不錯眼睛看着自己,晚上有兩個不錯眼睛看着自己,看得譚世林只是冷笑不止。

院外傳來馬車的聲音,然後是車伕一聲喝止的:“籲。。。。。。”譚世林就知道掌櫃的又來了,一來就是要貨,然後就是勸:“去王府吧,不能得罪。”偏偏這位匠人有骨氣的,有能耐的匠人大多如此。

“譚先生在家嗎?”門上傳來敲門聲,卻不是掌櫃的。一個夥計去開開門,外面站着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腰板兒挺直看着硬朗,手裡牽着一個胖腦袋圓滾滾身子的小孩子站在門外,面帶微笑地道:“我們來找譚世林先生,就是會內畫鼻菸壺的那一個。”

譚世林看着這老者外表不凡,忙走過來道:“我就是,老先生找我有什麼事情?”來的人正是老侯爺和小王爺胖倌兒。

老侯爺聽過兒子的話,再喊來人一問,果然是不假,這位譚先生把自己的兒子翻牆送到外地去。只是爲着胖倌一時的興趣,卻把別人逼成這樣,再說胖倌是不達目的又不罷休,老侯爺爲着兩下里都便宜,就和朱宣商議過,自己帶着胖倌上門來了。

站在門口先是但笑不語:“先生,可不可以進去說。”譚世林往門外一看,立即就覺得刺心,那馬車上南平王府的徽記分外清楚,心裡一股氣就上來的譚世林剛要甩幾句話出來,察顏觀色的老侯爺就呵呵笑道:“先生不必動怒,只爲我這個孫子一時有興趣,卻是不吃不睡要學內畫,聽說先生自己心存思量,把孩子也送到外地去,我特地帶着孫子上門來分解開來,您要是不願意,自己對我孫子說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無權勢的人更伸不出手去打有權有勢的笑臉人,老侯爺一番客氣的話讓譚世林暫時壓壓火氣,禮貌重新浮上來:“裡面請纔是。”

屋裡譚世林開始對上胖倌小王爺,譚世林是苦口婆心:“這是匠人吃飯的手藝,小王爺要玩,另外好玩的事情纔是。”

依着祖父膝前的胖倌瞪圓眼睛打量譚世林:“你會畫嗎?你不會騙人吧?”然後再看祖父晃一晃胖腦袋:“給我找個真正會畫的師傅吧,我要看着畫才放心,這個人沒能耐,有能耐的人沒有這樣藏着的。”

無心的童稚幼語一下子打到譚世林的心裡去,匠人學手藝爲的是什麼?是揚名,爲的是別人都知道我這一門是這一行當的佼佼者。在手藝上被捧慣了的譚世林就遇到這一位要用火來鍊金才相信是真金的橫勁兒小王爺,再說那胖腦袋看着挺討喜。

從屋裡捧出來幾個鼻菸壺出來,譚世林也不服氣,一個小孩子,一個富家子這小小年紀就敢這樣貶低我,以後這京裡還能混嗎?不能輸掉這個名聲。

胖倌看過以後還是搖頭:“這個街上我也能買到,我要找到的會畫的有本事人,不是拿別人畫的來充數的人。”譚世林呵呵一聲笑,由剛纔進門一肚子氣到此時覺得這個小孩子也討人喜歡,有人也在後面跟着模仿,作爲一位能幹的匠人,當然是對這樣的人不齒。只是不能明說出來,此時全被眼前這位小孩子王爺說得一乾二淨。

“你等着,我畫給你看。”譚世林不能說是爲着讓一個孩子服氣,只是興頭兒被勾起來,這幾天心情不好也沒有好好畫過,此時精神上來了。

胖倌依然是不依不饒,對老侯爺道:“祖父,咱們看着,他要是畫得不好,再去找別人。坐馬車從京裡來,就給我找這樣的人,回去告祖母去,祖父也不認識有能耐的人。”說着搖頭晃腦,大有祖父也是騙人的這個意思。

哈哈大笑的老侯爺對正在收拾畫碟的譚世林道:“先生,你自己面子也倒罷了,老夫帶着孫子從京裡一路趕來,這面子可不能折在你手裡。”

