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魂飛魄散的節奏。
我的心不由得似是被拽緊。
韓復白身軀緩緩跌倒，單手摁住胸口。林阿姨的攻擊，讓他的陰氣暫時潰散，我分明能夠感知到，周圍那種陰寒氣息大爲減弱，緊接而來的，便是日光下的燥熱。
但操縱如此規模的符籙攻擊，對林阿姨來說也幾乎是耗盡大半體力。
她額頭上滲出晶瑩汗珠，但在烈日之下，也很快蒸發，新的汗珠緊跟着冒出。
“魂飛魄散了麼？”李家正捂着手臂上傷口，自山石後走出，緊皺眉頭，頗爲忌憚的盯着俯身在地的韓復白。
“雖然不至於立刻魂飛魄散，但至少也是致命攻擊。”林阿姨嘴角浮現出一抹我從未見過的笑意，那是一種極端自負，不得不說，這笑容與阿一有些相似。
果然是母子，終究還是有相似之處。原本我還以爲阿一所有的性格都是繼承自那個我從未見過的伯父，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既然如此，就讓我給他來個最後一擊吧！”李家正嘴角牽扯，他走進俯身在地的韓復白，自口袋中掏出另外法器。
那是一個紫色葫蘆，隻手掌般大小，是某種可以收納魂魄的法器。
阿一始終緊抱着我，怕我會受到任何傷害。
“厲鬼！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去死吧！”李家正話多，葫蘆已經舉起，那葫蘆口一道白色光芒落出，如同白雲一般，籠罩在韓復白身上。
韓復白猛然擡眸，精緻五官上所流露出的是極爲痛苦的神色。
這張面孔太過精緻，我甚至不想用痛苦到扭曲這樣的字眼來描繪他此刻的狀態。
“不太對。”林阿姨在我身側，忽得開口這麼說。
我明顯感覺到緊抱着我的阿一，身子猛然一震，他似乎是很在意林阿姨的說法。
“哪裡不對？”我瞪大眸子，忍不住開口問。
“時間太長。”林阿姨蹙眉說：“葫蘆法器吸收魂魄，不應該這麼長時間。”她那麼說，已然擡起單臂，頭顱上部分符籙又是落在他五指之間，以順時針的方向旋轉着。
我緊盯着韓復白。
他身上如同白雲般的霧氣逐漸收攏，但僅此而已，持續幾乎五六分鐘後，仍沒有其他變化。
逐漸的，韓復白那原本充滿痛苦的面孔上，卻猛然流露出一絲詭譎笑意。
也就是那抹笑意，讓我們所有人都是毛骨悚然。
“快離開那兒！”幾乎是下意識，我脫口喊出。
李家正反應也可說是很快，猛然側身，縱身貼地翻滾，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一塊山石之後，同時反手開槍，縱然是背對，但槍法也是極準，子彈當即穿透韓復白所凝形體的眉心兒。但後者只是頭顱微微後仰，眉心處冒出森森白氣。
“呵……呵呵呵。”
森冷笑聲，幾是佈滿蒼穹。
“急急如律令！”林阿姨雙臂震動，符籙如箭矢般衝向韓復白。
符籙化水，水凝結成冰，碩大冰塊如巨石般砸向韓復白，韓復白桀桀一笑，身形猛然一頓，自原地消失，幾乎是頃刻之間，閃現至林阿姨身側，林阿姨面露驚慌之色，左臂側揮，一道凌厲符籙，是利刃般的，划向韓復白咽喉，那速度極快，韓復白不及反應，脖頸當即被劃出一道口子，又是森森寒氣。但韓復白麪孔上並未流露出絲毫痛苦神色，反而笑意濃重。
他猛然雙臂前推，那種鋪天蓋地的陰寒氣息幾乎讓人窒息。
阿一側身，將我整個人抱在胸前，緊緊護住我。接下來那一幕，我並未見到，可當視線再度恢復時，林阿姨已然撲倒在地，嘴角冒出汩汩血跡，而原本位於他頭顱上空的符籙，如同被抽空了靈魂的鳥獸一般，跌落地上。
韓復白嘴角傾斜着，露出森森笑意，一步步逼近我，他身體周圍盡是繚繞着的寒氣。
阿一將我擋在身後，緊皺眉頭，緊盯韓復白說：“你休想動阿幀一根汗毛。”
“你是秦幀的，男朋友？”韓復白停住腳步，話雖然在對阿一說，可目光卻是緊盯着我的。
我掙扎着，想要從阿一的懷中掙脫出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韓復白做出傷害阿一的舉動。可阿一將我抱得很緊，無法掙脫出去。
“沒錯。”阿一微擡起下巴，顯得極爲傲氣。
“她跟你不是一類人，你放開她，我放過你。”韓復白冷漠開口，目光始終未從我面頰上移開分毫。
阿一冷笑，反而是將我抱得更緊。
我見到韓復白眉頭逐漸擰起，似是憤怒前兆。
“阿一，你放開我，你不是他對手，你放開我。”我神色慌亂，拼命想要推開阿一。
