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是在提前透支自己的生命,一旦您離開人世,臭丫頭就失去了全部的親人,到時候您就確定臭丫頭能受得了?”胡三情緒有些激動,“她選擇做人類的話,三腳貓的功夫根本就沒有辦法自保。即便她不去惹是生非,那些想借着她身體來到人間的鬼怪都不會放過她。從出生起就註定了她這一生不能平平凡凡,更何況您跟鬼王做了那樣的約定。”
姥姥輕嘆,坐在牀邊看着牀上的我媽低聲說,“我不能讓媛媛白髮人送黑髮人,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小沫成爲容器,能犧牲的只有她腹中的骨肉。”
“姥姥,您不能接受失去孫女,他日臭丫頭就能接受失去自己的孩子?”
“這世間魚和熊掌本就不可兼得,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何嘗願意看到小沫失去至親。事已至此,別無他法,就當是我欠那個孩子的,只要能保住小沫的命,我情願受任何報應。”姥姥的身體在發光,那些光不斷的通過姥姥的手傳入到我媽、的腦袋中。眼看着那些光進入到我媽腦袋中,順着她的身體流竄,我媽、的身體也在發光,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彷彿姥姥身體裡的光傳入到我媽身體裡的時候就賦予了我媽生命。
姥姥身體裡的光不斷的流入到我媽身體裡,最終姥姥身體裡的光消失了,整個人一瞬間就老了很多,也憔悴很多。我看到原本閉着雙眼的我媽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低聲叫了一聲,“媽。”
姥姥老淚縱橫,不住的拍着我媽肩膀,哽咽着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拽離這個場景,我想要留下,卻沒有機會。我眼睜睜的看着姥姥和我媽消失在我眼前,我卻無能爲力。回過神的時候我依舊緊緊抓着胡三的肩膀,臉上一片冰涼,伸手去摸,滿臉都是淚水。
“這回你相信了?我的記憶是不可能造假的,也不可能在我的記憶裡給你製造一個幻境。”胡三低聲說,“臭丫頭,你並沒有害死你媽,那些與你姥姥定下契約的鬼怪已經在妖界了,你若是不信,等你身體痊癒,我再帶你去妖界確認。”
我緩緩地搖了搖頭,“不用了,不用確認了。”
每確認一次,都是在我心上狠狠的紮上一刀,我承受不了。回想起我的魂魄飄飄蕩蕩去了三途河邊,看到的那對男女明顯就是我媽和我父親。
我媽笑容恬淡,我的父親依舊丰神俊朗,站在一起確實很養眼。他們勸我回來,大抵還是我陽壽未盡,不是我去冥界的時候。
不願再打擾他們,更不願意看到在冥界的他們還要爲我擔心,從此往後我會好好的活着。
趙琰一進來抱着我就哭,不斷的捶着我的背,嗔怪道,“顧小沫,你膽子肥了?竟敢做這麼傻的事情,你是要嚇死我嗎?”
“大小姐,你再捶下去,我沒自殺成得被你捶死。”
趙琰放開我,左右打量了我一下,隨即破涕爲笑,“你哪裡那麼容易死,在學校的時候就說好等我們老了找一個小區,一起種種花,喝喝茶,八卦一下小鮮肉,快快樂樂養老的,你怎麼敢食言!”
“我哪敢食言啊,我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趙琰小心翼翼的繞開了我割腕的那隻手,隨即看了我一眼道,“疼嗎?”
我看向了我的手腕,軟塌塌的放在一邊,手上還打着點滴,低聲笑道,“感覺不到疼痛。”
“你說你怎麼這麼傻!”說着說着又要哭了,胡三默默的給趙琰遞上一方手帕,裝作不耐煩的說,“快點擦擦眼淚,你一哭就更醜了!”
趙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把拽過胡三手上的手帕低聲咕噥,“還這麼老土,一直用手帕,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我這叫環保,你懂什麼啊!”
“對對對,我什麼都不懂,就你懂的多,行了吧!”
我看了看跟胡三鬥嘴的趙琰,不自覺的笑起來。在我不省人事的兩年,照顧我的胡三和照顧我的趙琰走到了一起,趙琰還不知道胡三是隻狐狸,而胡三似乎也不打算告訴她。聽趙琰說她已經跟胡三談婚論嫁了,趙琰家裡的人對胡三挺滿意的,畢竟胡三有一副能顛倒衆生的皮囊,嘴皮子又會忽悠。作爲我哥,還有那麼大的一個古宅,家境也不算太差。
“小沫,我燉了山藥排骨湯,等涼了你喝一點。”
“謝謝嫂子。”
難得趙琰也會臉紅,忙說,“什麼嫂子啊,我還沒有嫁給你哥呢!”