譚世林開始作畫,胖倌站在旁邊聚精會神看着,看看幾筆畫過,對着譚世林嘿嘿笑一下,再接着催:“你再畫,”看着再畫幾筆,胖倌着急了:“我來,我也會。”

“胖倌兒,你擾了這位先生,他就不畫了,你要畫拿一個沒畫過的吧。”老侯爺說過話,譚世林也放下筆,找一個沒有畫過的給這個胖頭胖腦袋的孩子,看着他拿着筆在裡面就是幾筆,然後自己納悶:“你怎麼就畫得那麼好呢?”就丟下筆來站在旁邊看,看一會兒再嘿嘿一笑,自己再畫幾筆,就總是不成。

自此老侯爺就每天攜着孫子到譚世林家裡來看他畫鼻菸壺,到第三天,譚世林在門口送走這一對爺孫,回來對老妻道:“難關已過,讓人帶信給兒子,讓他回家來吧。”看來是不用背井離鄉。

沒有搗蛋幾天的胖倌小王爺重新成爲南平王府裡最乖的孩子,老侯爺得償心願,把孫子順利帶在身邊,每天就陪着他風雨無阻去譚世林家裡看畫,只是看,譚世林說:“祖宗手藝不能教。”可是也會在自己畫完以後指點一下胖倌。匠人手藝哪有讓別人看的道理,譚世林心裡也存着象權貴低低頭的意思,只是這頭嘛,也要低得自己覺得不諂媚才行。

親戚們來看太夫人,太夫人就笑容滿面:“我們胖倌最是乖孩子,白天陪着老侯爺,晚上回來跟師傅學畫。”要想內畫好就得學字畫,胖倌的字是苦學幾年,現在開始學畫,當然朱宣是請來妙手畫丹青的師傅,自己太忙實在是沒有時間教,但是有時間也來陪着兒子一會兒。胖倌找到新的趣事,又重新安生起來。

二月的天氣依然是清冷的,眼看就要三月,京裡這才雪融冰消。坐在書案後看書的朱閔看到自己的小廝進來,忙問上一句:“母親房裡又是誰?父親房裡又是誰?”

“王妃房裡是顧夫人,王爺書房裡是淮王殿下,”小廝很是伶俐地打聽一個遍:“世子房裡是鄱陽侯郭世子,還有淮王殿下的兩位公子,路上遇到王妃房裡的銀文姐姐,說王妃問三爺,您不要總是在房裡看書纔是,也去世子爺那裡和人說說話。”

放下書的閔小王爺道:“我就出去。”看着小廝先出去,朱閔站起來先往母親房裡去,母親會的是顧夫人,女眷們最愛說的就是孩子與親事,時時擔心康寧郡主的親事會落到自己頭上的閔將軍整天就提心吊膽,而且想主意把康寧往一邊兒推。

封地上的陪伴一直跟到京裡來,馮五公子是跟着閔將軍,馮二公子是跟着毅將軍。在廂房的馮五公子看到閔將軍出來,剛走過來一步,就被朱閔阻止:“我去母親房裡,你不用跟,世子爺房裡有客人,你去哪裡等我吧。”

路上化雪泥濘,朱閔一路行來,依然是潔淨如常,只有腳下靴子幫上幾點泥水。向來愛潔的他時時如此,正在欣賞着雪水“滴噠”,就看到一個一身泥點的人跑過來。

那織金繡錦的宮裝上明顯就是有堆泥點,看得閔小王爺只是皺眉,這個跑來的人不過一點兒高,正是康寧郡主。

閔小王爺往兩邊看一看,已經沒有辦法躲開她,而康寧郡主還喊着:“閔將軍,閔將軍,”後面是一堆人在喊着:“小郡主不要跑。”朱閔站住腳,儘量讓自己別皺眉,看着這個淘氣搗蛋包跑到自己面前來,腳下衝起泥水來,奔着自己衣襟就來了。

閃身避開這泥點,看得康寧郡主咧開小嘴兒笑一笑,然後站定問朱閔:“胖倌在哪裡?”朱閔這才鬆一口氣,而且高興,一聽到康寧問胖倌,閔小王爺就打心眼裡高興:“胖倌出門呢,晚上纔在家。”然後裝作不經意地道:“胖倌昨天也問起你呢。”

這就是閔小王爺的伎倆,見到康寧問胖倌,就要說一句:“胖倌也問起你,你來跟胖倌玩吧。”果然康寧今天要問出來:“你說胖倌等着我玩,可是我來了兩次都沒有見到他。他要跟我玩,爲什麼不等着我?”

