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輕舟頓了頓,說道:“我雖然沒有見過霍老爺,但是據我所知,霍家世代經商,但早年也只能算是家境富足而已,江南富庶,比起揚州的鹽商,霍家也只能算是二流的商賈。霍家真正發跡,一躍而起,成爲江南數一數二的鉅富,則是在霍老爺創建永豐號並有了自己的商隊之後,算起來也不過二十年而已。由此可見,霍老爺並非二世祖,他不但眼光獨到,且膽大心細,想別人不敢想,做別人不敢做,這從你們霍家能在雲貴一家獨大就能看出來。”
“因此,我覺得霍老爺之所以要把霍思謹養在寺院裡,並且連霍大娘子都沒有告訴,卻又早就告訴崔大掌櫃,待到霍思謹長大以後就會送走,一定是因爲中間這十多年非常關鍵,而這十多年裡,我們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麼,但是與霍老爺有關的秘密,便只有你了,你的身世和你這個人,都是霍老爺不想被人識破的秘密。小風,我感覺霍老爺做這一切是爲了你。”
這一次輪到霍柔風怔住了。
她和霍大娘子商量過很久,也調查過很久,卻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件事會與她有關係。
她忽然有些慶幸認識霍輕舟了,霍輕舟這個人,的確比一般人都要聰明許多。
她怔怔地望着霍輕舟,霍輕舟的這番話來得太突兀,她一時還來不及細細思量,但是隱隱的,她又覺得很有道理。
霍輕舟忽然站起身來,他走到霍柔風面前,彎下腰,讓自己和霍柔風平視。
“小風,你和霍大娘子查了這麼久,有沒有查出,你們家和我們家,除了都姓霍以外,還有什麼關係嗎?”
如果沒有關係,爲什麼霍思謹會由霍老爺養大,又被霍江認做女兒?
霍柔風搖搖頭:“沒有關係,一點兒也沒有,至少我們沒有查出來,但是霍大人救過我。”
這一次霍輕舟張大了嘴,這接二連三的消息,也同樣讓他一時無法接受,他遲疑着問道:“你是不是搞錯了,我爹......他爲人涼薄,上次我被展懷綁票的事,你也看到了,若非展懷讓人把信放到他的面前,他還是無動於衷,他會救你?”
霍柔風哈哈大笑,又把她在永濟寺遇到霍江,霍江在阿花口中把她救下的事情說了一遍。
霍輕舟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許久,他纔對霍柔風道:“小風,這麼多的事情,你爲何直到今天才和我說?”
霍柔風眨眨大眼睛:“因爲以前謝大哥和太平會的事與我沒有關係,可是現在太平會查到我頭上來了,我想......”
有一種莫名的暖流從心底涌了出來,霍輕舟從內到外,就像吃了人蔘果,每一個毛孔都舒暢無比。
因爲他曾與謝思成過從甚密,所以霍九纔會找到他,繼而告訴他這麼多事。
霍九其實是信任他的。
原來除了展懷,霍九也信任他。
霍輕舟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對霍九是什麼感情,他好像越來越在乎霍九,卻又不像是男女之間的情愫,否則他就不會擔心展懷死了,霍九嫁不出去了。
也許,他真的是想有霍九這樣的妹妹吧。
想到妹妹,他便又想起了霍思謹,只覺腦子裡像有一團亂麻,所有的線索都在裡面,可偏偏理不清頭緒。
“小風,我現在回到京城,暫時不會離開,你彆着急,我想辦法從我爹那裡查一查。”
霍家姐妹雖然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可是她們想查朝中大員,卻無從下手。
但是霍輕舟可以。
破天荒,這一次霍輕舟沒在雙井衚衕蹭吃蹭喝,空着肚子離開了,更難得的是直到他回到槐樹衚衕,肚子才咕嚕嚕叫了起來。
聽說他從安徽回來了,霍思謹過來看他,要和他一起去給祖母和父親請安。
若是以前,霍輕舟根本不會搭理霍思謹,甚至會因此連請安都免了。
可是今天,他沒有拒絕,更衣以後,就和霍思謹一起去了馮老夫人的院子。
自從去年臘月以後,馮老夫人便不管後宅的事了,初時娘倆兒都給霍思謹使絆子,霍思謹也出了不少差錯,可是後來發生了賈亮的事,府裡一些老人兒對馮老夫人寒了心,加上馮老夫人本來就是續絃的身份,膝下又只有霍沅一個女兒,府裡原先唯她馬首是瞻的那些人,便見風使舵,整日跟在霍思謹身後“大小姐”長,“大小姐”短,馮老夫人面前日漸冷清。
今天聽說霍輕舟兄妹來了,馮老夫人對霍沅道:“就說我不舒服,不想見他們。”
霍沅卻坐着沒動,見她不動,馮老夫人怒道:“怎麼,我連你也支不動了?”
霍沅沒好氣地說道:“我看您是糊塗了,炎哥兒如今是什麼身份?那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是入仕就能去地方巡視的御史,無論如何,您也是他的祖母,我也是他的姑姑,說不定,您的後半輩子,還要指望他呢。”
這大半年來,霍沅的脾氣越來越差,她年紀漸大,可是親事卻一直定不下來,她畢竟是霍江的妹妹,上門提親的倒是也有,可卻沒有一個是她能看得上的。
可偏偏她心心念唸的那個人,聽說要娶正妃了。
有時候,霍沅也想着索性不嫁了,就在孃家,也好讓那人知道她的心意。
可是她又狠不下心來,看到霍思謹她就生氣,還不如嫁出去省心。
於是她便在患得患失中度日,脾氣便也越發不可收拾。
馮老夫人卻是不知道女兒的心思,她瞪了女兒一眼,還是免爲其難地讓丫鬟給她更衣,出去見霍炎和霍思謹。
馮老夫人年紀並不老,只是多年寡居,身上便籠罩着一層陰鬱之氣,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顯老,看到意氣風發的霍炎,和如花似玉的霍思謹,她便更加不快。
她只和這對兄妹說了幾句話,便推說自己累了,讓他們回去,旁邊的霍沅不停地給她使眼色,馮老夫人也假裝沒有看到。
這又不是她的親孫子親孫女。
霍思謹瞟一眼霍輕舟,見他沒有告辭的意思,她便也坐着沒有動。
這時,只聽霍輕舟說道:“我記得小時候,府裡有個羅嬤嬤,曾經做過祖父院子裡的管事嬤嬤,不知道老夫人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