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你聽說了嗎?萬歲爺昨天宣霍江進宮,今天慶王殿下就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了。”黃顯俊搖着他那顆其實並不是很大的腦袋說道。
一旁的蘆瑜啃着豬蹄子,含糊不清地問霍柔風:“霍九,你的豬蹄子是不是用紹興酒燉的?”
霍柔風順手抓起一把花生打到蘆瑜臉上:“你才長豬蹄子呢,這是用花雕酒燉的,傻豬!”
蘆瑜也不生氣,剝了一顆花生扔到嘴裡,對霍柔風道:“我聽我家的管事說,霍家,我是說槐樹衚衕的霍家沒來我家支銀子,一兩也沒支。”
“霍家的銀子存在你家銀號了?”霍柔風問道。
蘆瑜昂着頭,驕傲地說:“當然了,大半個京城的銀子都存在我們家。”
說完,還伸舌頭舔舔沾在嘴角的湯汁。
霍柔風點點頭,雖說展懷是不會拿霍輕舟換銀子的,可是霍江也太鎮定了。霍柔風還記得上次她在永濟寺整夜未歸,家裡的帳房已經在調動現銀,準備給她贖身用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哪家不要備上些銀子,以備不時之需呢。
被蘆瑜這麼一打擾,倒是忘了方纔黃顯俊說的事情了,霍柔風轉頭望向他:“你是說霍江進宮見過皇帝之後,慶王就去給太后請安了?”
黃顯俊點頭:“我這消息絕對可靠,千真萬確。”
霍柔風當然知道他的消息可靠,這些年來,福王在宮裡的那些耳目,十有八、九都和黃家也有關係,那些人又都是有機會出宮走動的,因此,這些消息很快就能傳進黃顯俊耳中。
這便是商人的觸覺,尤其是皇商,但凡舉家牽到京城的這些大商戶,要麼和宮裡連着線,要麼也能攀附到宗室,否則哪敢和宮裡做生意,想當初,霍家初來乍到,剛剛接下酒醋局的生意,便險些成了替罪羔羊。
黃家背靠福王府這棵大樹,遷到京城已有幾十年,根深蒂固,說他們手眼通天也不誇張。
“慈寧宮裡有沒有消息傳出來?”霍柔風問道。
黃顯俊笑道:“我今天過來就是爲了這件事,你猜怎麼着,萬歲爺很生氣,是很生氣很生氣那種生氣,他把展駙馬叫進宮裡訓斥了一通。”
霍柔風一口茶含在嘴裡還沒有嚥下,聞言差點噴出來,這個時候當皇帝的不去抹稀泥,居然還有功夫去罵展愉?
“皇帝罵完展愉,長公主就去找太后哭訴,然後太后便給氣得身子不適,慶王就進宮請安了?後宮雞犬不寧?”霍柔風問道。
黃顯俊一拍大腿:“霍九,真有你的,你怎麼知道的?莫非你家在慈寧宮裡有人?”
“你可別胡說八道,我家初來乍到,二十四衙門還沒拜完山頭,哪有本事往慈寧宮裡伸手。這些是我猜的,嗯,大多戲本子裡都是這個路數。”霍柔風端起她那個比尋常茶盞大了兩三圈的大水杯猛喝兩口。
九爺自幼長在江南,來到京城後,便覺得哪裡都乾燥,因此喝水喝得比別人多了一點兒。
“的確如此,你猜得沒有錯,萬歲爺見過霍江之後,便罵了展愉,可憐展駙馬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萬歲爺罵得狗血噴頭,長公主得知之後,連牌子都沒遞便直接進宮了,聽說長公主是一路哭着進的慈寧宮,跪在地上抱着太后的腿,連嗓子都給哭啞了,太后當場便暈過去了。”黃顯俊說得口沫橫飛,就像是他親眼所見一樣。
霍柔風急忙把手裡的大水杯放下,免得自己再給笑噴出來。
她是見過長公主的,她也是見過太后的,這母女二人都不是弱質纖纖的女流之輩,即使不能素手翻雲,也能攪得人不得安寧,這兩位會一個哭得嗓子啞了,另一個直接暈倒?
看戲看多了,全都成精了。
霍柔風笑歸笑,可也不由得佩服展家,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能夠百年屹立不倒的人家,就連展懷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也精得很。
霍柔風嘆了口氣,太后想要扶持慶王,展家便給了她這個機會,也不知道展懷和霍輕舟之間有什麼協議,霍江會這麼賣力,把皇帝的火氣都給激起來了。
她想起展懷做這一切的原因,便是想要領兵平亂,展家本就雄踞沿海,若是展懷這一次能夠達成心願,便就意味着,展家距離在紫禁城外練兵不遠矣。
霍柔風樂見其成,以她現在的能力,除了推波助瀾看大戲,也沒有別的事情是她力所能及的了。
接下來的兩天,從宮裡傳出來的消息一個接着一個。皇帝是不喜慶王的,自從上次無錫趙家出了事,皇帝便藉機禁了慶王的足,雖然期限早過,可是除了逢年過節,也不許慶王隨便進宮。
可是這一次太后病倒了,於情於理,慶王都要進宮,皇帝若要阻攔,便是於禮不合。
因此,這一次慶王是正大光明進宮侍疾。
反而是皇帝,聽說慶王來了,他才親自到慈寧宮看望太后,誰也沒有想到,皇帝居然披散着頭髮便出現在太后面前。
太后大吃一驚,她伸手指向皇帝:“你......你......你......”
餘下的話沒有說出來,痰氣上涌,便咳了起來。
內侍忙將在屋外候着的太醫們叫進來,一陣忙碌,等到太后好不容易能夠說出話來,皇帝已經走了,只留皇后還守在太后榻前。
太后悲從心來,雖然她的確是偏心小兒子,可是皇帝也是她十月懷胎的親生骨肉,她不齒皇帝的無能,卻也沒有想過要廢掉他,之所以扶植小兒子,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爲皇帝整日想出家。
一旦皇帝真的出家了,那麼繼位之人便是關鍵。做爲曾經執掌朝政長達十年之久的太后,若是由皇帝自己的子嗣繼承皇位,她堅決不答應。
她不允許下一任皇帝,體內流着眼前這個昏君的血。
因此,真的有那麼一天,爲了讓小兒子慶王坐上那張椅子,她不惜與支持皇帝的那羣人兵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