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至和劉文生到古董黑市去賣破爛木雕,古董黑市就在離家不遠的磐石公園牆外,無論賣掉還是沒有賣掉,不可能一去三天不見人影?
華芳芳跑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也沒要找到這兩個人,一時心急如焚、擔心異常。
此時,八三嚴厲打擊刑事犯罪運動,已經“轟轟烈烈”展開了。以往行爲不端、沒有工作、在社會上吊兒郎當的年輕人,成爲警檫們特別關照的對象。
故此,柳夏至和劉文生無端消失,怎能不讓華芳芳擔心呢?一顆芳心已經擔心到慌亂的地步。所謂關心則亂,現在抱住柳夏至,那還願意放手?任由她媽媽吼破了嗓子,也沒有放開手。
“芳芳,快放開手,一院人都看着那,讓人家笑話。”柳夏至急忙小聲說道,一雙手扎開着,抱住她也不好,往後背去也不好,尷尬異常。
直脾氣、大嗓門的李大媽哈哈一笑,調侃道:“哈哈,芳芳媽,兒大不由爺,女大不由娘,自古以來都是這樣。我看柳家二小子也不錯,你就認了女婿吧!別生米做成熟飯了,彩禮錢也收不到,那時候可就賠了女兒又要倒貼嫁妝了!”
華芳芳的媽媽把臉一板,這叫什麼話?什麼生米做成熟飯了?太丟臉了!華嬸滿腦袋都是老封建思想,頭腦最固執,沒有一點變通,容不得別人當面調侃,當時就惱羞成怒,大吼一聲:
“柳小二!你敢對我女兒耍流氓!抓流氓!”
華嬸這一嗓子,院裡所有人都呆了。兒女小戀人之間,當着衆人面,搞些資產階級小情調,卿卿我我的,雖然有些不和風俗,有傷風化。
但年輕人嘛,心理不成熟,容易衝動,做出一些不算有傷大雅的事情,還是要寬容的。
自古以來,男女之間的事情,最容易被上綱上線。華嬸這一嗓子,將柳家二小子定性到耍流氓的程度。有頭腦的鄰人,急忙退避三舍,鑽進自己的房屋裡,自掃門前雪去了。
此時是什麼時候?正是警檫們心急火燎的時候。上級下達給各地派出所抓捕‘犯罪分子’的指標之多,足以使基層警檫們,心裡似油煎,嘴上起火泡,雙眼像燈泡,雞蛋裡面也要照出骨頭的時候。
耍流氓?平時最多拘留或者管教一兩年,如今是什麼時候?嚴打時期!嚴打時期敢耍流氓,是要掉腦袋的!
當然,是不是耍流氓不重要,重要的是,指標完不成,警檫們的日子不會好過了。華嬸哪裡知道,她喊得這一嗓子,爲柳夏至招惹下一個大禍端,差點把他的命給送掉了!
好不容易哄開華芳芳,只說自己這三日和劉文生一起趕到外地去賣破爛老君木雕了,多賣了一萬塊錢。在外地水土不服,身體有些小恙,劉文生身體有病,正在醫院住院。
把劉文生的住院牀號告訴她之後,猶豫一下,側身避開華嬸的目光,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存摺遞到華芳芳手裡。
華芳芳的那份錢,原本不想現在就給她的,生怕女孩子嘴不嚴實,說漏嘴會無端招惹麻煩。現在考慮到,如果不把她的那份錢給她,難以調動她照顧劉文生的積極性。
兩個存摺上,各寫着劉文生和華芳芳的名字,每個存摺各有六千五百元錢存款。請華芳芳替他到醫院中照顧劉文生。
華芳芳就着房間裡照射出來的燈光,眼見柳夏至臉色煞白,一臉疲態,便督促他快回家睡覺,自己去醫院照顧了劉文生,不需要他操心了。
在媽媽嚴厲的目光逼視下,沒敢追隨柳夏至到後院。兩人相互分手後,華芳芳編了一個瞎話,趕往醫院去照顧劉文生去了。
柳夏至回到家裡後,感覺頭腦一陣一陣的發暈,眼皮特別沉重,只想躺倒牀上睡一覺。自己既然沒有發燒,也沒有必要趕回醫院打點滴。
心裡想着,既然要撮合劉文生和華芳芳建立戀愛關係,就要創造劉文生和華芳芳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自己只要不發燒,就沒有必要趕到醫院去打擾二位了。
沒有想到合適的理由,故此,沒有告訴爸爸媽媽說自己住院了,只說一句在外面吃過飯了,一肚子心思走回自己房間。
昨夜一夜未睡覺,又遭受多次驚嚇,眼皮逐漸發沉,隨着一陣一陣的睏倦襲來,柳夏至感覺頭腦發暈,睏乏難受,也沒有洗臉洗腳,躺在牀上睡着了。
等媽媽追過來,想詢問兒子這幾日到哪兒去了時,柳夏至已經仰躺在牀上,陷入呼呼沉睡中。
不知睡了多久,頭腦中一陣迷糊,似乎聽到敲門聲,誰在敲門?這是幾點了?
