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的道人,幾乎全是野道人,所謂野道人,那就是,穿上道袍是道人,脫下道袍是工農,沒有道觀歸屬,不爲國家政府承認,
這類野道人,和騙子也沒有什麼區別,平時裝神弄鬼,詐言唬人,到處招搖撞騙,騙點小錢,賺點外快,以補貼家庭生活費用。
六陽真人有些例外,他是須州市鋼鐵廠一名翻砂工,曾經拜過一個在“移風易俗”運動中,被政付強令還俗的老道爲師,學習了一些驅鬼道術。
因而,他不同於市面上那些驅鬼騙子,也算是學有小成,的確懂些驅鬼道術。故此,在須州地面上,也算是小有名氣。
此時,六陽真人右手揮舞桃木劍,左手掐動蓮花訣,嘴裡唸唸有詞,佇立在大堂中心,一副有我在此,小鬼小邪誰敢來作祟的高道風範,爲大堂中的六個人,壯了熊心豹子膽,提供了足夠自慰的心理依託。
就在二虎和老六手握鐵錘,準備在香臺巨石上敲擊炮眼時,沒有任何前兆,鬼霧突然降臨,大堂瞬間陷入一片漆黑中。
港商張老闆等六人,被嚇得魂魄差點飛走,極度驚慌之下,只聽到六陽真人唸叨一句:“急急如律令”隨即就是一聲慘叫。
此時光亮重新出現,帶給孫猴子生還的希望。此時不跑,等待何時?“噌”的一下,孫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雙膝跪地狀態竄起來,一個箭步繞過柳夏至,朝向大堂房門處衝過去。
與此同時,二虎和老六,緊隨大哥身後,“蹭蹭”縱身竄起,三道身影連閃幾下之後,消失在大堂外的夜色中。
“孫孫猴子,孫大哥,別丟下小妹孫大哥”武梅顫聲連呼,想追過去,可是眼見淡然站在眼前的火把青年,嚇得身子試探幾下,沒敢起身追趕。
柳夏至曾經見識過這三兄弟逃竄的速度,前天凌晨,三人在眨眼間的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但現在,還是被他們弟兄三人所展現的逃路英姿所折服,竟然如同三道閃電一般,從自己身邊繞過,不及自己回頭觀看,三人已經消失在大堂外的夜色中,逃竄的無影無蹤。
柳夏至點點頭,心裡暗自讚歎,如果自己和劉文生有這樣的逃跑速度,也不會和鬼魅硬抗,早就溜之大吉,哪能找下如今這麼大的麻煩?
港佬等,眼睜睜看着孫猴子弟兄三人,逃得無影無蹤,也想擡腿逃跑。可是,腿部哆嗦,渾身抖顫,站都站不起來,哪有逃跑的能力?
沒有逃跑的能力,港佬自信,溝通的能力還是有的,不管是人還是鬼,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能達成共識,就可以交爲朋友。
於是,壯起膽子,老臉上堆起一臉皺褶,哆嗦着聲音說道:“哎呀啦,老朋友啦,你老人家好啦!”
柳夏至急忙上前兩步,將跪在地下的港佬攙扶起來,衝他伸出雙手,連聲說道:“港佬先生,你好!千萬別稱呼我爲老人家,折我的壽了!呵呵!”
張老闆顫抖着雙手,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柳夏至的雙手,本以爲會握到一雙冰涼的死人手,雙手接觸之下,沒有感覺到一絲冰涼,心念一轉,知道這是活人,而不是一個死人老鬼。
心下猜測,這個小仔或許是孫猴子準備的後手,於是說道:“哦?小仔啦,你大佬跑啦,你爲何不和他一起跑?”
“呵呵,港佬先生,我沒有大佬,誰也不是我的大佬。你是陪我下去?還是坐這兒等”
“小仔啦,你是說和你下去?你也是探丘道上的朋友?”
柳夏至握住港佬那雙顫抖的手,心裡非常清楚,鬼印女童是一個被壓千年的怨毒厲鬼,自己是唯一在她面前有所依持的人,如果不把港佬等人帶在身邊,鬼印女童恐怕會把這些人的陽髓,一一吸取一空。
何況,剛纔鬼印女童特別交代,讓自己帶着這幾個人一起下去,不知何意?於是說道:“你們跟我下去,或許能逃過一劫,不跟我下去,你們或許會和這位道長一樣,成爲廢人吧?”
話說到這兒,只聽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傳來,孫猴子弟兄三人,面色蠟黃,又從門外衝了進來,看三人驚慌摸樣,顯然是在外面遭遇了變故。
三人跑進大堂以後,一臉驚恐的看向柳夏至,不敢走到香臺前。二虎聲音抖顫着說道:“大哥,這,怎麼辦?無處可跑了,我們全都完蛋了,都要死在這兒了!”
