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伸出兩根白淨修長的手指,拈起一顆栗子,輕輕一夾,栗子殼便四分五裂,一顆完整的慄肉扔到霍輕舟面前:“吃吧。”
蘇淺剝得快,霍輕舟吃得也快,一碟糖炒栗子,轉眼間便成了一堆碎殼。
“你讓我來,該不會就是讓我來給你剝栗子吃吧。”蘇淺淡淡地說道。
“慶王明年大婚。”霍輕舟道。
“呵,你不會剛剛知道你要給慶王當大舅子了吧?”蘇淺打趣。
“呸,這裡怎麼有顆壞的,你剝殼時也不仔細看看。”霍輕舟把吃進嘴裡的慄肉吐了出來,如霧忙用帕子包了拿了出去。
真是的,他又不是沒當過大舅子,展懷雖然不是好東西,可比慶王要強多了,何止是強,簡直就不能比。
蘇淺冷眼看着他,問道:“我記得以前你曾經說過慶王有古人遺風呢。”
“古人很多,西施是古人,東施也是古人。”霍輕舟的眼睛盯着蘇淺的手指,等着下一顆剝好的栗子。
蘇淺嘆了口氣,把慄肉扔給他,道:“若非我親耳聽到,一定想像不出,這句話是出自讀書人之口。”
是啊,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霍輕舟衝口而出的古人居然是西施和東施。
“想像不出的都有病!”霍輕舟不屑。
蘇淺已經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和他理論了,怎麼忘了,從小到大,霍輕舟的肚子裡裝的都是歪理,可是世人卻誤以爲他是滿腹經綸。
霍輕舟的學問只用來考試。
“霍大,你是不是對你妹子的這樁親事不滿意,看你酸溜溜的樣子,倒像是捨不得自家妹子。”蘇淺打趣道。
“我的確是應該對我妹子的親事不滿意,憑我妹子的人品相貌,能嫁個蓋世英雄、絕世驚才,可惜這樣的人,天底下只有一個,偏偏是她哥,所以我還能如何,只能由着她了。”
說到這裡,霍輕舟話題一轉,道:“霍思謹的親事與我無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何時認過她當我妹子?”
在這方面,霍輕舟從未在蘇淺面前掩飾過自己的情緒,當初他第一次見到霍思謹時,就曾經在蘇淺面前罵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直到蘇淺提醒他,大多喜歡背後嚼舌根子的長舌婦一般也只罵半炷香,他這纔打住。
且,蘇淺也認爲霍思謹並非霍江原配夫人所出,外人不知道倒也罷了,他和霍輕舟從十來歲便認識,霍輕舟如果有個嫡親的妹妹,一定會告訴他的,而這個妹妹忽然出現,顯然就連霍輕舟也不知道,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霍思謹是霍江的外室所出。
“你既然不待見這個妹子,那你這又是何必?”蘇淺問道。
“姓蘇的,我且問你,慶王對這樁親事持何態度?”霍輕舟反問。
蘇淺不置可否,笑着搖搖頭,道:“慶王爺的確不滿意,可是也無所謂,只是少了些助力而已。”
於慶王而言,王妃除了是必不可缺的擺設,還應能收攏勳貴女眷,若是岳家能有所助力就更好了。
可是霍江雖然貴爲二品大員,卻也只是個翰林院掌院的身份,或許能夠影響到讀書人,可是在現在這個階段,一心只讀聖閒書的學子們,對於慶王的前程並無多少助力。
他需要的是宗室的好感,是勳貴的支持,是展懷這樣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
而霍家顯然並不符合。
更重要的,慶王又不是傻的,霍思謹用了什麼手段,他心知肚明。
可他還能如何?死活不答應?當然不行,霍家雖然沒有實權,可是霍江身爲翰林院掌院,曾經的內閣閣老,他的嫡長女豈是能夠隨便被人非禮,說不要就不要的?即使貴爲皇子也不行。
慶王真若是不答應這門親事,他的前程便真的完了,他會千夫所指,而龍椅上的那位也終於找到藉口處置他了。
因此,這個啞巴虧,慶王一定要吃,且,不就是擡個女人進門嗎?他又不是養不起,就當買了件擺設,高高地放到珍寶閣上,王府裡有的是內侍丫鬟撣土擦拭,高興了,他就把玩一番,不高興便丟到一邊。
霍輕舟冷笑,道:“也就是說,霍思謹的大丫鬟時常在宗室營附近轉悠,並非是給慶王爺和霍思謹鴻雁傳書了?”
蘇淺一怔,霍輕舟的話題轉得太快,蘇淺卻這番話的內容感到吃驚,他只是吃驚於霍輕舟是如何知道的。
按理說,霍輕舟對霍思謹不聞不問,他是不應該留意霍思謹丫鬟的事。
蘇淺曾經在宗室營附近見過霍家的轎子,也曾經見過霍思謹的丫鬟。
且,不只一次。
慶王府就在宗室營附近,因此,但凡有人在那裡見到霍思謹的大丫鬟,難免會認爲與慶王有關。
可是蘇淺卻知道,那丫鬟並非是來找慶王的,同樣在宗室營附近的,除了慶王府,還有一家書鋪,大名鼎鼎的擷文堂書鋪。
蘇淺不說話了,可惜沒有栗子了,他現在想專注地剝栗子。
“姓蘇的,你別裝糊塗,霍思謹的人來宗室營做過什麼,慶王可以不知道,你卻一定會知道。”霍輕舟冷冷地說道。
蘇淺很是無奈,他只好把面前的栗子皮推了推,唉聲嘆氣地道:“你究竟想要從我這裡問出什麼,你既然連她們來宗室營都查出來了,那麼我知道的,你一定也知道,我能告訴你的不多。”
“我想知道,慶王是否派人打聽過霍思謹的身世。”霍輕舟忽然探過身子來,差點撞到蘇淺的頭,把蘇淺嚇了一跳。
於是當聽清楚霍輕舟的話時,蘇淺的身子僵了僵,道:“他倒是沒有打聽霍思謹,可他卻去打聽了另一個人。”
“誰?”
“霍九。”
“你說什麼?他在查霍九,什麼時候的事,查到什麼了?”霍輕舟後悔了,他應該早點把蘇淺抓過來問一問的。
蘇淺擡起頭來,目光炯炯看向霍輕舟:“你對霍九很重視吧,巧了,慶王爺也是如此,他甚至派人南下廣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