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錢本還想說什麼,但見畫堂臉色不好,只能躬身退出來了。三錢將門帶上,我也不想進去,就跟着三錢到了後院。幾個年紀輕的丫頭湊了上來,興沖沖的問,“三錢,畫堂姐賣了多少?”
三錢伸出了一隻手,幾個小丫頭立即叫了起來,“五百兩,這麼多?只比紅纓姐姐少了一百兩呢!”
“有什麼用啊,不過才五百兩,瞧着她那樣子還很委屈呢。”三錢翻了個白眼,跟在畫堂跟前完全是兩個人,她雙手環胸,一臉的不屑,“賣的價再高,比不過紅纓姐,還有什麼好說的。”
其中一個丫頭拉着三錢的衣袖,靦腆的問道,“三錢姐,你跟在畫堂姐的身邊,好處總比我們多吧?”
三錢狠狠的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多什麼啊,一個不開竅的老女人,還以爲自己多冰清玉潔。雖然之前是御史府的千金,現在不過是倚紅樓賣、身的女人,即便她找到了金主,也不可能贖身的。官妓永遠是官妓,怎麼可能贖身?當初你們三錢姐我也只是看她是贖不了身的人,才願意去伺候的,誰知道她不上道。呸!”
“三錢姐也彆着急嘛,瞧着畫堂姐那模樣、那身段,以後男人們多了,害怕沒有你的好處?”
三錢斜眼看着說話的小姑娘,笑着說,“就你這個死丫頭嘴甜!不過給畫堂姐開、苞的那個男人,長得跟一頭豬似的,也虧得畫堂姐能吞的下去。跟那樣的男人睡一宿,不吐不哭才奇怪。”
“噫,我們都聽說了,來的是大理寺卿,媽媽原本想賣更高的價,但是惹不起那位,所以就將畫堂姐賤賣了。”
“得,你們幾個小蹄子都給我當心點,不要管不好嘴。要是被畫堂姐抓到了把柄,以後她紅起來,有的你們受的!”三錢危言聳聽,幾個小丫頭臉色一變,立即縮着脖子不敢說話了。
三錢去廚房端了一碗湯,晃悠悠的去了畫堂的門外,一邊敲門一邊輕聲的說,“畫堂姐姐,我給您端了碗湯,您喝點吧?”
屋內沒有聲音,三錢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試探着道,“姐姐,我這就進來了啊。”
三錢也沒有等到屋內有回答,一手端湯,一手推門就進去了。進去之後發現畫堂背對着房門躺在牀上,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哭。
“姐姐,從昨晚到現在您是滴水未進,這可使不得,要是讓媽媽知道了,準得發脾氣。”三錢將碗放在桌子上,就湊到牀邊瞅了瞅,畫堂這才翻身坐起來,看起來眼睛紅紅的,似乎是哭了很久。
三錢立即眉開眼笑,端着湯碗湊了上去,“這是廚房剛熬好的人蔘雞湯,您喝些吧?”
大晌午的給腹中空空的人和雞湯,也虧得三錢這個丫頭想得出來!
“你放在桌上就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三錢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愣了很久才低聲說,“姐姐,那我把雞湯放在桌子上了,您趁熱喝了,涼了就不好喝了。”
畫堂並沒有應答,三錢見狀也就退了出去,見三錢走了,畫堂又將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突然間她的眼神一變,滿臉痛苦的說,“小沫救……”
話還沒有說完,那張臉又恢復了冷漠的神色,我心裡一驚,莫不是我找瘋了的鬱文景就被禁錮在畫堂的身體裡?
“小景?”
畫堂冷冷的看着我,神情冷漠,“你是什麼人,跟在我身邊到底是爲了什麼?”
“你……你能看到我!”
她看着我甚至有點斯歇底裡,“從你來這裡的第一天我就能看到你,你對我悲慘的遭遇視而不見,卻一直在我身邊轉悠,到底是安了什麼心?”
“我幫不了你,你心裡明白。”我朝着她走過去,想抓起她的手,在我接觸到她身體的那一剎那我的手就已經霧化了。她一臉驚愕的盯着我的手,又看了看我,一瞬間好像是看到了鬼。她手腳並用,一直往身後挪去,直到她靠在了牆上才哆嗦着說,“你……你不是人,你是鬼。”
“對你來說我跟鬼沒有什麼差別,雖然你會向我求救,但我幫不了你。”
“那你來做什麼?”她朝着我大聲的吼着,“就是來看我笑話的嗎?看着我如何被人糟踐,看着我怎麼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地步?”