欺騙小孩說假話的朱閔一點兒也不內疚,又是一句假話說出來:“你幾時來,我讓胖倌等你。不過,”閔小王爺看看泥點滿衣襟的康寧郡主,不知道哪裡瘋玩過來的,額頭上汗水還沾着一絲頭髮。閔小王爺想一想,父親決定與公主再訂親事有他的心思在內,既然決定下來一般不會再更改。

委婉地對朱宣說過自己現在不想訂親的朱閔只得到父親一句回答:“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小時候不好,大幾歲會好些。”朱宣完全明白這個愛潔事事要滿意地兒子對一個瘋丫頭是什麼看法,可是這事不會再更改。

那麼朱閔只能沒有兄弟情義地把康寧往胖倌那裡推,看起來胖倌和康寧是比較合得來,成親事總要希望自己過得趁心不是。

爲成此事,決定當月老牽紅線的閔小王爺認真打量眼前的康寧,正在樂顛顛問:“不過什麼?”康寧願意和胖倌是沒有什麼問題,可是胖倌?閔小王爺發現自己忘記問胖倌,他喜歡和康寧玩不?

“不過胖倌不喜歡往人身上扔東西的人。”爲着妹妹端慧,閔小王爺決定先把康寧這一條給糾正一下。身後跟康寧郡主的人只是笑,趕快接話道:“郡主,可是公主說的,小王爺是不喜歡的。”公主的話裡指的是閔小王爺,而閔小王爺卻聽成是胖倌,趕快也點頭微笑:“這一條不好。”

康寧依然樂顛顛:“我不扔胖倌,胖倌他扔我。”這兩句話就直白地說出來,惡人也不過如此。閔小王爺趕快打包票:“你不扔別人,胖倌就不扔你。”

“好,那我明天再來,你告訴胖倌讓他等我。”人見人怕的康寧郡主在宮裡也找不到願意陪她玩的兄弟姐妹,皇子們公主們都躲着這位太后慣壞的小郡主。得到朱閔的回答以後,康寧郡主回家去了。

這裡閔小王爺去母親房裡,來到母親房裡,從胖倌的房子側門過來,聽着裡面母親和顧夫人正在說話。

妙姐兒微笑看着對面的顧夫人,世子還沒有大婚,顧家就如此體貼。穿着一件藍色繡瑞草對禽薄錦襖的顧夫人正在含笑說話:“冰晶房裡倒有兩個丫頭,品性也不錯,是自小兒就服侍冰晶的,毅將軍平時去也多使喚她們。想來您給毅將軍一定是安排的有人,如果不嫌棄,真的想送來纔是。”

秀眸裡只是笑意的妙姐兒覺得這好意也太過了,兒子還沒有成親,岳父家裡就要送姨娘,顧大人家裡相當地喜歡毅將軍,不比世子朱睿在姚家的待遇差,這當然也緣與毅將軍自小兒就趕着他去的勤的原因。

可是這樣送姨娘,京裡肯定是沒有這樣的規矩,這起源於什麼?妙姐兒先要弄明白這起源於什麼。當下回話道:“孩子們小呢,房裡有幾個使喚的人也就罷了,又是王爺看過的。有勞親家費心,果然是好,只服侍冰晶也是一樣。”

顧夫人心領神會,明白是不成,只接一句:“王爺看過的人當然是好纔是。”側門裡聽話的朱閔這才走開,是要往二哥房裡送姨娘,不是說我親事就成。

這裡顧夫人又開了口:“王府裡眼看就有喜事,世子是訂在四月份大婚,”顧夫人心裡有遺憾,這位世子爺訂親事訂的太晚,只是錯一錯,冰晶就訂的是毅將軍:“姚姑娘是京里人人知道的,只是姚夫人行事隨意一些。”