柳夏至沒有理會這三人,鬆開港佬的雙手,此時必須儘快下去爲劉文生招魂,沒有閒心和港佬窮聊,自顧走到香臺後面,將手伸進左下方孔洞中。
那圓圓的印把子,突兀在孔洞中,柳夏至沒有絲毫猶豫,用力按了下去,“吱吱啦啦”一陣石頭摩擦產生的高頻聲後,香臺後面的石面,沉降下去,露出一個陰森森、黑漆漆的方形洞口。
“劉文生該回體了!劉文生該回體了!劉文生該回體了!”柳夏至趴在洞口邊,往洞裡連呼劉文生的名字,喊他回體,爲他招魂。
聲音在洞裡打着旋又返回來,一陣一陣的劉文生該回體了!劉文生該回體了!劉文生該回體了!的迴響之聲傳來,既沉悶,又蒼涼,帶着一絲陰霾、恐怖氣息,從洞中撲來。
柳夏至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站起身,來到半死不活的六陽真人面前,擡手將他手裡的桃木長劍抓過來。
港佬等人如同做夢一般,看着柳夏至一番舉動,竟然知道墓道機關,對他愈加恐懼,這個人到底是人還是鬼?跟他下去還是不跟他下去?
柳夏至提着桃木劍,轉身回到地洞前,回頭看了一眼港佬,說道:“你們還是隨我下來吧!”
說完此話,橫橫心,一咬牙,舉着火把,進入了黑漆漆的黑洞中!
地洞在火把光亮的照耀下,洞壁反射着青光,一級級石階通往地下石室,看得非常清晰,並沒有發生前二次進來時的鬼引路現象。
柳夏至心下猜測,看來,蕭淑妃只顧和劉文生卿卿我我了,對於自己進入此地,沒有閒心幻化鬼引路了。
眼睛能看清石階,柳夏至下去的速度非常快,石階上散落着碎裂的老君玉雕碎塊,滴滴拉拉,一直延伸到石室中。
“劉文生該回體了!劉文生該回體了!劉文生該回體了!”柳夏至邊往腳下石階一步步踏去,嘴裡邊爲劉文生招着魂,下到地下石室中。
下到石室中,首先凝神往頭上觀察了一下,看看蕭淑妃有沒有藏身在上面,在火把光亮的照射下,頭上的天花板看的清清楚楚,一無所有。
靜下心,調動全身神經感覺器官,去感受周圍氣息,除了潮溼氣息之外,沒有感受到一絲陰森寒冷鬼氣。
沒有陰森鬼氣,並不代表沒有鬼,記得第一次下到石室中,也沒有感受到陰森鬼氣。柳夏至不敢有絲毫懈怠,舉高手中火把,瞪大了雙眼,向石室中仔細看去。
空曠的石室中,除了中間那座半人高的石臺外,一無所有。柳夏至四顧看了一遍,心中暗想,如果劉文生被蕭淑妃勾來,所能坐、能睡、能發生男女親密關係的地方,一定是在這個石臺上無疑了。
“劉文生!劉文生!劉文生!”柳夏至嘴裡喊着,擡腳就奔石臺而去,腳下被一個東西格了一下,低頭一看,是一個黑乎乎的小葫蘆。
心裡猛然想起鬼印女童說的話,張氏瑩兒的父親,是被雙重辟邪之物鎮壓的,老君玉雕被自己摔碎了,他的亡靈還蹲在一個鎖魂葫蘆裡。鎖魂葫蘆,應該就是這個黑葫蘆吧?
彎腰將葫蘆撿起,不及細看,順手裝入口袋中,繼續向半人高的石臺奔去。來到石臺前,在火把光亮的照射下,半人高的石臺上,厚厚的浮灰下,隱約刻有字跡存在。
柳夏至沒有興趣看石臺上面刻得是什麼字,此時他已經心急如焚,劉文生的夢遊魂魄,自己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蕭淑妃的亡靈,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舉着火把,在石室中轉了無數圈,心中越來越急躁,不由破口大罵起來:“好你個蕭淑妃,你要是不把劉文生的魂魄放回去,我饒不了你!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如果你膽敢把劉文生留在這兒陪伴你,我就算留在困魂地牢裡永遠監禁,我也要把你魂魄打飛,把你挫骨揚灰!”
石室中除了“嗡嗡”的迴音外,沒有任何反應,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蕭淑妃不在地下牢獄中?她出去了?她可能出去嗎?
就在這時,忽聽地洞一陣腳步聲響,港佬孫猴子等,攙扶着半死不活的六陽真人,慌慌張張從地洞口衝下來。七人手中電筒光亮特別亮,將地下石室照射的一片通明,如同白晝一般。
七人臉色蠟黃,衝到石室中,好像被鬼追趕一樣,腳不停步,一直衝到石臺後面的洞壁前,無處可跑了,才停下腳步,用極度驚慌膽寒的眼睛,向身後望去。
突然,石洞上傳來一陣石頭摩擦產生的高頻聲音,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地洞口要被封閉了柳夏至大吃一驚,不及思考,擡腳就向石洞中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