“害羞啥,不就快結婚了嗎?”胡三一把摟上了趙琰的肩膀,“都認識兩年了,我都沒有見你臉紅,臭丫頭醒了你知道臉紅了?”
趙琰連忙去推胡三,“你走開,我跟小沫還有很多話要說呢!”
“她現在是病人,你嘮叨嘮叨的,本來是快好了,跟你嘮叨完了準得進搶救室。”
趙琰逮着胡三就是一頓打,胡三抱着頭到處亂跑,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從沒有想過趙琰會找胡三,更沒有想到他們倆會走到一起,我不過是睡了一覺起來,我的家人胡三和我的好朋友趙琰都找到了幸福,這或許是這麼多不幸的事情裡最幸運的一件事情。
直到我出院都沒有再見陸離,這或許就是我想要的。胡三一直陪着我,出院那天春光明媚,像極了初遇陸離的時節,然而我卻覺得短短的幾年像是過了幾個世紀。我經歷了所有的能經歷的痛苦、悲傷、掙扎,最終我在這裡重生。
站在醫院的門口,閉上眼睛仰起臉輕嗅,空氣裡都是溫暖的味道,而我的心也在不會溫暖了。
“喲,終於從幻境回來了!”輕佻的聲音帶着幾分不屑,我循聲看過去,只見王新宇教授靠在醫院門口的柱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我。我衝着他笑了笑,“教授不是也回來了,我可還記得在幻境教授狠狠的給了我教訓。”我摸了摸脖子,低聲笑道,“如今還能感覺到那種麻木感。”
“瞧不慣你那樣子。”王新宇教授伸手摸了一下嘴角,似乎在回味,“你的鮮血倒是香甜可口,是我喝過最甜美的鮮血。”
遠處的胡三朝着我招了招手,趙琰大聲的叫着:“小沫,我們來接你了!”
我擡腳就朝着胡三的方向走去。王新宇教授依舊笑眯眯的跟在我身後,“怎麼着,難道我說錯了?”
“混合了妖和人類的血,我想着也挺香甜的。”我冷笑着說,“勞煩教授擔心了,還跟着我去了幻境,我很感激你在幻境裡保護我,但絕對不感激你喝我的血!”
“別這麼冷淡嘛,好歹我也是保護過你的,難道你不感動?”
“不感動。”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原諒那隻千年老鬼了嗎?”他不依不饒的跟在我身後,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節奏。
“絕不會原諒。”
王新宇教授一陣嬉笑,“我還以爲你會原諒他,看在他悔恨的爲你製造了一個幻境,給幻境裡的每人都有安排了美好結局的情況下,至少會有些感動。”
“假的終究是假的,成不了真。”
“喲,王教授怎麼在這裡?”趙琰一臉的驚訝,緊緊的盯着王新宇教授。
“來看看我的學生顧小沫。”王新宇教授笑眯眯的說,“看起來你們之間的感情不錯,畢業也有幾年了,感情還能這麼要好的可不多。”
趙琰立即走過來挽住我的手臂滿臉含笑的說,“顧小沫以後可是我的小姑子,當然要感情好。”
王新宇教授瞥了一眼正朝着這裡走來的胡三,隨即笑道,“要結婚了?那倒是要好好恭喜,異類聯姻可不是那麼容易被祝福的。”
“教授,您看也看了,我們趕着回家,就不送您了。”我立即將他的話頭截下來,拽着趙琰就朝着胡三迎過去。趙琰一直往身後看,不斷的問着,“小沫,異類聯姻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大概是教授閒得無聊,說着逗你玩呢。”
“可是……”
“臭丫頭,行李已經放到車上了,我們回家吧。”我跟胡三立即交換了一個眼神,胡三走上來摟着趙琰問,“你們在聊什麼?”
趙琰看了一眼胡三,又看了一眼身後的教授,隨即道,“教授說我們是異類聯姻,不容易被祝福,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胡三一陣輕笑,在趙琰腦袋上敲了敲,“哪裡有什麼意思,不過人家隨口那麼一說,你就隨意聽聽就行了,沒必要當真。”
“哦。”
儘管趙琰臉上還有疑問,但見胡三並不想說,也就沒有再問。
回到家,家裡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似乎經常有人打掃。胡三拎着我的行李放到了我的房間,“都是琰琰在打掃,你的房間也是她打掃的。”
我看向了身後的趙琰,趙琰臉上一紅,隨即說,“我……我已經搬到你們家住了,住在這裡方便照顧你和胡三。”
“這幾年受你照顧了,謝謝你,趙琰。”
“哎呀,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你健健康康的就是對我和胡三最好的回報了。”
我點了點頭,簡單的收拾了一下。
左手上的鎮魂鈴還在,只是封印起來不會響了。手腕上依舊裹着厚厚的白紗布,已經不會滲出血來,只是這隻手活動不太靈活,醫生說割得太深,傷到了骨頭和血管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