如果是朱宣在這裡,肯定不止要說行事隨意,有時候簡直就是放浪行駭,顧夫人下一步就說到放浪行駭上,親戚連親戚,因此只是抿着嘴笑:“陶大人與姚大人險些要鬧到皇上面前去,陶大人說自己膝下無子,姚大人要是孝敬,姚夫人的嫡子就應該姓陶;姚大人只是跪在陶大人面前自責,說自己孝敬不夠,岳父纔有這樣心思。”

這事情足夠京裡談上幾天,而且姚家的姑娘要當準王妃,在讓人羨慕的同時又出了這件笑話,親戚們之間議論紛紛。

妙姐兒一笑,或許又有人要說陶秀珠纔是過得好,自己不如她,陶秀珠聽說南平王府和公主府上商議,齊文昊成前房裡不能有姨娘,陶秀珠回家就跟姚大人鬧上一、兩年,姚大人的妾生了兒子,當然是不能出妾,只能答應夫人,以後沒有。

“秀珠也是賢惠人呢,”妙姐兒幫着陶秀珠說一句。近幾年來陶秀珠也時時提起來要爲姚大人再納小妾,雖然那只是取笑,這也算是賢惠不是。妙姐兒要幫着說一句。

院外化雪,雪水泥濘,房裡還是火盆裡暖氛四溢,顧夫人低聲道:“皇上最近見的多,就是晉王、淮王這些皇親們,昨天我進宮去,看到兩位不常進京的郡王也在皇上御書房裡會上良久。”

“或許是不常進京,纔會良久的吧。”妙姐兒聽過眉目依然,只是問顧夫人:“淮王家的兩位公子你看着哪一位好,今兒在世子房裡呢,來給我請安,我看着都好。”妙姐兒想再聽一聽京裡對淮王寵妾有什麼新說法。

顧夫人只是皺眉:“他們家的事情不能提,過去這幾年說起來也是讓人不舒服。過年的時候會親戚,有一位是淮王認識的,皇上新登基,對皇親都待的好,也說過淮王一句,長子不立卻立幼子,說看過兩位公子也是一般,沒有哪一個比哪一個好些。”

這就是妙姐兒爲難之處,過兩天要會高陽公主,如果要換就在今年換過來,兩位公子來給自己請安,看着都不錯,聽聽女眷們不過就是如此言論,皇上對皇親們好,當然是希望他們也去太后面前犯諫,請太后還政,想到這裡妙姐兒微微一笑,表哥書房裡天天會官員,每天都會談到太后還政的事情,太后幾時才還政呢?

“太后這兩天好些了,”顧夫人剛去宮裡看過鄭太后,對妙姐兒道:“那天受驚嚇以後一病至今,並沒有聽說夢到鬼呀神的,只是說身子不好。”

端坐的妙姐兒動一下袖子道:“聽說皇上天天去。”顧夫人回答道:“一天去三次。”直到送走顧夫人,妙姐兒纔拿起榻旁一封小箋,是淮王妃江秀雅寫來:“舊事多多拜託,舊約望祈珍重。”

尋一件事情與淮王公開撕破臉的江王妃一直住在京裡不回去,只守着兒子,此時到孩子們大的時候,淮王世子要領兵權,江秀雅不能不急。

“銀文,香爐裡的香重新換了來。”妙姐兒命銀文重新換過香,手撫着額頭想一想,春蘭的兒子和江秀雅的兒子看起來倒是一般兒的好,這件事情要問朱宣,一定是讓自己拿主意。妙姐兒有些犯難。

換過薰香的銀文又換上熱茶來,告訴王妃:“剛纔閔將軍過來在胖倌房裡站一會兒。”妙姐兒沒有亂想兒子偷聽話,只是道:“又是給胖倌什麼東西了。”隨意聽過,還是交待銀文:“世子爺房裡有客人呢,再去看看去,和氣不和氣。”

銀文回話道:“世子爺那裡散了,和郭世子帶馬出府了,說是去接胖倌去。”沈王妃這纔算是罷了。

此時出府的世子朱睿和郭服帶馬在街上正在談笑,郭服對朱睿道:“我祖父說上茶館也會不到你祖父了,只聽說陪你那胖子四弟去學什麼手藝,不想竟然是真的。先時說我不信,今天我算是信了。你們家真是怪。”

