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陳妙在一起了,這可真像一個夢。我們真的是因爲愛嗎?還是太過寂寞?我不知道,但我也沒心思去知道。因爲不管原因如何,我都體驗到了幸福的錯覺,就算是錯的,我也想要一直錯下去。這個夢,美得讓人不願醒來。讓我就這樣一覺睡到死,人生也算完滿了。
這個夏天,我一定是瘋了,可是我瘋得好快樂。
“我從沒跟女孩談過戀愛,這感覺好奇妙。”我總是躺在牀上這樣說。
然後陳妙就會說:“是啊,你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會。”
“我也覺得會。我們好像是一直都沒遇到對的人,所以纔會那麼孤單浮誇。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現在的我,想到死居然會怕。”她忽然貼過來抱着我,“我怕死了就看不到你了。”
我寵溺的撫摸着她的頭髮,“瞎說什麼呢!我們還這麼年輕,酒還沒喝夠,煙也沒抽夠,更沒有愛夠。”
2010年的下半年裡,我帶着陳妙到處去旅遊了。我們像所有熱戀的情侶那樣牽着手觀光,在陽光下熱吻,停留在美麗的風景處拍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一點都無法讓我們分心。
我們一起登上了鼓浪嶼的日光巖,參觀了哈爾濱的冰雕,在內蒙古喝着酥油茶,去西藏接受了藏傳佛教的洗禮,在天安門看了升旗,去三亞享受了日光浴……
陳妙瘋狂的逃着課,而我則瘋狂的花着錢。但這一切在愛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那種感覺就是,透過全世界我只能看見一個你。這俗世因爲你而美麗,也因爲你而黯然失色。
她好像變了,我看到她體內燃燒着跟我一樣的熊熊烈火。這把火燒死了我們原本麻木平凡沒有意義的人生,又在灰燼裡重塑起一個嶄新的我們和嶄新的生活。
“陳妙,過年不回家?”我問道。
她一邊削着水果一邊說:“怎麼?你不想我陪你啦?”
我傻笑着:“想啊,但是你真的不回去看你爸爸了?這麼久了,還氣着吶?”
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頭看着我,“回去看他跟別人相親相愛麼?而且說不定還有好事的人趕着回去看他呢!”
我無奈的聳了聳肩,“沈鵬飛?你還記恨他麼?”
陳妙滿意的看着桌子上一點都沒斷開的蘋果皮微微一笑,“還好,但是也不至於厚臉皮的湊到一桌吃年夜飯。”
“你傻呀!你不回去看你爸,你爸還會給你生活費?”
“生活費?你不養我啦?哎……就知道愛情都是過眼雲煙。”她嘆着氣。
我急忙轉移了話題,“要不過年去我家?”
她一邊切着蘋果,一邊調侃道:“這麼着急帶我見父母啊?”
“欸,能不能正經點說話?去不去嘛?”
“去啊,當然去。”她遞給我一小塊蘋果,“來,張嘴,乖!”
我開心的咀嚼着這塊比蜜還甜的蘋果,“真好吃!我還要”
“貪吃鬼!自己拿!”
“不要,你餵我嘛!”
陳妙拿着蘋果不停的試探我,笑的花枝亂顫,“哈哈哈哈,高羚,你好笨!傻死了!”
我伸手把蘋果搶了過來,猛的塞進了嘴裡,滿意的吞嚥着。
……
2011年春節,陳妙果真跟着我回了家。高楠跟她特別聊得來,我甚至覺得自己都被冷落了,還有些不開心。
陳妙,你說你不喜歡孩子是假的吧!你都不知道你跟我弟在一起的時候樂得什麼樣,也不知道你倆聊什麼那麼開心,一個笑得比一個放蕩,一個比一個傻。
我爸爸媽媽也很喜歡陳妙,他們說這孩子長得乖巧,說話又討喜,心腸也熱,不像我,一看就是又懶又不和善的傢伙。
“哎,你能不能別整天在我爸媽面前獻殷勤?平時懶得跟什麼樣。”我開玩笑似的跟陳妙說。
她擦着餐桌,得意的笑着,“我就是這麼虛僞呀,不服就來拆穿我嘍?”
我倒在沙發上玩着手機,“你真不回家啦?等年過完了還是回去一下吧!那可是你親爹,可就這麼一個。”
“你陪我?”她挑釁的看着我。
我猶豫了兩秒之後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好,我也去拜見一下岳父岳母。”
母親忽然從廚房冒了出來,“岳父岳母?高羚,你交男朋友啦?怎麼都不跟家裡說呢?”
我忙不迭的說:“媽,我沒有。岳父和岳母是兩個人的人名,這名字搞笑吧?”
陳妙在一旁捂嘴偷笑着。
“人名?誰會起這種名字?”母親將信將疑的問我。
我靈機一動,指了指陳妙,“你不信問她,是她的同學。”
陳妙偷偷的恨了一眼我,轉而笑着跟母親解釋道:“阿姨,她沒騙你。這兩人確實是我的同學,因爲這怪名字經常鬧笑話呢,他們還恰好是一男一女,學校裡的同學都吵着讓他們倆趕快結婚呢!”
