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見到沈怡之後再沒有見到她,阿姝的話讓我心裡有些膈應,總覺得她瞞了我一些事情,具體是什麼,誰也沒有告訴我。
九點半,我剛從市區往回走,今天剛好要辦一些事情,耽誤了一下,辦好事情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我家住在新區和老區交界的地方,現在這個點是沒有公交車回去了,我在馬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和司機說了地址,他看了我好久才說:“小妹,現在很晚了。”
“是啊,怎麼了?”我有些奇怪,拉開門不知道進去還是不進去。
他上下打量我,說:“一百塊錢,不打表。”
“爲什麼?”我不解。
司機大哥說:“你不知道在上個禮拜在你們那邊的十字路口出了車禍麼,大雨天好幾輛車子追尾,那邊晚上都沒人敢跑車了。”
哦,我心下了然,開車的有時候特別忌諱這個,當即說:“行,我知道了,一百塊錢就一百塊錢,你送我到家門口。”
“好。”
我把包放進去,問他:“大哥,上次出車禍是什麼時候,一個禮拜前?”
“對啊,剛好是一個禮拜前,今天是頭七,我本來不想去那邊的,但是看你一個小姑娘也是不容易……”司機大哥一邊開車一邊說,“死了兩男一女,一個車上的,小轎車都變形了。”
頭七,那麼十字路那裡應該挺凶煞。
出了市區就沒有那麼亮的燈了,路兩邊是村莊或者大山,司機同我說了一會兒話,見我神情怏怏的不在狀態,也就自己悶頭開車了。
我靠着玻璃窗,外面烏漆抹黑的。
再過十分鐘就到前面的十字路口了,小時候我在這裡見過一場車禍,穿藍色工裝的男人被疾馳而來的車給撞翻了。
思緒一下子飛得很遠,司機忽然罵了一句:“真晦氣。”
“啊?”我回過神,看見路邊蹲着兩個人在燒紙錢,司機說:“今天是頭七,妹子我等會兒送你到你們村口吧,再過一會兒就很晚了,也拉不到什麼人。”
“行,我知道。”我說,眼睛卻是盯着燒紙錢的銅盆看,盆裡火苗竄得老高, 一股青煙順着飄起來,很快就被風吹得打了璇兒。
糟糕!
我心中警鈴大響,擋着眼睛往外看,看到了站在一個婦女背後的男人,他一身是血,臉上也都是血污正伸出手去想要掐那個婦女。
“師傅,停車。”我忽然開口,抽出一張錢,司機卻是一愣:“小妹,你幹什麼?”
“我想起來我奶說來接我,就不用師傅送我回去了,沒幾步了。”我飛快的說,師傅看我一眼也不好多說什麼,把車停在路邊。
我把錢放下,拉開車門下車,這一瞬間,我感覺到背後起了風。
“小妹,注意安全啊。”司機和我說了一聲,踩下油門往前準備掉頭,我胡亂了應了一聲,藉着車燈卻看到了不知何時坐在計程車後座的男人。
我瞪大了眼睛。
“師傅……”我開口大喊,可是那個師傅充耳不聞一樣踩下油門就飛奔而去,似乎一刻也不願意多留。
呼呼——
風忽然很大,地上燒紙的人喊了一聲:“媽,把火給滅了吧,這麼大的風把火苗子都吹跑了,我擔心引起來火災……”
“好。”那個婦女也站起來了,我站在那裡看着,背後那個男人朝我看來,臉上一片的血污顯得十分的猙獰。
司機師傅說死了三個人,兩男一女,兩男都回來了。
年輕一點的女孩子扒拉開那一堆紙錢,我趕忙上去阻止:“等等,先等火燒完,哎哎哎,別用腳踩啊……”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已經踩了好幾腳了。
婦女往盆裡倒礦泉水,一會兒就冒出來一股白煙和一股難聞的味道,年輕的女孩看我一眼,然後又繼續踩。
婦女身後的男鬼咧嘴,雙手往她脖子上掐。
我上前幾步一腳踢開那個銅盆,伸手去抓那個婦女:“大姐,這頭七的紙錢最忌諱燒到一半就滅掉了,小心點。”
“神經病啊。”那個婦女大喊一聲,年前的女孩子也衝上來:“你幹什麼啊,這大晚上的,你是誰啊。”
呼呼呼——
風吹來詭異的哭聲,兩個女人頓時嚇一跳,女孩子喊了一聲:“什麼聲音,啊啊……媽你後面有一個男人……媽……”
她眼睛一插,直挺挺的往地上倒。
“妹兒,妹兒。”婦女臉上有些驚恐,她看向我,瞳孔忽然放大,指着我身後:“你,你,你……女人,呃……”
喉嚨裡一嗝,也倒下去了。
我微微側頭,卻是哼了一聲蹲下身去試探兩個人的鼻息,又摸了一下勁動脈,感覺到還在跳,才稍稍舒心,幸好沒死。
“嘻嘻嘻……”背後的聲音在風裡蕩,“小姑娘,膽兒挺大啊。”
那女鬼忽然出現在我面前,白裙子被染得血跡斑斑的,臉上也是一片血污分不清五官,眉間一團黑氣。
嗚嗚嗚——
風吹得更猛了,路上都看不見任何一輛車子路過。
我正愣神,突然聽見一聲貓叫,阿姝笑嘻嘻的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手中拿着一個銅錢劍,打向那隻女鬼。
“破——”
女鬼轉身朝我撲來阿姝長劍一震,大喊一聲:“阿幀,接着!”
