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擡手,在相框玻璃上抹了兩下。
可是手指穿過了玻璃,直接抵到了裡面的相片。
他的表情有幾分錯愕,又試着重新抹了兩次,但都無一例外的將手指越過了玻璃。
“滴答!滴答!”不知從哪裡響起的鐘表聲,迴盪在房間裡。
少年的眼神變得迷茫起來,他微微側頭,視線卻仍然落在相框上面。
“滴答!滴答!”那鐘錶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彷彿貼着耳邊響起一般。
少年的表情和眼神,看起來都是非常茫然的樣子。
他保持着拿相框的動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鐘錶指針走動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彷彿就在腦海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鐘錶在“滴答”了好一陣後,發出“叮咚”的報表聲音。
也就是同一瞬間,滿臉茫然的少年化爲了虛無,整個人消失在原地。
白色的相框從半空中掉落,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
“啪嚓!”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同時有細碎的玻璃渣朝四周飛濺。
遠在千里之外的C城劇院,與白衣少年長相完全一樣的單澤,正不着痕跡的悄悄後退了幾步。
他一邊後退着,一邊笑眯眯的說道:“真是不小心,水晶杯就這麼碎了。”
“還不是因爲你小子礙事!”說話的是一個個頭很高,但是身材胖乎乎的男人,他一邊大聲嚷嚷着,一邊急的抓耳撓腮。
“我只是路過而已。”單澤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老師,我什麼也沒有做啊。”
“你……”胖男人抿着嘴巴,似乎很不開心的想要說些什麼。
可視線稍微錯過眼前的男孩,看到了其身後正朝這邊走來的柳經理。
於是,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單澤,皺着眉頭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那麻煩老師您儘快準備新的道具了。”單澤嘴角微微勾起:“水晶杯可是太重要了。”
“只有第一幕和最後一幕會用到!”胖男人冷哼道:“小子,劇本讀熟了嗎?不要告訴道具師該怎麼做。”
單澤不甚在意的挑眉,嘴角的笑意擴展的更大:“老師您說的是。”
“聊什麼呢?最後的道具檢查都做好了嗎?”柳經理扭着腰肢走近,開口便是有些數落的語氣。
胖男人的面色有些難看,他花費了兩秒鐘調整了一下表情,以免自己的不滿暴露的太明顯:“都齊全了,就差這個杯子了。”
他這麼說着,故意伸手指向地上的玻璃碎塊兒:“您說說這麼大的地方,演員不好好在休息室呆着,來這兒幹嘛呢。”
柳經理瞥了一下滿臉笑意的單澤,眼神裡有一絲不悅快速的閃過。
但她嘴上還是打着圓場:“呆悶了出來溜達溜達,也沒什麼大不了。”
“哪兒溜達不好啊。”胖男人沒好氣的又瞪了單澤一眼:“淨給人惹麻煩。”
“倒不是我說您吶,道具老師。”柳經理笑了笑,裝作沒有看到胖男人的怒氣:“這麼不耐摔的東西,怎麼能隨便的搬這邊來?”
“這……”胖男人愣了一下,他抓了抓後腦勺,有些無奈的說道:“這不是忙着檢查,四處都在搬東西嗎?”
“好了好了。”柳經理擺了擺手:“您快去找個替補的水晶杯,找人把這兒收拾一下。”
胖男人沒再說什麼,點點頭就越過柳經理和單澤,往前走去。
只是他經過單澤的時候,有意用肩膀撞了一下。
力道不大,但這其中的不滿卻表達的很明顯。
單澤只是淡淡的笑着,輕輕地頷首示意禮貌。
望着胖男人走遠的身影,柳經理臉上的和氣減少了幾分。
她看着打算走人的單澤,眼睛裡有着一絲不耐:“怎麼回事?今天你是得罪了道具組的人?”
“想多了,柳經理。”單澤滿不在乎的笑道:“只是剛巧碰在了一起。”
“別的演員我可以不管,可是你……”柳經理終於皺起了眉頭:“別忘了你可不止是要演場話劇。”
單澤臉上的笑容裡,夾雜了一絲別的什麼東西。
“你做了什麼,讓大家這麼排斥你?”柳經理仍舊皺着眉:“萬一流傳出去,這公關可又要費事。”
“我還能做什麼。”單澤的眼裡,此刻竟然透露出點點厭倦:“不就是頂替了他們的老朋友。”
柳經理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恍然大悟:“果然是因爲這個。”
“搞什麼。”單澤低低的抱怨了一句:“我和那傢伙,有什麼差別?”
