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紅衣的季應承從花園外的小道上正走過來。
“應承今日不是告假了嗎,身子可好些了?”
與李小花並排而行的周雲端關切地問道。
他與季應承同歲,兩人算是這書院裡最年長的了,故彼此之間也更爲熟稔。
蘇陌素順着聲音望去,方纔這問話的人,正是在花園中見到的餵魚少年。
“勞雲端掛念。我今晨起來覺得頭有些痛,便告了一日假。不過睡了這大半天,人已恢復不少。如今是來接表妹們回去的。”
季應承笑着走到蘇陌素身邊,見她眼神十分擔憂,便輕聲寬慰道:“我沒事。陌素表妹今日課程可還跟得上?若有不懂的,回家便指給我看。”
蘇陌素點點頭,季應承的臉色比平日裡還要白上三分。那種白,有種近乎病態的白。
“凜凜,我們走吧。”杜微風將目光從周雲端身上挪開,往花園的石桌走去。
蘇陌素亦往石桌那邊走去。方纔大家興致高昂,她唯恐書籍被碰到,便將書放到了石桌之上。
“我來拿。”季應承將蘇陌素的書接了過去。
“承表哥。”
季應承望向蘇閉月,卻沒有提防杜凜凜站在前方,正好撞了上去。
書瞬間散了一地。
杜凜凜也忙蹲下去幫季應承一同撿書。
“這?”杜凜凜撿起其中一本書,那書中夾着的玉佩已掉了一半出來。他將玉佩從書中拿出,望向杜微風,“姐,這不是你的玉佩嗎?”
杜凜凜將自己腰間的玉佩扯下,兩塊玉佩垂在一起。衆人看得分明,這確實是對一模一樣的玉佩。
“姐姐的玉佩怎麼會在應承表妹的書裡?”杜凜凜知道,這塊玉佩自他們出生就帶在身邊。所以,杜微風絕對不可能拿着它送人。
“不會是有人貪便宜吧?”一個少女的聲音響起。
季應承帶着怒色望過去。
對方原是嘀咕了一句,見季應承目光不善,便索性嚷嚷出來:“我們學堂過去從沒有這樣的事。今日蘇陌素一來,微風的玉佩就掉了,還好巧不巧掉在她的書中。這不是偷是什麼?”
“是啊,方纔我們一同玩耍,只有蘇陌素一個人站在一邊,也沒人注意她在幹些什麼。”
“方纔微風不是還抱了她嗎,說不定就是那時候從微風身上順下的。”
“你看她腕上連個鐲子都沒有,追月,她肯定不是你叔叔嫡出吧?”
“夠了!”季應承壓抑着怒氣,走到杜微風面前,“杜姑娘,我想蘇府也好,季府也好,都不差一個這樣的玉佩吧。這件事,你怎麼認爲?”
杜微風望向季應承身後的蘇陌素,她面色平靜,似乎被說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樣。
“這事,不該是你來向我解釋。”杜微風環視了一圈園中的衆少女,“被懷疑的人是蘇陌素,我要聽的是蘇陌素的解釋;同樣,丟玉佩的人是我,說三道四也輪不到其他人!”
杜微風是驃騎將軍杜精忠的長女,這平城中少女中,她算得上是家大勢大的一個。再加上杜微風玩得一手好鞭子,其餘少女都少敢惹她。如今見杜微風神情冷厲,園中一下便安靜下來。
只有那秦如山還在跟杜凜凜咬耳朵:“凜凜,你姐姐好有氣勢。我都要被攝到了。”
杜凜凜狠狠踩了秦如山一腳。
蘇陌素從杜凜凜手中拿過玉佩,反覆端詳一般,嘴角揚起一抹篤定的笑意。
她將玉佩放在鼻尖聞了聞,又頗有意味地望了望池中游動的紅白雙鯉。
蘇陌素走到周雲端面前,朝他做了個動作。
周雲端有些不明所以,求助地望向季應承。
季應承雖然不明白小表妹爲什麼會選擇向周雲端借,卻還是解釋道:“陌素表妹想借雲端你的手帕一用。”
周雲端微微有些臉紅。今日他帶了許多吃食,故而帕子已被手反覆擦拭過,有點髒。
“可以嗎,雲端。我表妹,口不能言,我才代她開口。”季應承見周雲端猶豫,以爲他是怪蘇陌素沒有親自開口的緣故。
聽了季應承的話,園內的少女表情均無變化。但幾個少年,卻是有些微詫。
杜凜凜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方纔他那般直剌剌將疑惑說出,若不是季應承能幫她表妹說話,恐怕蘇陌素根本就沒有解釋的機會了。他見蘇陌素那般淡定,心中已有捌九分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李小花則是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怪不得兩次相見,她都沒有說話。