拿銅錢劍是來不及了,在地上滾了一圈,阿姝手中頓時結了一個印,嘴裡默唸:“天地太清,日月太明,陰陽太和,急急如律令!敕。”
一個符咒從指間飛出去。
女鬼閃身躲開,陰慘慘的笑:“原來有兩把刷子啊,難怪膽子那麼大。”
“哼,等會兒讓你笑。”阿姝說着,撲上前來。
“我……”纔想說話,兩隻鬼一起撲上來,我撿起地上沒燒完的黃紙符貼上去,兩隻鬼發出慘厲的笑:“小姑娘,省點事兒吧。”
兩隻鬼伸手一下就掐住我的脖子,我整個人都被他們給提起來。
“呃……”喉嚨被掐住,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女鬼朝我臉上咬來,黑洞洞的喉嚨裡散發着一股惡臭。
“阿姝。”我喊了一聲,胸腔的小藍髮熱,兩隻鬼瞬間彈開。
“咳咳咳……”我跌坐在地上,拼命吸氣,顧不得兩隻鬼在跟前。
周圍的溫度瞬間下降,兩隻鬼忽然消失,一旁的阿姝問我:“沒事吧你,那兩隻鬼跑掉了,我也就只能嚇跑他們了,幫你收服他們我是不能的。”
“沒事。”我說,自己爬起來。
阿姝看起來比前幾天更加不好了,身體都有些透,她見我盯着她看,吼了一聲:“死貓,要你幹嘛!”
我拍了一下屁股上的灰,這才說:“你罵他幹嘛?”
“心情不好。”阿姝說了一句,貓無辜的叫了一聲,我嘆一口氣:“真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回家吧。”
路上黑漆漆的,這條路我也不是沒走過,但是以前都是和家裡人一起走,今天自已和阿姝走心裡還是有點犯怵的,可能是剛纔碰到那些東西了。
汪汪汪——
我嚇一跳,手機的手電筒光線不是很亮,面前能看得見腳下的路,真的是荒山野嶺的,風一吹河邊的竹林就嘩啦啦作響。
好在這一路沒有再出現什麼東西。
回到家的時候時間有點晚,阿姝和黑貓先去睡覺了,我忽然開始做夢。
我在巷子口揮手打車,師傅問我:“小姑娘,去哪兒?”
“市醫院。”我靠在椅背上,疲憊的捏了一下眉心,感覺到師傅發動車子,車子穩穩當當的開在馬路上,而我則是閉眼小憩。
車子似乎開了很久,我咕噥一聲:“師傅,有點冷,麻煩把空調關一下可以麼?”
沒人回答,我心中一驚,猛地睜開眼睛,後視鏡裡只看到一張稀爛發白的臉,嘴角的血液凝固住,眼珠子少了一顆,而車裡鏽跡斑斑。
鬼出租。
“停車!”我喊了一聲,鬼司機陰森森的轉頭,脖子上赫然印着那枚紋身,我看得呼吸一滯,整個人都有些崩潰:“快停車。”
“小姑娘,跟我走吧。”鬼司機一咧嘴,露出一口牙,窗外一片漆黑,從擋風玻璃那裡只能看見一條路筆直的往前延伸,看不見盡頭。
“我要下車。”我捏着太陽穴,認真的重複了一遍,鬼司機冷笑:“上了黃泉路,還想走回頭……沒門。”
我真是服了自己了,豬腦子麼,上了鬼車都不知道。
從後視鏡中看到那張鬼臉,我卻覺得異常的扎眼,黑貓尖叫着不知道從哪裡出來,只聽一聲慘叫,連同車子一起,瞬間化作了一堆黃土。
我跌在一座公墓陵園的門口。
這是哪裡,我只覺得一片迷茫,眼前什麼都看不清,包括剛纔嚇我一跳的那隻鬼司機也不見了。
周圍霧茫茫。
秦幀,秦幀。
誰在叫我?
轟隆隆——
要下雨了麼,這是哪裡啊,爲什麼我會做這個夢,做夢麼?
我感覺自己渾身無法動彈,卻怎麼也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