世子朱睿笑着道:“總比淘氣強。”分別幾年也長大成人的郭服道:“說的也是,用這個法子治淘氣,可算你們家是獨一份。”

突然用馬鞭子碰一碰世子朱睿:“看看前面那個,就是京裡近年的不長進東西。”朱睿帶笑先說一句:“我以爲一直是你。”郭服笑:“我跟他差得遠。”

前面足有一羣人,二三十個人在那裡,看得朱睿也是笑:“在打架嗎?”身邊的郭服搖頭:“不是,這個人大大的有名,晉王府里名字叫“貓狗比較多”。”

朱睿忍俊不禁:“這是個什麼破名字,”一聽這名字就不是好東西郭服賣關子一樣的慢慢道:“他爹就是死在朱伯父帳下的辛文,爹死娘嫁人,”

“那他是鑽狗洞長大的?”朱睿皺眉,辛文的事情是後來在軍中聽過一次,也是多年以前的事情。認識馬五的人當了將軍,教訓自己的士兵就這樣說:“有臨陣脫逃的,要是我以前的兄弟馬五還在,一準把他拉下來。”因此才知道。

郭服此時與朱睿住了馬,在這裡有滋有味的開始講解這位“貓狗比較多”的來歷:“爹死娘嫁人,他親生娘是個私娼,辛夫人沒有兒子,把他接到身邊去,一出門身邊就要跟着二三十人才出來,所以名叫貓狗比較多。”

看一看天色的世子朱睿沒有心思再聽這位私娼生出來的“貓狗比較多”,聽着他正在那裡耍蠻橫,朱睿對郭服道:“我還要去接四弟去,你不回家去?”

郭服只是看着那位“貓狗比較多”正在樂,對朱睿道:“遇上這種人,是個人都會變得沒有人品,跟他一般見識。”這種人就可氣到這種地步。

兩個人當下分手,朱睿往城外去接胖倌,與郭服約好明天再會,走的時候再交待郭服一句:“咱們說的話爛在心裡。”郭服說一句:“我知道,你不願意就算了。”朱睿微笑:“不是願意,等我問父親再回你話,你也去問問父親去。”

太后干政象是得罪這京裡的一片官兒,朱睿聽郭服說過以後,還是要問問父親朱宣才能定。當下打馬飛馳去接胖倌,朱小根在前面帶路。

到的時候剛剛好,胖倌和老侯爺正好從門裡出來,譚世林送出來,頗爲感慨,這位小王爺可是真不容易,風雨無阻來了十幾天。

聽到胖倌一聲歡呼:“大哥來了。”兩騎隨即就到面前,世子朱睿從馬上跳下來給祖父行過禮,才抱過胖倌問他:“今天好嗎,沒有淘氣吧?”

“小王爺愛學的很,從不淘氣。”這話是譚世林說出來的,如果讓南平王府一家子人聽到,肯定會以爲說的是別人,老侯爺哈哈大笑對世子道:“我們從來不淘氣。”

胖倌一看到大哥,立即不要祖父:“坐大哥的馬回去。”譚世林站在門口目送這一行人離去,自己進來關門想想搖頭可是在樂,還真有這樣的世家子,這樣的少爺倒是千里難挑一。再想想來接的世子朱睿和天天陪着來的老侯爺,譚世林更是微笑,這一家子人爲孩子真是上心。

在家裡的候着胖倌回來的朱閔,晚飯就來看胖倌,胖倌晚上是學畫兒,也是學上這些天。看到三哥進來也是不擡頭,只是低頭作畫,旁邊有一位作畫的師傅在旁邊看着指點。

過了一會兒,朱宣也走進來看兒子,胖倌這才擡起頭來咧嘴一笑,手上是一幅工筆仕女圖,伊人秋水,衣帶輕揚,朱宣負手問一句:“不是內畫的是山水,胖倌兒在畫美人。”