“我是來找你身體裡另一個靈魂的,你應該知道你的身體裡有另一個靈魂的存在。”我盯着她的眼睛,不允許她有一絲一毫的逃避。
鬱文景的身體弱,靈魂也弱,根本就搶不了畫堂的身體,所以鬱文景的靈魂被她死死的壓在身體裡。剛纔要不是鬱文景看到我,極力掙扎出來,我想這輩子我都不可能找得到鬱文景。
畫堂驚恐的看着我,隨即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整個人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知道你身體裡有兩個自己,她們在爭搶,爭搶主導身體的權利。”
“是,最近跟我搶奪身體的似乎是有別的人,跟之前的不一樣。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渾渾噩噩的,感覺有東西已經搶佔了我的身體,後來那個東西走了,沒過多久又來了一個。”她迅速的看了我一眼,隨即說,“就是現在我身體裡的這個,剛纔趁我不備就跑了出來,她很弱,弱到只能在我鬆懈的時候才能逃出來。”
突然明白之前我來到這裡,是因爲我的靈魂強健,加上那個時候畫堂原本的靈魂低落,讓我得到了機會,主宰了她的身體。
“初來佔據你身體的是我,現在你身體裡的那一位是我要找的人。”
畫堂的眉頭皺了皺,愣了許久才說,“你們是鬼?”
“不是,她是你抓進來的,並不是自己願意。一開始的我也是被你抓進來的,不是我的本意。”
“你……你是什麼意思?”
我冷冷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說,“我會帶着我朋友走,你不要妄想困住她。”
仔細的盯着畫堂,總不敢將這個弱質女子跟妖異扯上關係,但團扇上的女子赫赫然就是這位畫堂。黑蛇妖說鬱文景的靈魂被團扇上的妖異勾走了,而現在也證實了鬱文景就被畫堂禁錮在身體裡,要說這個弱質女子不是妖異,誰信?
“我沒有困任何人!”她的臉上滿是委屈,彷彿是我污衊了她。
我也沒有和她多言,找出一雙紅色的筷子,逼上前,不顧她的驚恐、反抗,用紅筷子夾住了她的中指卻發現鬱文景並沒有被我從畫堂的身體裡逼出來。
我心下着急,畫堂卻道,“在我身體裡的既不是鬼,那用普通的法子是逼不出來她的。”
“那要怎麼辦?”
畫堂搖了搖頭,臉上的驚恐也消失了,頹然的道,“你既想救她,那就將我一起救出這個魔窟,或許我能替你找到高人,救你想救的人。”
“你在威脅我?”
她看着我笑的詭異,“你並沒有將她從我身體里拉出來的能力,既是如此,你怎麼不求求我好好的對待她?”
“你……”
“我能感覺到她很弱,只要我的意志堅強,一直壓制她,我想她很快就會虛弱而死。”
我心裡一驚,仔細的盯着她的表情,卻沒有發現任何說謊的痕跡。她說的是真的,因爲鬱文景的靈魂太弱小,弱小的靈魂很容易被壓制,也有可能會越來越弱,最終在畫堂的身體裡消失。
我心裡着急,她卻笑的得意。
“你救我,我就不會弄死我身體裡那個弱的快死的。”她擡高了下巴,與我談條件。
“我無形無體,如何幫你?剛纔你也看到了,我的身體接觸到你就會霧化,我根本就沒有能力救你。”
畫堂冷豔打量了我一下,隨即冷笑道,“原來是個花架子,總會有用到你的時候,你只管等着便是。”
“在此之前,你不能傷害她。”
“只要她老實的在我身體裡待着,我不會爲難她。”
她說的認真,讓我沒有辦法懷疑。
或許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裡,被男人佔了便宜的畫堂猶如花蝴蝶一樣在男人堆裡應對自如。她沉淪在情、欲之中不可自拔,更看重金錢,而鬱文景再也沒有能從她的身體裡出來過。
她對我視而不見,也不要求我做任何事,更不在提被她困在身體裡的鬱文景。
倚紅樓是醉生夢死的溫柔鄉,畫堂便是男人的*,越來越妖豔,讓那些男人趨之若鶩。賓客滿堂,全都拜在畫堂的石榴裙下,畫堂似乎也享受這種衆星拱月的感覺。她的身價更是水漲船高,已經到了可以自己選擇客人的地步,然而遇到官,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她都要強顏歡笑。
三月踏春,倚紅樓的姐妹們結伴出遊,而倚紅樓的搖錢樹紅纓、綠漪同去上香,畫堂與她們本就面和心不合,自己去逛街了。三錢一臉諂媚的跟在左右侍奉,好像真的將畫堂當做了自己的主子,畫堂自然沒有少給她好處。
倚紅樓上上下下每個人什麼心性,我都曾告訴過畫堂。別看她現在對三錢大方的很,沒事就賞根簪子、賞些碎銀子,但是三錢背後說的那些話,畫堂都記在心裡。
“三錢,你看這個玉鐲子怎麼樣?”畫堂從掌櫃的手裡接過玉鐲子,套在手腕對着三錢晃了晃。三錢眼中放光,立即點着頭說,“一看便是上好的玉,姐姐花容月貌,戴上着鐲子更顯得貴氣。”
“就你嘴甜!”畫堂笑着,忙將桌子遞給掌櫃,“錢掌櫃,將這個鐲子包起來,我要了。”
“喲,這不是清音姐姐嗎?”清脆的聲音帶着幾分驚訝,幾分譏諷。
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一位穿着鵝黃色裙衫的女子走了進來,年紀不大,從衣着首飾上看便知道是大家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