母親聽完之後笑得直不起腰來,“哈哈…哼哼……那他們以後生個女兒就叫媳婦……生個男孩就叫女婿嘍……這把我笑得……肚子都笑疼了……”
我跟陳妙也配合地假裝笑了起來。父親和高楠聽到我們吵鬧的聲音,也過來湊熱鬧。母親告訴了他們事情的原委,他們也都控制不住的大笑了起來,特別是高楠,都笑的在地上打滾了。
看到家裡這個情形,我跟陳妙倒是真的笑了,只是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人知道我們真正在笑什麼。
初二那天,我陪陳妙回了平城。在打開家門的那一刻,他父親衝出來就給了她一耳光,我緊張的把她護在了身後,“叔叔,她知道錯了,這不,她回來看您了麼?”
陳妙的父親一把扯開了我,“你是誰!?我不管你是誰!這是我陳家的家事,還輪不到你說話!”
陳妙的眼裡已經溢滿了憤怒和委屈的淚水。一個帥帥高高的男生拉住了她的父親,“陳叔,有話好說,陳妙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兒,禁不起打。”估計這就是沈鵬飛了,我的親哥哥。可是眼下的情況,完全不能放任我這樣胡思亂想。
在看到那個男生的一剎那,陳妙的臉色明顯變了,我知道她這一開口,肯定沒什麼好話,於是我急忙去捂她的嘴,但卻被她打開了。
“對不起!我打擾你們闔家團圓了!我祝你們新春快樂!”陳妙氣沖沖的說完便拉住了我的手,“高羚,我們走!”
陳妙父親一把把她扯了回來,“走,你往哪裡走!看我今天不打斷你的腿!”
說着,他就用手打了起來。我把陳妙護在了懷裡,幸好冬天穿的厚,陳妙父親打在我身上的聲音雖然大,但其實除了站不穩之外,倒也不是特別疼。
他們父女樣,一個躲在我懷裡,一個被阿飛拽着,嘴上可是一點都沒停下。到最後,一位尤能窺見年輕時的美麗影子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她用歉疚的語氣說道:“妙妙,先強,你們停下吧!我走,我本就不應該住在這裡。”
沈鵬飛心疼的看着他的母親說:“媽!您就別跟這兒添亂了,回屋去吧!”
媽?沈鵬飛叫那個女人媽?那她也就是我的親生母親了?天哪!雖然出發之前,我也做了很多心理準備,可是見到她的那一剎那,我的眼淚還是流出來了。我好想摸摸她的臉,她的頭髮,她的手,摸摸那個生了我卻沒能養我的媽!
陳妙伸出手拭去了我臉上的淚水,我尷尬的別過臉去。
“阿飛,你跟我回屋一起收拾行李,我們這就走。”她的聲音無奈中又透露出堅定,眉毛還是早上剛畫過時的樣子,臉上雖有了一些皺紋,但是那副美人骨是不會隨時間的消逝而消逝的。她年輕時一定是美極了,我大概只遺傳到了她的一半吧!
“走走走!這個也說走,那個也說走,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我就不能教訓教訓我的女兒了嗎!我打她那是愛她,是我還認她姓陳!合着我還錯了?!行行行!你們都走,都走,反正我一個人也習慣了,你們走吧!”陳妙的父親其實已經泄了氣,但他的字裡行間還是不大服氣。
我趁機插了話,“叔叔,我知道你愛你的女兒,但是她身體不好,確實也經不起你這樣打,有話我們坐下來說好不好?你也不要生氣了,陳妙是不聽話,不懂事,但那也是因爲太愛你這個爸爸了,她也害怕失去你,你們父女倆有什麼誤會,今天就把話說開了,一家人大過年的都站在門口,也不好看是不是?”
我的親生母親,允許我暫時稱呼她爲周姨吧!周姨讚許的看着我點了點頭,又勸了陳妙父親幾句話,才終於把這一大堆人帶進了屋。
陳妙還在扭捏着,我連哄帶騙,連拉帶扯的才把她弄進屋去。
那之後在平城的日子裡,雖然尷尬,但好歹他們一家人算是湊到了一個屋檐下,相信隨着時間的推移,一切誤解,不甘心都可以化解的。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說到底,都是爲了一個愛字。既然從愛出發,也理當在愛結束。
只是我心裡的愛又該如何是好呢?如果某天陳妙一家四口真的其樂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了,那我呢?明明那是我的母親,我的哥哥,要不,就現在,我認了吧,說出來吧!然後我也加入他們的大家庭,多好!
但是我跟陳妙的感情怎麼辦呢?不管是我的親生母親,還是養父母,還有身爲陳妙前男友的阿飛,以及陳妙父親,親情越多,我們面對的阻力也就越大。想到這裡,我反而後悔當初勸她回家了,早知道就讓她那樣一走了之,然後就沒人可以管我們了。
可是這已經不可能了,她的家庭再次接受了她,而她接受她的家庭也只是時間問題。
陳妙,對不起,我第一次懷疑了自己跟你說的永遠,說的一輩子。我好怕,這個懷疑從此就不會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