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聰明,她知道一個人在家的夜晚最是寂寞,而這剛好就是某種情緒萌芽的契機。不要天真的以爲我真的對這個遊戲感興趣,能讓我感興趣的從來都只有音樂和女人。對於這種主動送上門的小羊羔,有什麼理由拒絕呢?當時我想,所謂的女朋友不過是一個名分罷了,我大可以在以後的記憶中不着痕跡地將它抹去。只是到了現在,我清楚地意識到,有些事有些人你可以忘記,但總有人會記得。你不承認又有什麼用呢?那隻能成爲被人識破的謊言。
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夢想?愛情?名譽?金錢?
追逐夢想的人變成了別人的夢;
追逐愛情的人獲得至臻的承諾;
追逐名譽的人成爲道德的標杆;
追逐金錢的人擁有豐富的財寶。
如此便是完美的人生?假如是,那我在追逐什麼?我要成爲什麼樣的人,我還要再擁有些什麼纔算成功呢?寫出一首傳遍街頭巷尾的歌?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抱得美人歸?
也許應該是這樣,但我常常又想着快樂至上。我們爲什麼要思考那麼多呢?身體不就是最誠實的回答嗎?身體會帶領我們做出每一個在當下而言最能帶給我們快樂的選擇。而每一個當下,串接起來,就成了這不知從何處來更不知會到何處去的人生了。
人本就是矛盾的統一體,所以我纔可以一邊喜歡着J,一邊又跟其他女孩子快意人生。只是陳妙,似乎這兩者她都不屬於。她好像一本封面簡單,內容晦澀的書,翻來翻去,不會厭,也不會倦,但會累。可是她就是有這種魔力,讓你放不下她,想要靠近她,因爲她這本書啊,讀着讀着,你就會發現,好像是在讀自己,又好像是在讀很多人,或者乾脆,就是在讀一本書。這讓我想起了我爸說的一句話:看山有三個階段,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那時,我跟陳妙雖然確定了關係,但彼此還是陌生的。她主動提出跟我回家,我悄悄的附在她的耳邊說:“女孩子要矜持。”
她也輕聲地說:“對男朋友不要。”
我揉了揉她的頭髮,“你不想特別一點嗎?這麼快,我是會忘記你的。”
她笑着問我:“你經常帶陌生的女孩兒回家嗎?”
我搖了搖頭。
“那爲什麼我就不特別了,不是說不熟悉的時候最有感覺嗎?”
我輕輕的擁她入懷,淺笑着說:“我跟她們都在外面,不回家的。”
她慢慢的放鬆了身體,舒服的貼到了我的胸膛上。
那個瞬間,在人流涌動的地鐵站,我突然想到了陳妙曾說過這個遊戲裡她要得到愛情。而我似乎已經感覺到了。
我突然後退了半步,陳妙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她擡起頭詫異的看着我。慌亂中,我匆匆一指剛剛停下的地鐵,“哦?到了!我先走了啊!你自己回家小心!”拔腿就上了車。
上下班高峰,地鐵異常的擁擠,而這竟然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
雖不是爲陳妙所說的遊戲而來,但我怕自己就要輸了。剛剛那陣悸動就是徵兆吧!我爲什麼會對她心動呢?爲什麼呢?感情這種東西真的是可以培養的嗎?我聽有人說,愛情不過就是在特定氛圍下,身體因某個人的刺激分泌了多巴胺。然後我們心跳加速,全身沸騰,興奮不已,於是我們就說自己愛上眼前的那個人了。
如果J是個醜八怪,我還會喜歡她嗎?陳妙呢?我還會對她心動嗎?讓人興奮的到底是這個人的外表還是內在?我們愛上的是一個人青春的容貌,美麗的聲音,柔順的長髮還是穿過層層骨肉之下那怯弱的靈魂?
