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心中也是驚奇:明明岑神醫與岑大郎面容一樣,素來戒備心重的他,卻總是莫名地信賴他,潛意識裡,總覺得他不會害自己。還對他另眼相看,好感不斷。
這在從前,是絕不會發生的事兒。
無從得解的六皇子,只能說,有的人,天生閤眼緣,格外討人喜愛。
又或許是因岑神醫是他瀕死之際抓住的救命稻草,那份救人不分身份高低、不分貴賤的赤子之心,讓他既欽佩又感動。
還有神醫他****不假於人的親手照顧,那份處處妥帖的細緻,徹底打動了六皇子。
在六皇子心裡,岑神醫對他的關懷和照顧,已經超過了他的母親馮賢妃對他的關愛。可以說說他記事以來,對他最好最無私的人。
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在六皇子看來,彷彿都被蒙上了慈悲的白光,讓人恨不得跪下朝拜。又渴望把他攥在手心,藏在心間。
六皇子自幼,就被聖上和馮賢妃灌輸了爭奪天下的野心,聖上和馮閣老,更是手把手教會了他文略謀劃。加上他年紀小,身體差,感情上幾乎是一片空白。
可這次遇上岑神醫,讓他久乾的心湖,奇異地泛起了陣陣漣漪。
岑神醫彷彿是上天爲他量身打造的,談吐舉止,無一不觸動他心絃。
每日看着這位醫術品行俱高的神醫,爲外面那些災民奔走,再忙再累,也會抽時間親自爲他診脈扎針,關心他的病情。還時常與他閒聊,句句話都能說到他心坎上。
這讓六皇子覺着,他們之間的相處,彷彿民間恩愛的老夫老妻。
每每念及此,六皇子的心,就軟暖到不行。他甚至有些遺憾地想。岑神醫除了性別,真是無一不討喜,處處得他的心。可惜了,怎麼他就是個男兒!若他是女子……
陷入自己糾結悱惻小心思裡的六皇子。絲毫沒有發現他對面的岑大郎看他的目光,簡直恨不能把他千刀萬剮。
岑大郎低頭掩去自己一臉扭曲的表情,他強壓下涌上心間喉頭的憤懣,調試好情緒,對六皇子道:“二郎他們整日裡東奔西走。也沒個定。安坪鎮這麼大,出去也不好找。天快黑了,他們差不多也該回來。我們還是不要出去,免得和他們錯過了。”
“也是。”六皇子低落一瞬,又振奮起來,他興致頗高地朝外面走去,邊走還邊自言自語:“神醫在外面奔走一日,想必又累又餓。我去廚房,叫他們做幾樣他愛吃的菜。他似乎愛吃清炒蓮子,冰糖肘子。還有藕夾肉。蓮藕正當季,廚房應該有……”
岑大郎目光噴火淬毒地死死瞪着六皇子的背影,簡直要咬碎銀牙:該死的賤.人!他家二孃都扮成男兒了,這混蛋居然還是對她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二孃自幼吃飯從不挑食,只要是擺在她面前的,每樣菜都會夾一兩口,也不會明顯地表現出自己的偏好。這纔多久,那混蛋居然能發現她愛吃這些菜。
要知道,安三那個笨蛋,當初可是花了整整一年。才勉強摸清二孃的喜好。
該死的!上輩子他怎麼沒有發現,六皇子還有斷袖的傾向。
岑大郎眼見六皇子領着兩個小廝,大步奔向小廚房了,才忍無可忍地站起來。一腳踢碎了六皇子曾坐過的椅子,原地深呼吸幾口,青黑着臉,出門去馬廄,騎馬奔向外面,打算去找岑二孃談心。
立柏和安三這兩個棒椎他還能忍。六皇子這個賤.人,他是怎麼也忍不了!偏偏如今敵強我弱,他心裡恨不得撕碎六皇子,卻還要對他笑臉相向。
六皇子那廝的病情已大好,不能再叫妹妹每日去他身邊刷好感了,他一人足以應付他。若教那聰明的混球發現二孃的真身……
那可就不妙了。
……
岑大郎急吼吼地在外面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在原先的安宅北側院,如今的岑宅,找到了岑二孃和寧老七。同時他居然還看到了回京領旨歸來、意氣風發的安三少!
“安三,你怎會在此?”岑大郎眨眨眼,以爲自己看錯了。這距離安三少上次離開,還差幾天才滿兩月。橫思豎想,這安三的動作也忒快。
莫非如今的馬兒都是神駿?還是京城到安坪鎮出現了新的捷徑?怎麼一個兩個都來去如風!
“是大郎師弟呀。我剛剛從京城回來。”安三少覺着自己如今大小也是官,足以在岑大郎這個從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師弟面前抖起威風了,微微昂首,臉上盡是自矜和驕傲,“聖上此番特封我爲淮州府知府……”
“這個不是早就聽說了麼。”岑大郎皺眉,“你不去淮州府衙述職,跑到這兒作甚?還有,怎麼就你一個人,常跟着你的那些護衛和安竹、安鬆呢?”
岑二孃從馬背上跳下,代面色羞紅、低頭不語的安三少回岑大郎的話:“他做官了,底氣更足,也越發任性。把安竹他們丟在了淮州府,自己效仿江湖獨行俠,孤身一人騎馬跑來向我們炫耀來了。”
“二郎師弟!你可不能這樣說!”安三少被岑二孃一語戳破心裡的小九九,梗着脖子道:“我是這樣的人麼!我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先生的功勞。我這是感念先生對我的栽培,在做官的第一天,就親自來拜訪先生,以感謝他的悉心教導。”
“那你去書房找父親吧。”岑大郎懶得搭理安三少,揮揮手示意他可以滾了,“我有話要對二郎說。寧七哥,勞煩你把我和二郎的馬牽去馬廄,二郎,你隨我走!”
“好嘞。”看夠了哪怕做官也沒能翻身的安三少的“慘劇”,大大娛樂了自己,寧老七滿足地牽着馬兒走了。
徒留安三少風中獨立,伸着手慘兮兮地衝岑大郎和岑二孃的背影喊話:“你們要說甚?也等等我啊!”
“站住!”岑大郎轉首,橫眉冷目看向安三少,“我們兄弟說話,你來湊什麼熱鬧。想說話,去找父親說去。”
“師弟……”安三少委屈地馱着背,“我不也是你們的兄弟麼?有什麼話,我還不能聽了?”
“閉嘴!”岑二孃累了一天,又疲憊又煩躁,對安三少爺沒好聲氣:“我頭疼。別惹我發火。”識相的話,趕緊滾。
“怎麼就頭疼了?!”安三少和岑大郎頓時熄火,圍着岑二孃團團轉:“是不是累極生病了?要不要回房躺躺?”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完話,一人扶着岑二孃一隻手臂,就要送她回房休息。(。)