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聖旨送到了通州,展懷五日後帶兵增援,帶同十萬擔糧草,連同醫工百人。
次日,霍江便回到了槐樹衚衕,於是朝野上下全都知道,霍江一定是被展懷綁走的。
霍柔風坐在閩國公府,那座堆滿破爛兒的院子裡,託着下巴,看着正在院子正中舞刀的展懷。
“哎,霍江真的是被你抓走的嗎?”霍柔風問道。
一套刀法練下來,阿有遞上帕子,展懷一邊擦汗一邊對霍柔風道:“我沒有抓他,這是太平會做的。”
果然如此,霍柔風心裡一動,她問展懷:“謝大哥如今是榮王的人,你以後要小心,太平會勢力很大,人也很多,說不定軍隊裡也有他們的人混進來。”
展懷正在擦汗的手停了下來,他蹲下身來,笑着看向霍柔風,霍柔風擡起眼來,正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眸子。
“你看我幹嘛?”霍柔風抹了把臉,臉上不髒啊。
“小九,你在關心我嗎?”展懷問道。
“我幾時不關心你了,我們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比起和謝大哥還要更近一層,我當然要向着你了。”霍柔風莫名其妙,展懷哪裡都好,就是有時會說些不知所謂的傻話。
展懷笑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小九,這個你不用太過擔心,據我所知,謝思成雖然掌管太平會,但是太平會下面還有十二個分會,各分會都有自己的堂主,謝思成投靠榮王的事,至少有一半的堂主是不同意的,謝思成這次回來,有一半的原因是要處理會中事務,因此至少短期之內,你不用擔心,他還不能擅自把人派到我身邊來。”
霍柔風點點頭,可是很快,她又站起身來,一臉嚴肅地對展懷道:“小展,再過幾天你就要走了,你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不如我們正式結拜吧。”
她這突如其來的最後一句話,展懷的眼睛都瞪起來了:“結什麼拜什麼啊,我倒是想,你姐同意嗎?”
霍柔風也瞪起眼睛:“當然是結爲異姓兄弟啊,我姐不會管的,這是我自己的事。”
展懷一拍腦門,啊呀叫了一聲:“小九,你別這樣好不好,你說我們是好兄弟,那我們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是好兄弟就不要注重形式,那些都是虛無,你還小,可能還不懂,再過幾年你就懂了。”
霍柔風果然不太懂,今天展懷說的話好像很高深,又是不要注重形式,又是虛無的,她一時半刻不太明白。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吧,那你無論走到哪裡,也無論遇到多麼危險的事,都要記住,還有我這個好兄弟,你若是需要用銀子,只管拿出這個,就能在任何一家金泰祥的分號提銀子。”
霍柔風說着,從腰間的荷包裡摸出一枚小印,這也是她今天悄悄過來的目的。
“這是什麼?”展懷並沒有伸手去接。
霍柔風道:“這是我在金泰祥的印鑑,憑這個就能提銀子出來,你放心,這樣的小印有兩枚,我自己手裡還有一枚,蘆瑜說了,大江南北都有他家的分號,有了這枚小印,無論是在陝甘還是你們福建,都能在金泰祥拿銀子出來。”
蘆家的金泰祥是天下第一大銀號,蘆瑜則是蘆家這一代的長房長孫,一向以來,金泰祥只認銀票和飛票,像這樣的小印,總共也沒有幾枚,這一次蘆瑜和他祖父好說歹說,又讓霍九親自立下文書,纔給她做了兩枚小印,不論是誰,只要拿着其中一枚小印,不但能從金泰祥取銀子,還能借銀子。
當然,若非這是霍九,就算蘆瑜在他祖父面前撒嬌打滾兒,也不會弄出這兩枚小印來的。
見展懷遲遲沒有伸手來接,霍柔風笑嘻嘻地說道:“這是我自己的銀子,也是以我個人的名義在金泰祥立的文書,姐姐說過,我自己的銀子,想怎麼支配就怎麼支配,她不會過問的。小展,我們是好兄弟,可我除了銀子以外,別的全都幫不上你,我知道你不缺銀子,但是行軍打仗是最花銀子的,你不要指望朝廷給的那點兒,層層盤剝,到你手裡的沒有多少。”
“小展,我記得你說過你有自己的軍隊,這是你們展家的私兵,花的都是你們自己的錢,所以你肯定會有捉襟見肘的時候,我手頭的銀子雖然比不上家裡的多,但都是賺錢的生意,你需要用銀子了,只管去用,等你手頭鬆快的時候,再還給我就行,我也不是白給你的。”
說着,她便把那枚小印硬塞到展懷手裡。
展懷看着手裡的那枚暗金色的小印,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
“小九,這......”
霍柔風踮起腳尖,湊到他的耳邊:“小展,現在我能夠幫你的只有銀子,總有一天,我能幫你更多。”
展懷心裡一暖,霍柔風就在他的胸前,雖然穿得厚重,可是他還能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那是他送給她的小猴子,裡面的水蜜桃香,取自福建閩國公府裡,他院子裡那幾十株桃樹。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他忽然伸出手來,把霍柔風緊緊抱住。
霍柔風嚇了一跳,但是當她的下巴撞到展懷胸前的時候,她便鎮靜下來。展懷的胸膛硬梆梆的,撞得她下巴生疼,但是卻很溫暖,這是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很塌實。
好像很久很久了,那是前世,她坐在龍椅上,靠在母親懷裡,也是她騎在馬上,依偎着高夫人,策馬揚鞭。
心潮起伏中,她聽到展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九,我欠你的燈會,可能要過些日子才能給你了,你不要生氣,等我回來,一定加倍給你,你等我回來,好不好?”
“好啊,你送我的花燈,我很喜歡。”因爲貼得太近,霍柔風的聲音裡帶着鼻音,聽在展懷的耳中,卻像是有根羽毛輕撓着他的心。
他只覺周身燥熱,下意識地鬆開雙臂。
霍柔風忽然從他的懷抱裡脫身出來,忍不住擡頭看他,這一看便哈哈笑了起來:“小展,你的耳朵又紅了,咦,你的臉更紅!”
“小九,我......我再給你做只花燈吧。”
少年一溜煙兒地跑進了屋子,站在臺階上的小姑娘錯愕地看着他的背影,歪着腦袋不明所以。
做花燈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