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心裡咯登一聲,他看着符清,輕聲道:“這都是你猜出來的吧,謝家女子前不久已在西安舉兵了。”
“的確,有些事情是我猜的,但是我不會胡亂去猜測。小蘇,你我都是做學問的人,我們這種人比那些細作查子多了一點本事,就是我們能夠靜下心來查閱典籍。藍先生想要一個最好的後代坐上那張龍椅,你懂嗎?他要讓謝家女子給他生孩子,他不急的,如果他等不到,就要讓他的兒子等到!”
“藍先生是何時找到真正的謝氏嫡女的?”蘇淺沉聲問道。
“我並不知曉具體是何時,只是知道那個時候藍先生已經出宮,他不再是王爺的身份,而太平會也還沒成氣候,是以他雖找到了謝氏嫡女,可是那女子背靠着一個大幫派,而當時藍先生偏偏就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因此也只能做罷。”
符清把這些話說得非常篤定,想來正如他所說,這十來年他都在暗中查這件事,在太平會裡,與他有私交的是翠娘子,而翠娘子則和謝思成是死對頭。偏偏謝思成便是藍先生的兒子,他的母親便是當年藍先生誤以爲是真正謝氏女的那個女子!
翠娘子從小就在藍先生身邊,如果那個謝家養女和真正的謝氏女沒有出現,她或許早就嫁給藍先生,成爲太平會的女主人了。可是謝家養女給了藍先生一個兒子,而那個真正的謝氏女,則徹底斷絕了翠娘子嫁給藍先生的路。
謝氏女是女帝后人,與女帝一脈相乘,是天下間至強女子的血脈。
而翠娘子只不過是謝家旁支,如果謝氏女沒有出現,那麼她也能湊數,可是謝氏女出現了,藍先生寧可等下去,也不會退而求其次。
翠娘子意難平,但是她卻不是會主動向人訴苦的人。這些年裡,也只是偶爾一兩次多喝了幾杯,纔對符清露出過端倪。
“沒錯,展懷的老婆就是姓謝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謝家嫡女,可是我猜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符清沉浸在回憶之中,沒等蘇淺詢問,他便又自顧自說了下去。
“你在慶王府裡,那年展懷抓住了韃子的那個什麼可汗,還是慶王代替先帝接受獻俘的。想來你還記得,那件事之後,展懷就被人蔘了,參他私自出兵宣撫,後來展懷不是親自去了宣撫嗎?還把兵部的人從宣撫總兵府裡給扔了出去,那派去查他的那些人嚇得屁滾尿流嗎?你或許不知道,當時謝思成和翠娘子的人,全都去了宣撫!”
“因爲那個時候,太平會收到消息,韃剌那邊出了重金尋找漢人名醫,爲一個女人治病,而那個女人,十有八、九就是謝紅琳!”
“宣撫與韃剌一城之隔,謝思成和翠娘子的人去宣撫也就罷了,展懷爲何也會去?他真的是爲了自己的案子嗎?展懷是什麼人,他都能率領五萬大軍擅自出兵宣撫,難道還不能派幾個人過去把兵部去查他的人全都收拾了?哪裡還用得着他親自過去?”
“當時我想不通,直到聽說展懷老婆就是謝家女兒,我這纔想明白!”
“展懷也是爲了謝紅琳而去,展懷的老婆,就是謝紅琳的女兒!”
“當年藍先生曾經一度以爲謝紅琳已經死了,可是他也查出謝紅琳有個女兒的,他還曾去過杭州,可是卻沒有找到,這是藍先生的心結。”
“不過現在藍先生恐怕已經給氣吐血了吧,他要找的謝家女兒,無論老的還是小的,全都和他沒有半分關係。那個小的居然嫁給了展懷,他還要藉着張寶辰才能反,謝家女兒竟然直接打出自己的名號來了。”
“哈哈哈,難怪那個老東西做夢也想和謝家女子生孩子了,就這份魄力和膽識,就甩了沈家人一大截。”
符清說到這裡,縱聲大笑起來,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件事居然這般痛快啊,太痛快了,順王這些年來又是假死,又是創建太平會,可是到頭來,要想起兵還要假借張寶辰之名,他甚至都不能直接打出名號。
對了,謝思成明明是他的兒子,可還是要姓謝,還不是想要有朝一日,假借謝家子孫的名頭起兵嗎?
丟人啊,他符清還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堂堂順王爺,先是改叫什麼藍先生,後來就連親生兒子也要跟了別人的姓。
蘇淺微微蹙眉,他想起了一件事來。
“慶王妃......她並不是謝家後代啊,太平會爲何還要把她接到揚州?難道不是想讓她給慶王誕下子嗣,再擁那小孩子爲帝嗎?藍先生已經有了謝思成這個王牌,他還要再立個小皇帝,有必要嗎?”
符清怔了怔:“這件事我不知道,就是那次宣撫的事情,翠仙惹怒了藍先生,把她打發到西北去了,從那以後我便沒有再見過她,也不知她是生還是死。翠仙離開京城後,我有事就向史原報備,史原是個嘴嚴的,從來都不肯多說一句,你說的這件事我並不知曉。”
蘇淺看出符清差不多已經倒空了,便道:“無妨,你在我這裡多住幾日,想到什麼再對我說吧。”
符清大驚:“那正堂呢?你總要讓我先見他一面吧。”
蘇淺微笑:“我說了,你兒子現在很安全,由女眷帶着,不方便送過來,不過如果你不相信,我倒是可以取他一隻手或一隻腳來給你看看,你可有記號,能一眼認出嗎?”
如果可以,符清恨不能給蘇淺幾拳,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來,這小子不但陰險,而且狠毒。
“你不許動他,他還是個孩子!”符清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忽得滿臉通紅。
蘇淺望着他,眼神忽然有些飄忽,他笑了笑,聲音放柔:“你放心吧,就憑你與他的這份父子之情,我也不會傷害他。”
符清舒了口氣,他忽然起身跪了下去,對蘇淺道:“即使你不能饒我一命,也請放正堂一條生路,找個肯收養他的人家,讓他做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這是符清第一次出言相求,卻不是爲自己,而是爲了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