“你還不明白麼？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我，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死的有點尊嚴，讓我放開你，那是絕不可能的。”阿一低聲在我耳邊說，嗓音軟軟，完全是溫柔口吻。絲毫沒有畏懼跟震驚。
“呵呵。”韓復白開口，口中吐出森森寒氣。
他陡然擡臂，手掌猛然向前一推，又是一陣黃土騰起，飛沙卷石衝向我與阿一，那股狂風具備某種撕扯力量，要將我與阿一分割開來。那力量極強，並非是身爲普通人的阿一所能抵擋，我與他距離逐漸拉開，他面色鐵青，緊切牙齒，五指緊緊抓着我手腕，可指頭還是一點點自我的手腕上脫離開。
他擡眸盯着我，嘴角仍舊努力挑起一絲看似輕描淡寫的微笑。耳
我鼻子泛酸，淚水止不住自眼眶中溢出。
最終，阿一未能捉住我，身子猛然飛盪出去，後背重重撞在山石之上。
我的心猛然一震，想要衝上去扶，可韓復白已然搶先一步，一隻手摁住阿一天靈蓋兒。
“你站住。”他盯着我，冷冷開口說。
“你……你放開他！”我胡亂擦了一把淚，怒視着韓復白，不想在這隻厲鬼面前表現出絲毫懦弱。
“答應加入我的組織。”韓復白麪色木然，森森說：“否則我殺了他，非但是他，其他所有人，都活不成。”他說完，目光環視一週。
林阿姨已然無法起身，面似胡俊國之人早已跌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血，不知死活，而李家正仍舊躲在山石之後，但韓復白要殺他，也是易如反掌。
我急促呼吸，胸口莫名疼痛。
“我……我絕不會加入你那種什麼莫名其妙組織！”我切齒，紅着眼大聲喝道。
“我給你買來的早餐，你吃不上了。”韓復白忽似嘆了口氣，目光轉而落在那已然被黃土覆蓋了的油條豆漿，目光中頗有惋惜神色。
我目不轉睛的盯着阿一，剛纔的撞擊，已然讓他的內臟受了傷，此刻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他嘴巴仍舊喃喃說着什麼話，我相信那一定是在默默唸着我的名字，我急促呼吸，幾乎有些窒息感覺，緊咬着貝齒：“你……你先放開他，加入組織的事，我會考慮，你先放開他！”
韓復白又是搖了搖頭，用舒緩嗓音說：“不行，我已經給過你考慮的時間，但是你非但沒有好好利用，反而是招攬了這些人來找我的麻煩，這次，我絕不會再給你任何考慮的時間。”
心中的痛，似乎開始遍佈到全身，每個細胞都似乎在膨脹。
這種感覺很熟悉，曾經在我家的浴室，在酒店房間的浴室，這種感覺都曾經吞噬過我的思維。
可在這種時候，在阿一幾乎生死未卜的時候，我怎麼可能喪失屬於自己的思維！
我使勁晃着頭，想要維持最後一絲理智。可那種細胞膨脹滋味、以及那種幾乎撕碎的痛覺，一絲絲蠶食我的理性思維。
“我只給你十秒鐘時間，十秒鐘之後，我會立刻捏碎你這男朋友的頭蓋骨……”韓復白拖長尾音，冷冷開口倒計時：“十、九、八……”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滿腦子裡一頓混沌。
“啊！！”
當韓復白的倒計時到達三的時候，我不自主的爆發出一陣咆哮聲，渾身頓時膨脹，似乎長大十幾倍，我聽到身上布料的撕碎聲。我用有限的視力，看見我自己的胳膊，早已經不再是嫩白的肌膚，反而是淡紫顏色，肌肉結巒，只這前臂，就已經有我之前大腿粗細了。
可喪失的理智，讓我根本絲毫感覺不到恐懼，渾身上下充滿了某種難以描述的力量。
“吼！！”
我再度張口時，已經不再是人的咆哮聲，而是類似野獸般的吼叫。
韓復白麪容上流露出驚喜神色，他鬆了手，阿一癱坐地上。
“我早就說過，我早就說過，你不屬於人類，你跟我是同一類，哈哈，阿幀，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加入我的組織麼？”他話說到此處時，已然是興奮神色。
“吼吼吼！”我咆哮着，猛然揮動手臂，一道極強力道衝盪出去，裹挾着強風。
那強風力道集中攻擊韓復白，竟讓他剛剛所凝成的形體有些扭曲變形。
他瞳孔收縮，面露驚駭，猛然擡臂，以黃風抵擋那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