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素原本只是猜測陳嬪的事由有白月戈的手筆。畢竟這件事雖然一波三折,但最終獲利的是大皇子。
若僅僅只是大皇子獲利,蘇陌素還未必能推測到白月戈身上去,可陳嬪那場事最先算計的卻是她蘇陌素。
五位皇子及其身邊人,如此見不得自己好的,蘇陌素只知道一個,就是大皇子正妃白月戈。
白月戈臉上的慘白只是一瞬,她雖然十分意外蘇陌素能洞悉此事,但她很快就穩住心神,知道自己最主要的是要不露聲色。只要她不承認,蘇陌素一個三品官夫人奈何不了自己。
“花夫人說的什麼,我聽不懂。”白月戈原還想硬氣地說句願賭服輸,悉聽尊便,可她的目光對上臺下的魏泓圖時,話就忍不住吞了下去。
在臺下的魏泓圖看來,白月戈只是落敗了才神色有那一瞬的不悅。他一個朱國大皇子,對於月老廟所謂的頭燈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是以,見到白月戈提裙下來,魏泓圖就笑着走過去寬慰她:“夫人今日英姿颯爽,爲夫看得甚爲癡迷。”
白月戈也知道魏泓圖此話的用意,便勉強笑了笑,答道:“讓夫君見笑了。”
魏泓圖伸手拉住白月戈,眼中情意綿綿:“我與夫人的情意,即便不掛在月老廟前,那也是頭一等的。”
白月戈正要答話,錢多多卻湊了過來。
頂着一臉天真無害的表情,錢多多將白月戈的手拉到自己手中,說道:“姐姐方纔那一手射燈真是厲害,妹妹起先都還沒看清楚是如何滅燈的呢!”
魏泓圖的手尚在半空中,被錢多多這一中途相奪,他便順勢放了下來,滿面欣慰地看着自己的一妻一妾:“月戈確實厲害,多多你也有你的獨特之處。方纔只有月戈選了花燈,多多也一道去選個吧。”
看着錢多多就這樣藉助自己把魏泓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白月戈心中僅有的一點賞燈興致都沒有了。
她今日出來本就是被錢多多那盞嫦娥奔月燈壞了心情,見到蘇陌素的時候本是想趁機發泄一番的。可方纔……
白月戈扶了一下胸口,目光往蘇陌素那邊看去。
蘇陌素已經從臺下走了下來。她與花清越言笑晏晏地站在一起。
大抵是感覺到了白月戈的目光,蘇陌素回過頭看了一眼。
見到白月戈的臉色鬱郁,蘇陌素揚起嘴角,回以她一個甚爲陽光明媚的笑容。
白月戈吸了口氣,把頭扭開。她覺得今日實在不是自己的好日子。大抵就是朱國人常說的,出門沒看黃曆吧。
因爲白月戈不再糾纏,蘇陌素和花清越自然就不同他們再同行。
又恢復了兩人行的蘇陌素心情着實不錯。她見花清越一直看着自己卻沒有說話,便率先開口問道:“夫君不擔心我會輸嗎?”
“我夫人是個自有盤算的人。即便是輸,也是有利的輸。”花清越瞧見蘇陌素臉上那一絲少見的暢懷得意,心情也跟着明媚萬里,“夫人如今贏了,也是早在你鼓掌之中的。”
蘇陌素沒有想到花清越會這樣不加掩飾地誇讚自己,她起了一絲惡趣味,故意說道:“那夫君可是太信任妾身了。要知道,方纔妾身差點就把你輸了出去。”
“大皇子妃在高臺上興之所至,又新添了個彩頭。若是陌素輸了,就要喜迎她挑的佳人入花府。”蘇陌素擡頭望向花清越,不想錯過他的一絲神色變化,“聽到這裡,夫君會不會覺得妾身勝了是件很遺憾的事情?”
花清越面色中流露出些許思索的意味來:“大皇子妃選的佳人,肯定是符合她喜好的。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顯然那都是一些上攀下爬的女英傑。爲夫消受不起。”
他低了頭,將呼吸吹到蘇陌素的耳邊:“爲夫喜歡夫人這種,彈指間就定人生死。又溫柔,又要命。”
最後六個字花清越說得非常輕柔,那種輕柔裡嚼出幾分獨特的旖旎來。
被耳邊的熱流吹着,蘇陌素本就有些癢癢的。聽了這後六個字,她臉騰地就紅起來,擡手就揪了花清越一下:“夫君說的什麼話,我莫不是個劊子手不成,還要了別人的性命?”