一旁的師傅回王爺的話:“小王爺畫過山水,也要畫些別的纔是。”胖倌則對着那仕女圖看看,對父親道:“喜歡這張。”喜歡這一幅畫所以就畫了。

朱宣點點頭,這一幅仕女圖上的人青色絹衣,粉色衣裙,眉目嫣然,是一位美女。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兒子這麼小也會分辨美醜。

負手看一會兒的朱宣就走出去,再回身看看三子朱閔:“你也回去吧,書看多了也要走動些纔是。”

原本來找答案的閔小王爺已經知道答案,笑吟吟答應一聲回自己房裡去,腦海裡不時回想那幅仕女圖,胖倌兒原來也喜歡這樣的人,跟三哥一樣,三哥就喜歡這樣娟秀婀娜的女子。

雪水一連化了幾天,外面吸一口氣都覺得寒冷要上凍的感覺。高陽公主府上依然就高朋滿座,廳上不少門客聚集在此。

“太后還政與否,不妨礙官員們做事,”長公主高陽正在侃侃,又是一輪官員們要太后還政:“太后臥於病榻之中,也是勤懇政事,這是百姓們之福纔是,”心裡苦不堪言的高陽公主也希望太后早些還政纔是,做女兒做妹妹的長公主夾在中間,覺得這日子苦又長。

衆多門客中當然是會有出類拔萃之人,而且跟着公主的風向來轉。長公主在這多人面前談這件事情,全然不擔心皇上會聽到,想來是太后的意思,就有人附合道:“官員們剛剛平息一波,現在不過是在醞釀中,皇親們晉王,淮王,楚王,樑王都上書太后,說皇上可以主政,這一波是皇親們打頭,以在下看來,長公主約他們談一談倒是好。”

“我正有此意,”神采奕奕的高陽公主對門客道:“只是要與卿等商議一回。”晉王爲皇帝斂財不少,大多私字當頭;淮王只想兵權,覺得自己兵權太小;楚王素來陰謀詭計,是什麼主意倒是不清楚;樑王自世子翻身落馬以後第一次上書太后,高陽公主一一想過來,對門客們道:“上已節那天,我爲皇叔皇兄們擺酒宴,也請皇上前來,卿等也要來纔是。”

說到這裡,看到外面院子裡自己的女兒康寧郡主重新跑回來,而且是喜滋滋地跑回來,高陽公主含笑摟住女兒問她:“你又淘氣生事了,笑得這樣開心又作弄了誰?”

“我去看胖倌呢,閔將軍對我說,要穿着很端莊才能和胖倌玩,”康寧郡主又去一次南平王府,笑嘻嘻回來告訴母親:“給我做一件青色的上衣,還要一條粉紅的裙子,我要比那畫上的人還要美。”

高陽公主糊塗了:“什麼是青色上衣粉色裙子,跟誰比美呢?”跟的人回公主的話,也是笑逐顏開:“閔將軍給小郡主看過一幅畫,說那畫上的人好,小郡主打扮起來當然是比那畫上人要好。”

弄明白的高陽公主先是不樂意地對康寧道:“爲他們喜歡纔打扮嗎?”然後嘆氣一笑再問跟的人:“真的是閔將軍說的?”長公主不能不在心裡回想一下,南平王府的男人都是這樣的,要自己妻子隨着他們的心思走。兩個孩子還沒有訂親,閔將軍這就開始管上康寧怎麼打扮。

康寧則是樂陶陶對母親道:“我對閔將軍說,我會比那畫上的人還要好看,讓胖倌來畫我。閔將軍讓我打扮好再去給他看。”

閔小王爺只想着爲四弟胖倌牽個線,此時搬起石頭在砸自己的腳,他還沒有發現。高陽公主剛皺眉不同意:“他要看讓他自己來,怎麼倒送去給他看?”

愛出門的康寧郡主不樂意:“南平王府里人多,大哥哥多,”而且不會象自己的幾個皇表兄一樣看到自己就不想理。

南平王府的小王爺看到康寧郡主,就衝着是以後端慧的小姑子,也要客氣地過來陪一下,反正小孩子是好哄的,只要能把住脈,象閔小王爺就爲着把康寧送到胖倌眼裡一直試着在把康寧的小心思。

高陽長公主只能看着女兒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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