這些真讓人瘋狂,所以說道理這種東西,稍微想一下是可以讓你長見識的,但想多了,只會越來越糊塗。這個時候,我們就需要庸俗的肉體把我們帶回煙火人間。
跟陳妙在一起的事沒過多久就被J知道了,我早看出來她心裡有疑惑。但陳妙教過我,不要再像以前一樣一股腦兒的和盤托出,所謂的推拉,就是要保持那份神秘感。
可惜的是,徒弟還沒學的透徹就被迫出師了。在J問起我的時候,我們非常不愉快的吵了一架。回家後,我打電話告訴了陳妙,問她怎麼辦。她說讓我不要管,她會處理好的。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跟J說的,但後來J似乎也沒有再生我的氣了。
跟J的吵架突然讓我意識到一件事——自己最近真的太過關注陳妙了,而J在我的生活中正在逐漸淡去。
我固執的認爲,20歲的青春年華,不戀愛是一種罪過。但我也聽說,一個人的感情是有限的,刻骨銘心的愛情一輩子只會有那麼一次。像現在這樣,戀愛的人不是我最愛的人,那麼真到了擁有摯愛的那天,我還有力氣去愛嗎?
比起這個,更讓我害怕的是,時間改變一切,甚至改變我那雙只看着J的眼睛。
冬天的氣息越來越厚重,寒氣從衣服的縫隙裡鑽到胸膛,逐漸冷卻了我那顆灼熱的心臟。孤獨,絕望,害怕,迷茫之後,生活還是要繼續啊!明天的晚餐並沒有人做好放在餐桌上。
我開始刻意的對陳妙冷淡。
在回家的路上,她用很稀鬆平常的語氣問我:“最近不開心?有心事?”
“沒有啊。”我無聊的踢着路邊的石子兒。
“可是我們好像很久都沒聊天了。”
“在一起這麼久,廢話也該吹完了,生活裡也沒什麼新鮮事兒。”
她淡漠了說了句“哦。”
一路上,我倆再沒有什麼話。那之後很多天,我們也沒聯繫。
讓我受不了的是,我居然越來越在意她不聯繫我這件事。發展到最後,我完全都沒有心思排練了。滿腦子都是當初她那一句:這場遊戲輸了還是贏了,你的心知道。這是愛情,還是不是愛情,我的心知道。
最終,我還是沒能熬過陳妙。在一個陰冷天裡,我按捺不住的去她學校找她了。
“陳......妙!陳......妙”我在她的宿舍樓下大吼着。陸陸續續有女生探出頭來看我,又轉過去跟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吼了七八聲之後,她終於下來了。
我笑着準備撲上去抱住她,但一個響亮的耳光卻打在了我的臉上。
“你打我幹什麼?”片刻空白之後,我詫異的問她。
“你知道爲什麼。”她穿着一件鉛灰色的羽絨服,戴着黑色毛線帽,眼神冰冷的可怕。
“我TM怎麼知道!你就是個瘋子!”大概同學們以前說的我發起火來就像一頭捕食的鯊魚,就是說的我現在的樣子。
“對,我是個瘋子。我們分手吧!”她把手揣回了兜裡,語氣還是那麼平靜。
我條件反射的伸手抓住了她的雙臂,壓低了聲音,“就像你當初說要我做你男朋友一樣,我需要理由。”
她皺起眉頭,沉默着看着我,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口說:“好,我告訴你。但你保證不再糾纏我。”
我點了點頭。
她費力的從我的雙手中掙脫出來,“這場遊戲我已經沒了勝算。”
我不解的問道:“爲什麼沒有?我們現在相處的不好嗎?”
“我對你有了感情。”
“那不好嗎?”
“不好,我開始會嫉妒,焦躁,憤怒。我不喜歡你出去跟別人睡,更不喜歡你的心裡想着高羚。”
我假裝氣勢洶洶,可心裡已經沒了底氣,“呵呵!這些難道不是你一開始就該想好的嗎?你可真善變,而且還挺會爲自己找藉口。”
“我說完了,你可以走了。”她轉身要進宿舍樓。
我吼住了她,“喂!”
她停住了腳步。
我輕輕的靠近,從背後抱住了她,“以後別這樣了,別再試探,也別再剋制自己對別人的在乎,沒有人經得起你這樣折騰,包括我。陳妙,在來之前我打算跟你說,這場感情裡,不管是我提出分手,還是你提出分手,都不要緊,我可以重新追你。但是現在,我不打算這樣做了。你先別失望。你知道,其實你需要的根本就不是愛情,如果對我有了感情讓你那麼難受,那你就只是太孤單了,太渴望被人瞭解了。”
“所以呢?你要來拯救我嗎?”
“不。”
“那你就給我滾。”陳妙從我的懷裡掙脫開來,迅速跑上了樓梯。
我微笑着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知道自己說到了她的痛處。心想疼是疼了點,但總歸這樣才能治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