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薛可琴

從初一開學第一次見到阿飛,我就被他迷住了。雖然初中並不是男生髮育的高峰期,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的身高超越了其他人成爲全班第一——唯一一個比我高的男孩子。

因爲身高的原因,我總是被當做大孩子看待,這在年幼的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總是被教訓,要讓着弟弟妹妹,怎麼可以欺負弟弟妹妹。而其實我跟那些孩子一樣大。

但是因爲幼年不好的記憶,讓我成爲了一個性格非常內向的女孩子。而因爲身高,我似乎總是給人壓迫感,這讓我也沒有很好的朋友。有時候,走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班上的男生,他們還會欺負我,叫我大塊頭,大塊頭。我很生氣,也很難過,只有低着頭快速的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而有那麼一次,在男生們欺負我的時候,就被阿飛看見了。他吼了一聲:“老師來了!老師來了!”那些男孩子便一擁而散了。我遠遠的看見他向我走來,但我好緊張,一點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說話,於是我轉身頭也不回的就跑掉了。

第二天,我偷偷的給阿飛留了紙條在桌上:昨天的事,謝謝你!

他的同桌胖子看見了就在一邊起鬨:“這是誰啊?!豔遇吶!快說是誰?”

“別瞎說!昨天在放學路上,碰見有個女生被一羣男生欺負,我就吼了句‘老師來了’把他們嚇跑了。”

“是我們班的嗎?”

“不知道,沒看清。”

我裝做去上廁所,故意路過了阿飛的位置,然後就聽到了這段對話。原來他不知道是我,這反倒讓我鬆了一口氣。他一定會嫌我不像其他女生一樣嬌小可愛吧,就這樣默默的喜歡着他就好了。

但是後來阿飛就轉了學,我以爲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整個學期都鬱鬱寡歡。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能再度在平高遇見他。雖然他長高了很多,樣子也變了些,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我初中之後,就沒怎麼長過個子了。這給了我重生的自信。原本以爲,這一次,我一定可以抓住阿飛。可是命運無常,他有了喜歡的人——陳妙。

女生的直覺天生就敏感。雖然他並未公開承認過,但我能感覺到他看她的眼神是那麼的不一樣。我有自信不比陳妙差。我天生高挑又凹凸有致的身材比陳妙那副骨頭強了不知多少倍。

可是每次我下定決心要跟阿飛表白的時候,又總是開不了口。於是,我只好打着擦邊球,在他身邊圍繞着。而他的視而不見,卻讓我越來越灰心喪氣。

陳妙到底有什麼好的呢?我哪點比不過她?可是爲什麼在阿飛的眼裡,就是看不到我的存在!

我躺在牀上,閉上了眼睛。明明我跟以前已經那麼不一樣了,明明很漂亮了,還有什麼不好呢?這是一個夢嗎?其實我還在初中,我還是那個內向被人欺負的大塊頭!?可是睜開眼,看着日曆,掐着自己的臉蛋,沒錯,這就是2008年的冬天。臉是溫熱的,手是冰冷的,天是黑的。

我喜歡了他六年,暗戀了他六年。就在高考結束,我以爲這一切都要結束了的時候,老天又給了我一個機會——阿飛說他要跟我一起去北京。

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以至於,他真的坐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恍惚的不敢挪動一分,生怕一動,就會醒來,就會發現這僅僅是一個夢。

啊!北京!我來了!我跟沈鵬飛一起來了!

這對我而言,是一個嶄新的開始。陳妙再也不能跳出來搶走他了。而阿飛,成了我生活中所有的重心。我們在北京相互依持,一起開創了一個欣欣向榮的局面。

可是好景不長,11年的同學會,儘管我已經有所防備,但陳妙還是出現了。

我打開房門出來,沒走幾步,就看見了阿飛的背影。我微笑着走了過去,以爲他碰見了什麼熟人,所以在攀談。走近了之後,我才發現他懷裡抱着一個女孩兒!

是她,陳妙!她回來了!

阿飛就在我眼前抱着她。我怒火中燒,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拿起走廊裡的花瓶打在了陳妙的頭上。她曾經佔有了我愛的人,卻又沒有珍惜他。現在,她又要回來搶走他!陳妙,你太壞了!太壞了!

這一打,就徹底破壞了我在北京開的那個好頭。幾年前,我還是很後悔當初那麼衝動的。但是現在,我已經釋然了。這都是命,宿命。阿飛喜歡陳妙,因爲得不到,所以更喜歡。這不是陳妙不出現,就會消失的感情。它永遠長在那個人的心裡,除非得到了之後發現沒有那麼美好纔會心甘情願的放棄。

那之後,我失魂落魄的回了北京。見我鬱鬱寡歡的樣子,叔叔便問我怎麼了。這一問,我的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我向他哭訴了一切,而叔叔罵了一通阿飛後,又抱了抱我,勸了我幾句。

叔叔說:“可琴啊,阿飛這孩子確實不錯。但是也不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你一定要非他不可嗎?這又是何必呢?”