柳夏至睡的是單間平房,如果有人敲門,那一定是找自己的。無可奈何,拉開燈,柳夏至昏昏沉沉中,從牀上爬起來,打開房門。
只見門外漆黑一片,秋天夜裡的涼風,在空中刮過,院裡的那棵法國梧桐樹,樹葉“刷刷”響動,秋黃的樹葉,在夜幕下時有飄落。李大媽家的那隻老貓,正躡手躡腳的在院中散步,沒有任何人啊!
唉!難道剛纔的叩門聲,是幻聽?嗯,柳夏至點點頭,有可能啊,這兩天被嚇得頭腦發暈,耳中出現幻聽了。
迷迷糊糊地關上房門,轉身又回到牀前,躺倒在牀上,寂靜的夜晚裡,從父母房間裡,傳來大座鐘敲響的十二聲鐘鳴,正是午夜十二點鐘。
唉!一定是幻聽,這個時間誰會來敲門,睡吧……。
柳夏至拉滅電燈,重新躺在牀上,剛想閤眼睡覺,又聽到房門被“噹噹噹”敲響了。
哎?這不是幻聽,耳中清晰聽到了叩門的聲音,柳夏至頭腦比剛纔清醒了一些,並沒有從牀上爬起來去開門,心想,或許是老鼠打洞的聲音,繼續睡吧!
“噹噹噹”又傳來三聲敲門聲,這三聲敲門聲非常清晰,絕不是什麼老鼠打洞,就是人的手指叩門的聲音:
“誰啊!半夜不睡覺,來搗什麼亂?誰呀?不回答不開門啊!”柳夏至連打哈欠,不願意起牀開門。
“噹噹噹”又傳來三聲敲門聲,柳夏至心裡有些惱怒,這是誰半夜來搗亂?氣哼哼的拉開電燈,從牀上爬起來去開門。
走到房門近前,正想去開門,身上突然感覺到有股熟悉的氣息襲來。
這股熟悉氣息,自從那夜遭遇鬼火侵襲之後,就特別熟悉,一種侵人肌膚的陰森、冷寒感覺。
這種感覺,已經浸透到柳夏至的內心深處,觸動着他靈魂深處,最深層次的恐怖情感。
柳夏至靈魂深處,最恐怖的情感,迅速被激發出來。全身汗毛瞬間豎立起來,身子發抖,站在門後面哆嗦着問道:“誰啊,誰啊,不回答,我就回去睡覺了”。
門外沒人回答,仔細聽門外的動靜,只能聽到風吹過夜空時,發出的“呼呼”聲,院裡那棵法國梧桐樹的“刷刷”聲。
除了風聲、樹聲外,什麼動靜都沒有,連耗子打洞,黃鼠狼過房樑,貓踩屋脊的聲音都沒有。
柳夏至汗毛豎立,一陣急促地顫抖之後,猛然往牀上撲去,抓住牀上的毛毯,驚慌的蒙到頭上,電燈也不敢關,只露出一隻驚恐的眼睛,從毛毯縫隙中,死死盯住房門。
“噹噹噹”,敲門聲非常執着,不緊不慢,隔兩三分鐘就敲一次。
柳夏至剛纔在房門後面感覺到的熟悉氣息,已經使他心跳加速,陷入極端恐怖之中。
這兩天對這種氣息太熟悉了,敲門的絕對不是活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半夜鬼敲門?現在半夜十二點剛過,正是午夜十分,不正是半夜嗎?
柳夏至感覺不妙,手邊沒有任何辟邪物件,唯一可辟邪的,只有用身體硬抗了!
瞪眼戰術、血口噴之、血指點之,這三種戰術,被柳夏至迅速一一應用。
忍住疼痛,咬破兩根手指,把已經傷痕累累的舌頭,又咬破一個口子。
咬住牙,橫橫心,柳夏至想掀開毛毯,下牀去開門鎮鬼。就在這個時候,頭上的電燈,突然忽閃忽閃幾下,滅了。
柳夏至嚇得張開大嘴就要驚叫,突然,侵人肌膚的陰森、寒冷氣息,迎面撲來,似乎已經來到近前,似乎就在牀邊。
同時,柳夏至從毛毯縫隙處,露出的那隻眼睛看到,在牀前黑暗中,有一個人影。
人影特別高大,足有兩米身高,漂移不定,彷彿腳下踩高蹺一樣,需要不停的挪動,來尋找平衡點。
柳夏至感覺極度危險氣息,知道不好,不知今天招來了何方鬼魅之物?好你個鬼魅,你既然來了,光怕不行,必須面對。
想到這兒,柳夏至猛地掀開毛毯,雙眼瞪圓了,死死地,朝牀前黑暗中,高大的影子,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