而周雲端已經明白季應承是誤會了自己,他連忙將帕子拿出來,遞給蘇陌素:“沒事沒事。應承,我沒有那個意思。”
蘇陌素接過手帕,笑着衝周雲端點點頭,便走到園內池水邊。 Wшw¸ttκΛ n¸℃O
季應承連忙緊張地跟近蘇陌素。
只見蘇陌素用周雲端的帕子將方纔拿玉佩的手細細擦拭了一遍,接着就把手伸到了池水之中。
那紅鯉白鯉竟都湊了過來,圍着蘇陌素的手指不停遊動。
蘇陌素將手從池水中取出,笑着指了指杜微風的玉佩。
“陌素表妹是說,這玉佩上有魚喜歡的氣味。”季應承試探着望向蘇陌素,見她點點頭,便繼續解釋,“這氣味人很難聞出來,但魚可以分辨。”
“而且這氣味很難去除,即使用帕子擦拭過也無法去掉。”李小花沒有錯過少女中有人在輕擦自己的手,“所以只要諸位姑娘都把手往池塘中試探一番,便可知還有誰碰過這個玉佩,”
見李小花幫忙說話,秦如山也不甘示弱地解釋道:“若是除蘇姑娘和杜姑娘之外,還有姑娘的手受到小魚們青睞,那這就是有人故意在誣陷蘇姑娘了。若是沒有,那就代表……”
秦如山發現自己接不下去了,這沒有,不就是代表確實是蘇陌素偷的嗎。他見蘇陌素身子瘦弱,年歲尚小,還是個啞巴,內心深處也十分願意相信,蘇陌素被誣陷的。
杜凜凜這次直接踹了秦如山一腳:“我先去試試。”
“你也有這樣的玉佩,試什麼!還是我去。”李小花見周雲端一直沒說話,便有些懷疑那帕子另有蹊蹺。於是他擋下杜凜凜,將手徑直放入池水之中。
他手突兀地進入池水中,微微濺起了些水花,鯉魚被驚得紛紛遊開。
“看來這法子有用,那麼大家便去試試吧。”秦如山本也躍躍欲試,卻被李小花拉住。他也反應過來,自己這一羣男子,本來就沒有什麼嫌疑,“諸位姑娘都請試試吧。”
“好,我來。”
蘇陌素望過去,正是蘇清淺走了出來。
她將手放入池中又擡起:“並沒有魚過來。”
蘇追月也緊跟着走了出來:“我也試試。”
見有人站了出來,其餘少女都陸陸續續去攪動池水。也鯉魚本就害怕人,被衆人三三兩兩攪動池水,愈發遊得遠了。
“都試過了?”杜微風微微皺眉,她心中清楚,自己玉佩根本沒什麼氣味。
“那邊還一位。”李小花看得分明,這姑娘就是方纔偷偷擦拭手的那一個。
蘇陌素順着李小花所指望過去,那躲在一邊的少女正是徐溪茹。
“徐溪茹?”杜微風走近徐溪茹,正要把她拉出來。
徐溪茹嚇得癱坐在地上:“我,我不是故意的。”
徐溪茹心知再也瞞不住,卻怎麼也不敢承認是自己有意陷害,只能吞吞吐吐地砌詞狡辯:“我是不小心撞到微風的玉佩,然後就放到了石桌上。也不知道怎麼就跟蘇陌素的書碰到了一圈。”
杜微風彎下腰將徐溪茹的臉挑起,又用鞭柄徐徐從徐溪茹臉側滑過:“都說我杜微風脾氣暴躁,你不若感受一下?”
徐溪茹當即哭了出來:“不,我不是針對你的,我怎麼敢針對杜微風你……”
徐溪茹突然就沒了聲音。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蘇陌素。
蘇陌素面無表情地將手從徐溪茹臉上收回。她指了指徐溪茹,又做了個動作。
季應承站在一旁將蘇陌素的話表述出來:“陌素表妹的意思是,既然徐姑娘你要與她過不去,那她也要與你過不去。”
“今日,她便先與你打上一架,過幾日,她還要在學堂會考上與你比上一番。”
聽了季應承的話,秦如山在旁邊興奮地叫起來:“還從未見過姑娘家打架呢。應承你表妹真威武!”
杜凜凜也是難掩羨慕地道:“蘇姑娘是要讓這徐姑娘,無論哪條途徑都輸得心服口服。”
徐溪茹感覺到衆少年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眼淚一瞬就涌了出來。
她捂着被蘇陌素方纔刮過的地方,一臉委屈。
“哼,蘇陌素這個被誣陷的還沒有哭,徐溪茹你這個誣陷人的倒有臉哭了?”蘇追月對於所有梨花帶雨的女子,都無條件的討厭。
蘇閉月正要說話,卻只見蘇陌素揚起手掌,又是一個耳刮落到了徐溪茹的臉上。
蘇陌素偏着頭望徐溪茹,表情似乎在說:不是要打架嗎?你不打,我就繼續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