“差別……”柳經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隨後輕輕搖了搖頭:“還是有的。”
單澤目光不善的望着她。
“雖然你們兩個都天資聰穎、外貌也分不出差別,但是……”柳經理似乎是唉嘆了一聲:“相較之下,他更有靈氣。”
“您說的是我那,對什麼事都反應慢吞吞的哥哥嗎?”單澤突然露出淡淡的笑容:“如果他還在世,一定會很高興聽到這種讚揚。”
那笑容,看起來有些苦澀。
柳經理的表情有些僵硬,同時夾雜着一絲不可置信:“你是說,他……”
單澤的眼裡閃過複雜的情緒,他似乎在短短几秒內,思索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隨後,他才慢慢地點點頭:“很遺憾。”
“是什麼時候的事?”柳經理的語氣裡充滿震驚:“之前不還說,只是成爲了植物人……”
她話未說完,便自覺失態,緊忙抿住了嘴脣。
“我也很難過。”單澤臉上的笑意,在此刻盡失。
他木着一張臉,認真的說道:“具體的一些東西,請不要再問了。”
柳經理有些發呆的看着他,那雙明亮的隨時能溢出光的眼睛,形狀和眸子顏色都和記憶中的另一雙眼睛,完全一樣。
只是,那一雙眼睛裡總有着淡淡的憂傷,從來沒有過這麼明亮的光出現。
“可惜了啊……”柳經理長嘆了一口氣,從表情上來看,是非常惋惜的:“多好的孩子。”
單澤沒有放過她表情的任何一個細節,於是臉色也有着微微的變化。
柳經理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地搖
搖頭,轉身離開了。
單澤的拳頭在身側緊握,他低頭看着地上的玻璃碎塊兒,滿地明晃晃的閃光,看起來有些刺眼。
“這麼說的話,那個單澤可能是雙胞胎?”
雖然對於梨花精的猜測感到驚訝,但是程陌薰很快就接受了這個可能。
無論是電視節目上兩次出現的性格,還是一個遠在千里之外,一個現在C城劇院……
如果那個白衣少年真的是雙胞胎的話,那麼這些就都可以說得通了。
“而且……”梨花精看着眼前的阮阮,又看了一眼布偶熊:“太巧了。”
買了阮爸壽命的那位小少爺……是個植物人。
怎麼感覺,植物人的狀態,和許梓煜樓下不知道第幾層的那個白衣少年,有些相似呢?
白衣少年的肉身確確實實是躺在牀上的。
而且房間是全白的,和醫院一個環境色,爲的就是讓他的靈魂認爲自己還存在這世間。
他早就可能撒手人寰,只是通過某種特殊的渠道,獲得繼續存在下去的資格。
但是這只是單純的延續了壽命而已,少年的靈魂還是很不穩定。
這也解釋了,少年爲什麼會出現在電梯裡,以及許梓煜家門口。
他四處亂竄的魂魄,一直在尋找着能回到身體的路;而他穩定在病牀上的身體裡,則意識清醒的想要離開。
所以,程陌薰纔會看到,少年踏入陽光之後就消失不見。
加上許梓煜家所在的小區,價格似乎不是一般的昂貴。
處在死亡邊緣……植物人……小少爺……買壽命……
這些信息放在一起,似乎也不是很難串聯到一塊兒。
“知道和你做交易的人,姓什麼叫什麼嗎?”梨花精突然開口問道,雙眸緊緊地盯着布偶熊。
布偶熊似乎被驚到,明顯的身體後縮了一下。
同時,幽幽的聲音在梨花精的耳邊響起:“不知道。”
“那你見過那個小少爺的樣子嗎?”梨花精繼續問道。
“沒有,可阮阮見過啊。”聲音中的幽怨似乎越來越深。
程陌薰站在一旁,有些納悶的看着梨花精自顧自的問着,完全聽不到阮爸的回答。
反觀許梓煜,似乎對於眼前的情況並不是很在意。
“你們……”梨花精突然擡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兩個人:“找到單澤的畫像……不,照片。”
“哎?”程陌薰有些不明所以:“做什麼?”
“確認一下。”梨花精催促道:“快一些。”
程陌薰快速的和許梓煜對視了一眼,但是沒有交流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她無奈的輕聳肩膀,然後快速的掙脫開許梓煜的懷抱,跑去大牀邊取來了手機。
梨花精則是一言不發的看着阮阮。
阮阮抱緊了布偶熊,一臉茫然和不安的看着她:“看我幹嘛啦!”
“呃,這個?”程陌薰此刻將屏幕轉向梨花精:“他的照片很少有特寫。”
屏幕上顯示的,是《蘭朵》話劇官方宣傳的個人海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