花清越看着面前嬌嗔的蘇陌素,心中說不出的喜歡。他一直想念她真實的模樣。她如今面上有着一層遮掩,又將自己的性情壓抑了個七八有餘。平日裡與蘇陌素相處,花清越總覺得那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她。
可現在面前這一個,雖然面容上還是有所掩蓋,但眼睛裡的一顰一笑卻這樣生動真實。他知道她的歡喜、知道她的惱怒。
更讓花清越心中說不出舒懷的是,這樣的蘇陌素是獨屬於他的。只有他見到了。
“夫君?”蘇陌素覺得今日的花清越實在笑得有些多。
她不能明白他的歡喜來源,自然就覺得這笑意有些說不清楚道不明白。
“夫君不回答,我可就不理你了。”使小性子的話便脫口而出。
花清越這才拉住蘇陌素,解釋起來:“爲夫可沒有將夫人比成恐怖的儈子手。只是爲夫喜歡看到這樣的夫人。”
蘇陌素回望過去。
花清越低下頭將額頭輕輕抵在蘇陌素的額尖,慢慢說道:“今日的夫人很好,不喜歡的人就狠狠反擊回去。她想給你一個耳光,你就重重先送她一個排頭。”
蘇陌素沒有想到花清越竟看到了自己心裡去,她低聲答道:“夫君不害怕得罪大皇子嗎?”
“夫人今日委曲求全,讓大皇子妃作踐了,我們就與大皇子不會爲敵了嗎?”花清越答道。
蘇陌素咬脣答道:“不會。他們註定與我們不是一路。”
“對於既定的敵人,就無需過多退讓了。退與進都不能改變立場和情形,還不如任意妄爲,索性快活一把。”花清越的手輕輕撫上蘇陌素的長髮,他向她承諾道,“過去夫人委曲求全是爲了保全自己,如今有我,夫人儘管隨自己心意。保全你的部分就由我來做。”
蘇陌素聽了這話,猛不丁擡起頭。她的目光正好與花清越深情的凝視對上。
他的如墨眸子裡有化不開的濃情。她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有了這樣的情意。
“夫君,你爲什麼會心儀……”蘇陌素將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
可同一時間,卻是一個巨大的聲響響起,將她的聲音完全蓋了過去。
只聽到旁邊的人又都齊齊往前涌。
又有響聲在上空響起。
蘇陌素擡起頭,巨大的花朵在黑暗的天空中綻開。
是煙花。
她險些忘記了。這是京城,是朱國的都城。其他地方沒有的盛景,這裡都有。
“夫人方纔說的是什麼?”花清越伸手握住蘇陌素的柔夷,將她輕輕帶入自己懷中。
蘇陌素望着天空中的煙花,有片刻失神。
她前世的時候,在蘇府的內宅裡,有幸見過煙花的餘光。雖然不能走到街巷中去仰面觀看普天同慶的場景。但卻能站在家中的閣樓上遠遠眺望。
那煙花從下而上,直直衝入空中,如同在雲霄上一般,綻開一朵光芒四射的花朵。但那花朵美得極盛,卻也落得極快。
她在傅府老宅的時候曾經回想起過那樣的煙花。她那時候想,煙花是不是就是這信守一生的承諾,聽起來很美,但散的時候極快。
既然這樣快,何必再去追尋呢。
蘇陌素低下頭,回答花清越:“我是想同夫君說,陳嬪的事情,應當是有大皇子府的手筆。我在高臺上質問大皇子妃,她臉色有一瞬間的變化。”
花清越面色有些瞭然,對這個消息並不意外:“大皇子獲益太過明顯,想要遮掩也是困難。如今他已經騎虎難下,下一步應當會乘勝追擊。只是若他選擇的是二皇子,想來對方不會坐以待斃。”
蘇陌素將花清越手中的一盞花燈接過:“我們呢?”
花清越摸了摸蘇陌素的長髮,有些心疼:“我們就如同方纔那樣。無論是誰想要爲難夫人,夫人就像對大皇子妃一樣不必猶豫地反擊回去。爲夫會護住你。”
蘇陌素笑了一下,把自己從花清越的溫柔裡拔出來。她看向前方熱鬧的人羣,笑着問道:“今日這般熱鬧,不知道是不是幾位皇子都會出來與民同樂?”
“方纔的煙火盛會就是燈樓上的聖上親自主持的。這樣的場合,五位皇子想來都會到場。”花清越牽着蘇陌素往前走去。
他們在熙攘的人羣中靠得很近,手也不自覺牽得更緊。
燈樓這邊的人很多,因爲擔心被推搡到,牽着孩童的人反而不多。舉目望去,這人羣基本都是成雙成對的。
蘇陌素目光微微停頓:“那是二皇子嗎?”
只見在三五對男女之外,二皇子魏泓章正小心翼翼護着一位女子走在其中。那女子頭戴翠色朱釵,額間點了一顆硃砂,面容嬌嫩、脣角帶笑。
花清越點頭答道:“那是嶺南王家的香楠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