“叔叔,我喜歡了他八年了。如果從來沒有得到過,我倒也甘心了。但是得到了卻又失去,我心有不甘哪!”我倒在叔叔的腿上,痛哭流涕的訴說着。

“好吧!叔叔幫你。就看他骨頭有多硬了,我在公司裡會給他一些壓力的,北京這地方,他離了我還是很難混的。你這邊知道該怎麼做吧?”

我頂着淚眼朦朧的眼睛不解的搖了搖頭。

叔叔嘆了口氣,笑着拍了拍我的後背,“傻孩子,怪不得被人欺負呢!我們對他要剛柔並濟,我負責剛,你負責柔,懂了嗎?”

“這樣好嗎?他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不會的。這都是叔叔的主意,跟你無關。咱們盡人事,聽天命。叔叔也就只能幫你這麼多了。其他的手段叔叔不是沒有,但是捆綁不成夫妻,強扭的瓜不甜。感情的事 ,本應順其自然的,現在我幫你的也就算是暗示。再多反而會適得其反。這道理也就不用叔叔多說了吧!”

我猶豫的點了點頭,默認了叔叔說的話。

時間證明,叔叔說的方法確實有了效果。這一方面讓我感到欣喜,可另一方面又讓我覺得悲哀。阿飛跟陳妙分手了,而我們也“順其自然”的在一起了。我有一種感覺,阿飛其實早就看透了我的一切,他知道這並不是偶然。他終究不是因爲愛我纔跟我在一起的,說到底,他最愛的還是功與名罷了,陳妙都只能退居其二。

這種想法,讓我有些害怕。將來,等阿飛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一番成就之後。會不會扔開我,又去找陳妙呢?好吧,也不一定是陳妙,世間女子千千萬,哪一個都比已經得到的更新鮮。我好希望我們變成一對貧窮的農民夫妻。男耕女織,平凡無憂。可是我又知道,如果是那樣,我又不會遇見他,喜歡他了。

讓人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高羚結婚的那天,陳妙又出現了。她的出現讓我有了陰影,上一次,她就毀掉了我們,這一次她又會帶來什麼?

也許是阿飛跟陳妙真的舊情難捨,也許是我太敏感。我實在太不放心他們。那晚,我雖然知道他很累,但還是跟他要了,他草草了事之後便睡了過去。我假裝睡着了想要看看後半夜他會不會出去跟陳妙私會。他可真是沒讓我白等,竟然真的出去了,很久之後才又回來。身上帶有我沒有聞過的香水味。

回到北京之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但是我並沒有告訴阿飛,我不確定自己跟他還能不能走到最後。春節放假,我們一起回了平城他的家裡。而陳妙也在家。

我騙高羚說我要去墮胎,並強行去了醫院。這是我給阿飛的最後一次機會。我知道,他跟陳妙單獨出去了。

在醫院的時候,我透過玻璃窗,我看到高羚心急的給阿飛打着電話,但始終無人接聽。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掏出手機給陳妙發了條短信:

沈鵬飛要再不來,他的孩子就沒了。陳妙,如果這次他還是選擇了你,那麼我會幹乾脆脆的跟他離婚。但是如果他選擇了我,還麻煩你也乾乾脆脆的離開。要不要告訴他,決定權在你。

這是我送她的一顆**。她拿在手裡,永遠都不可能全身而退。這是她應得的懲罰。第三者,能逃得過法律的制裁,但是卻不能逃過道德的譴責!

阿飛最終還是選擇了我。

我贏了,可是我也輸了。

陳妙的自殺再一次毀掉了我的棋局。

她把我給她的**引爆了,卻又用她的生命做交換,送還給了我一副毒藥。所有參與這場表演的人,所有曾傷害過她的人,都將揹負道德的枷鎖,久久無法釋懷。

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我用道德捆綁了她,她就用道德捆綁了所有人。

陳妙,原來你如此聰明,我太小瞧你了。

但是我未能贏你,並不代表你就贏了我。從你死亡的那一刻起,你的對手就不再是我,而是時間和人性。這一切,包括人們對你的愧疚,都會隨着時間慢慢消亡。人性的弱點就是被慾望矇蔽雙眼,然後選擇性的遺忘。

前不久,我把孩子生下來了。這個消息,我已經告訴了高羚,相信很快,阿飛也就會知道了。你猜他會來找我嗎?

我曾經愚蠢到爲愛不顧一切,在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中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我愛的人。各種曲折,令人心傷。最後,我終於才明白,沒有了生活本身,感情這玩意兒才什麼都不是呢!我曾經用生活的現實留住了阿飛,但他掌控了生活之後便不再受制於我。這就是現實。

跟你說兩句真心話,雖然知道不能給孩子一個完美的家庭還把他生下來是不對的,但是一想到你會因爲贏了我而得意,我就忍不下這口氣。

這個孩子,是我的戰利品。爲了讓你輸,我也願意賭上我的生命,用一輩子的時間向你證明,我會活得很好。

前面那個問題你是不是不敢回答?

那我來告訴你答案。

阿飛終究是會回到我的身邊的,不是我逼的,是他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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